文献、学术和艺术
518年至610年,帝国在学术和文学的多个方面留下了丰富的遗产,反映了查士丁尼多方面的活动,这些活动甚至令他的同代人震惊。查士丁尼皇帝本人就致力于在教义和赞美诗作品方面的文学创作活动。莫里斯也表现出在文学上的鉴赏力,他不仅赞助并鼓励文学活动,而且经常在夜晚用很多时间讨论或考虑诗歌或历史方面的问题。注489这一时期产生了许多历史学家,查士丁尼的事业为他们提供了丰富的资料。180
查士丁尼时期的杰出历史学家是凯撒里亚的普罗柯比,他留下了有关这一时期历史的完整充实的画面。普罗柯比因受过法学教育,被任命为著名将军贝利撒留的顾问和秘书,他随同贝利撒留参与了对汪达尔人、哥特人及波斯人的战争。他不仅是杰出的历史家,而且是杰出的作家。作为历史学家,他占据着获取各种文献和第一手资料的相当优越的地位。他与贝利撒留的亲密关系,使他能看到在办公室和档案库中保存的所有档案资料;而他因积极参与历次征战,对国家的极端熟悉,使他能够通过个人的观察和来自同代人的资料获得相当有价值的鲜活的资料。
在写作风格和表达方式上,普罗柯比经常模仿古典的历史学家,特别是希罗多德和修昔底德的写作手法。然而,尽管他一向依赖于古代历史学家的老派希腊语言,尽管他的表达方式有某些矫揉造作,普罗柯比的写作风格还是严谨、流畅、生动的。他写了三部主要著作。其中最长的一部是《历史八卷》,描述了查士丁尼与波斯人、汪达尔人和哥特人的战争,同时记载了帝国政治生活中的许多其他方面。作者以略带褒扬的口气谈论皇帝,但以大量的事例表达了他对这位皇帝的憎恶情感。这本书可以视为查士丁尼时代的通史。普罗柯比的第二部著作《论建筑》,是对皇帝的十足的赞词,很可能是在皇帝的命令下写的,其主要目的是记载并描述查士丁尼在他的巨大帝国内建立的无数建筑。尽管此书中有些华而不实的夸张和过分的赞美之词,它却含有丰富的地理、地志和财政方面的资料,因此,是关于帝国社会经济史研究方面的有价值的资料。普罗柯比的第三部作品《秘史》(Anecdonta)则与其他两部完全不同。它是对查士丁尼及其妻子专制统治的恶意诽谤,其中,作者不仅对皇帝夫妇予以恶言攻击,而且攻击贝利撒留和他的妻子。在此书中,查士丁尼被说成是在当时的帝国内发生的一切不幸事件的始作俑者。这一著作与其他两部作品的相互矛盾之处如此引人注目,乃至一些学者开始怀疑《秘史》的真实性,人们认为,这三部著作完全出自同一位作者之手几乎是不大可能的。只是通过对《秘史》与属于查士丁尼时代的其他资料的仔细比较研究,才确定这部著作确是普罗柯比的真正作品。只要恰如其分地使用,此著作可作为6世纪拜占庭帝国内政史的特别有价值的资料。因此,普罗柯比的所有这些著作,尽管夸大了查士丁尼行为的美和丑,还是为人们进一步了解这一时代的生活提供了极其重要的当代记载。不仅如此,斯拉夫历史学者和斯拉夫古典学者在普罗柯比的著作中还找到了有关斯拉夫人生活和信仰的重要资料。同时,德国学者也从此书的许多事件中搜集到了有关德意志早期的历史资料。181
历史学家、大主教彼得是查士丁尼和普罗柯比的同时代人。彼得是一位杰出的律师和外交家,曾经多次作为使节被派往波斯帝国和东哥特宫廷进行外交活动。在东哥特宫廷,他曾被囚禁三年整,他的作品有《历史》(或《罗马帝国史》),如果人们可以通过现存的大量残篇判断的话,该书叙述了自“后三头”时期到背教者朱利安时期的事件。还有一篇论文,题为《论国家政体》(Katastasis,即《礼仪手册》),其中一部分收于10世纪君士坦丁·波菲罗杰尼图斯时期的著名作品《宫廷礼仪手册》中。
自普罗柯比以后,至7世纪早期,一系列历史著作先后问世,每一个历史学家都去续写他们前人的著作。
普罗柯比的续作者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著名律师、小亚细亚的阿加西阿斯(Agathias),他曾写了一些短诗和警句,还有一部多少有些仿写痕迹的《论查士丁尼的统治》,它包含了自552年到558年的历史事件。阿加西阿斯之后,所谓“保护者”米南德在莫里斯皇帝统治时期写了一部《历史》。该书是阿加西阿斯著作的续篇,记述了558—582年(即莫里斯皇帝即位这一年)发生的历史事件。此书只有一些片断至今犹存,但根据这些片断(特别是从历史学和人种学的角度来看),足以证实此书中资料的重要性;这些片断提供了足够的证据,能够说明米南德是一位比阿加西阿斯更优秀的历史学家。米南德著作的续写者,是塞奥菲拉克特·西莫加特(Theophylact Simocate)。此人是埃及人,生活于希拉克略时代,并据有帝国秘书的位置。他写了一部关于自然科学的著作和一封书信集,还有一部关于莫里斯时期(582—602年在位)的历史。塞奥菲拉克特的写作风格在其采用讽喻的手法和矫揉造作的语言方面远远超过了他的直接前辈们。克伦巴赫曾说过:“与普罗柯比和阿加西阿斯相比,塞奥菲拉克特是一个螺旋式上升的顶点。贝利撒留时期的历史学者尽管很夸张,但还是朴实自然的;诗人阿加西阿斯则在表达其思想方面使用了大量诗一样的华丽辞藻;但是他们两人在感染力方面却都不能与塞奥菲拉克特相比,塞奥菲拉克特在每一个转折时期,都以新的、牵强附会的想象、讽喻、格言和神话传说使读者惊诧不已。”注490尽管如此,塞奥菲拉克特的作品还是记载了莫里斯时期历史的特别重要的资料,而且,作者也提供了关于6世纪末巴尔干半岛上的波斯人和斯拉夫人情况的特别重要的史料。182
查士丁尼派往萨拉森人和阿比西尼亚人处的使者诺诺苏斯(Nonnosus)写了他这次远行的笔记。由于时间的流逝,该笔记只留下了一些残篇,被收在大主教佛提乌(Photius)的著作中;但即使是这样一个片断,也提供了他所访问的那些国家的自然状况和民族风情的极好资料。佛提乌也保存了拜占庭的狄奥凡尼注491所写的历史著作的片断。狄奥凡尼是6世纪末期的作者,在他的作品中可能包括了自查士丁尼到莫里斯统治早期这一时期的历史。这一片断十分重要,因为它包含有关于蚕丝业被引进拜占庭的证据,也包括有关突厥人的一些最早的资料。另一部对于5—6世纪教会史特别有价值的是叙利亚的埃瓦格留斯的作品,他逝于6世纪末。他的六卷本的《基督教会史》是为索克拉特斯、索佐门和狄奥多莱的历史作品所写的续篇。它记载了自431年以弗所宗教会议之后至593年的历史事件。该书除了记载宗教事件外,还含有当时其他世俗事务的一些重要资料。
吕底亚的约翰(John the Lydian)曾以其受过优良的教育而驰名,查士丁尼曾对他十分重视,竟然命他写一篇赞美皇帝的颂词。除了其他作品外,约翰留下了一篇论文《论罗马国家的统治》,此文还没有得到足够的研究和评价。它包含有关于帝国内部结构的许多重要事实,可以成为普罗柯比《秘史》的重要补充资料。注492
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印度洋航行者”科斯马所写的《基督教地志学》的重要意义,他航行所至的区域之广大是与查士丁尼的扩张计划有密切关系的。地理学方面的著作还有一部关于查士丁尼时代东罗马帝国的统计勘测资料,它出自语法学家希罗克利斯(Hierocles)的笔下,题为《希罗克利斯旅游指南》(A Fellow-Traveler of Hierocles)。作者并没有把他的考察范围仅限于宗教方面,而是考察了帝国的政治地理,包括64个省和912个城市。我们不能确定此番考察只是希罗克利斯本人自发的行为还是受到了某个上级权力机构的指派。但无论如何,在希罗克利斯的枯燥的考察中,含有极好的资料,它可用来确定查士丁尼统治初期帝国的政治地位。注493希罗克利斯的记载是后来的君士坦丁·波菲罗杰尼图斯研究地理问题的主要资料。183
除了上述历史学家和地理学家之外,6世纪也有它的编年史家。查士丁尼时代与古典文学仍有密切联系,因此,枯燥乏味的编年史在这一时期还只是极少的例外,但它们在晚期拜占庭时期有极大的发展。
处于历史学家和编年史家之间的是米利都的赫西基乌斯(Hesychius of Miletus),从各方面的可能来看,他生活于查士丁尼时代。他的著作仅有若干片断保留于佛提乌和10世纪的辞书作者苏伊达斯(Suidas)的作品中。根据这些片断来看,赫西基乌斯以一种编年体写了一部包含自古亚述时期到阿那斯塔修斯去世(518年)这个期间的世界史。此书现存大部分残篇,其中涉及拜占庭的早期历史,甚至上溯到君士坦丁大帝之前。赫西基乌斯也是记载查士丁和查士丁尼早期统治的一部历史书的作者。此书在写作风格和构思上与上述著作大不相同,包含有对作者同时代的许多事件的描述。赫西基乌斯的第三部著作是含有许多学科领域的著名希腊语作者的人物词典。由于他的书没有收入基督教作者的情况,一些学者肯定,赫西基乌斯很可能是异教徒;然而,此种意见没有被普遍接受。注494
6世纪的真正编年史家是没有受过教育的安条克的叙利亚人约翰·马拉拉斯(John Malalas)。他写了一部记载整个世界历史的希腊文编年史,根据仅存的手稿判断,这部书记载了自埃及历史的神话时代到查士丁尼统治末年的事件。但很可能也记载了后来一个时期的历史。注495该编年史是基督教徒所写,其写作目的是为基督教辩护,非常明显地暴露了作者的君主政治倾向。该编年史内容混杂,既有传说也有事实;既有重要史实,也有微不足道的小事。它显然不是为受过教育的读者所写,而是为教俗民众所写,为了他们,作者记载了许多各种各样的奇闻逸事。“该著作对于民众来说是完整意义上的历史读物。”注496该书的风格值得特别注意,因为这是第一部以希腊口语写作的重要著作,这种通俗的希腊民间口语,把希腊语与拉丁语及东方的口语相混合,在东方甚为流行。由于该编年史适合于民众的口味和心理状态,因而对拜占庭、东方及斯拉夫编年史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马拉拉斯作品的大量斯拉夫文片段和它们的译本对于恢复其编年史的希腊文本的原貌有着重要的意义。注497 184
除了大量的以希腊文撰写的著作外,这一时期(518—610年)还有以弗所的约翰(John of Ephesus)所写的叙利亚语著作。此人于6世纪后期(可能是586年)去世。注498约翰出生于上美索不达米亚,是坚定的一性教派信徒。他曾在君士坦丁堡和小亚细亚度过他一生中的许多岁月,在小亚时,他曾主持以弗所教区;他还同查士丁尼及狄奥多拉有过个别交往。他是《东方圣徒传》(或者是《关于东方圣徒的生活方式》)一书的作者,也写了一部《基督教会史》(叙利亚文),该书记载了自朱利乌斯·恺撒至585年的历史。这部《基督教会史》只有最重要的和最原始的那个部分,即记载521年到585年历史的部分,得以存续下来。这作品保存了这一历史时期的特别重要的资料。叙利亚的约翰所写的这本《基督教会史》是以一位一性教派信徒的眼光所写,因此它不仅揭示了许多有关一性教派教义基础的教义基础,还揭示了它的民族和文化背景。据一位专门研究叙利亚的约翰作品的作者评价:约翰的《基督教会史》,“通过揭示一性教派斗争的文化基础而揭示了基督教与异教斗争的最后状况”。它“对于研究拜占庭帝国6世纪的政治和文化基础,特别在确定东方因素对这种政治文化影响的程度方面,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在他的记载中,作者深入到帝国生活的所有详情细节中,从而为深入了解这一时期的生活方式、习俗及考古工作提供了丰富的资料注499”。185
持续发生于整个6世纪的一性教派争论问题在教义学及辩论学领域导致了重要的文学活动。即使是查士丁尼也不能置身于这些文学争论之外。在一性教派方面,以希腊语写的作品并没有保留下来。我们可以从其反对派的作品中发现一些引文或在叙利亚及阿拉伯的文学作品中保留下来的译文。正统宗教方面的作者,有查士丁和查士丁尼时代的拜占庭人莱昂提乌斯(Leontius)。他留下了一些反对聂斯脱利派、一性教派及其他异端派的著作。关于这位教义学家及辩论家的生活情况,资料奇缺。注500他是查士丁时代一个重要的新思潮的典型代表,此即,柏拉图思想对于教父们的影响已经让位于亚里士多德的思想。注501
6世纪东方修道主义和隐修主义的发展在禁欲主义、神秘主义及圣徒文学著作方面留下了痕迹。约翰·克里马库斯(John Climacus)长期隐居于西奈山上,写了一部著名的作品《天梯》(Scala Paradisi)注502。该书共30章,或30个阶梯,其中,作者描述了由精神上的禁欲到道德上的完善需经过的诸阶段。此书在拜占庭修士们中间成为最流行的读物,指导着他们达到禁欲和完美。但是,《天梯》一书不仅流行于东方帝国,它还有叙利亚文、现代希腊文、拉丁文、意大利文、西班牙文、法文和斯拉夫文等多种文字的译本。其中一些手稿中包含许多有趣的插图(微型画),描述了教会和修道院的生活。注503
在谈到6世纪的圣徒传记作品时,必须把斯奇索城的西里尔(Cyril of Scythopolis)置于首位。他是一个巴勒斯坦人,曾在著名的巴勒斯坦圣萨瓦斯修道院度过其晚年。西里尔打算编辑一部系统描写修道院中的圣徒“生平”的全集,但没能完成这一计划。很可能是由于他英年早逝。但他的一些作品已经保留下来,其中有优西米乌斯(Euthymius)的生平和圣萨瓦斯(St.Sabas)的生平,此外还有一些较短的圣徒传记。由于他记叙事件的准确,以及作者对修道生活的深刻理解,加之其文风的朴实无华,因此,西里尔的全部现存作品都可作为早期拜占庭文献史上的重要资料。注504约翰·莫斯库斯(John Moschus)也是一个巴勒斯坦人,他生活于6世纪末和7世纪初,出版了著名希腊文著作《精神的牧场》(Pratum Spirituale),该著作是以他对巴勒斯坦、埃及、西奈山、叙利亚、小亚细亚及地中海、爱琴海诸岛上的许多修道院的游历中取得的切身体验为基础而写的。该著作包括了作者游历各处的感受,并涉及关于修道院和修道士们生活的多方面资料。在某些方面,《精神的牧场》一书对于研究文明史有极重要的意义。此书后来在拜占庭帝国和其他地方,包括俄罗斯,成为人们喜爱阅读的一本书。186
这一历史时期在诗歌文学方面也有许多代表人物。十分肯定的是,以教会歌曲著称的颂歌作者罗曼努斯(Romanus the Melode)创作活动的顶峰是在查士丁尼时代。同一时期的宫廷侍卫长保罗完成了他的两部诗作,(用希腊语韵律)描述了圣索菲亚教堂和它的美丽的圣坛。他的这两部作品在艺术史上极其重要注505,也受到前面提到过的同时代历史学家阿加西阿斯注506的赞扬。最后,北非的科利普斯(Corippus of North Africa,他后来定居于君士坦丁堡),一个不大有诗才的人,以拉丁韵律诗体写了两部著作。其中之一《约翰尼斯》(Johannese)是纪念和颂扬拜占庭将军约翰·特罗戈利塔(John Troglita)的著作,他镇压了北非土著反抗帝国统治的起义,其中记载了北非地理和人种学,以及非洲战争的重要资料。科利普斯所叙述的史实有时比普罗柯比的记载更为可靠。科利普斯的第二部著作《赞歌》(或《查士丁颂》)以夸张的笔调描述了幼者查士丁二世之登基以及他统治时期的最早事件;他也记载了许多有关6世纪拜占庭宫廷礼仪方面的重要史实。
草纸文书中提到了一个叫狄奥斯库鲁(Dioscorus)的人,他于6世纪生活于上埃及的一个小村庄阿芙罗狄托。他是科普特人,似乎接受过很好的普通教育,而且在法学方面受过深入训练;他也乐于实现其文学方面的抱负。尽管他搜集了大量的契约文件和其他草纸文书,构成社会和行政史方面十分珍贵的资料,但他的诗对希腊化诗歌文学的发展却毫无贡献;这些诗只能是非专业性的习作,其中“满是明显的错误,在语法和韵律方面也是如此”。据H.贝尔讲,他至少读了足够多的希腊文学作品,但却写出了令人诅咒的韵诗。注507J.马斯佩罗(J.Maspero)称狄奥斯库鲁是埃及的最后一个诗人,也是尼罗河流域最后一个希腊化文学的代表人物。注508 187
查士丁尼统治时期雅典异教学园的关闭可能对这一时期的文学和教育活动没有产生很严重的损害,因为这个学园早已经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它在一个基督教帝国中已经不再重要。古典文学的财富已经逐渐地,常常是在表面上渗入基督教文学的作品中。狄奥多西二世组建的君士坦丁堡大学在查士丁尼时代仍然活跃。法学方面的新作品表明在这一时期法学研究的重要性。但是,这种研究,只局限于正规地掌握法学文献的翻译技巧以及写出简明的短文和摘要。关于查士丁尼去世后法学制度的发展情况,我们没有准确的资料信息。虽然莫里斯皇帝表现出在学术上的极大兴趣,他的继承者福卡斯却显然停止了君士坦丁堡高等学府的学术活动。注509
在艺术领域,查士丁尼时代堪称是拜占庭艺术的“第一个黄金时代”,在建筑活动方面创建了卓越非凡的丰碑——圣索菲亚大教堂。注510
圣索菲亚,整个东方都称之为大教堂,是在查士丁尼的指令下,于圣索菲亚(圣智)小教堂的原址上所建,该小教堂在尼卡起义期间(532年)被焚毁。据后来的记载说,为了使这座圣殿成为辉煌无比的建筑,查士丁尼命令各省的省督们以当地最好的古代遗物来装饰首都。大量的色彩缤纷、花纹迥异的大理石从最富矿产地运至首都。金银珠宝和象牙也被运来装点圣殿,使之更辉煌壮观。
皇帝挑选了两位最天才的建筑师安提米乌斯(Anthemius)和伊西多尔(Isidore)来实施这一雄伟的计划。他们两人都是小亚细亚人,安提米乌斯是特拉勒斯人,伊西多尔是米利都人。他们热情地着手从事其伟业,并熟练地指导着10,000名工人从事建筑。皇帝亲自视察这项工程,以浓厚的兴趣关注着它的进程,并提出建议,鼓舞工人的劳动热情。在五年之内,这一建筑完工了。537年的圣诞节,皇帝亲自出席了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竣工典礼。后来的资料记载,皇帝为他自己的成就而倾倒,在进入这座圣殿时说:“光荣属于上帝,他相信我能成就这番壮举!所罗门啊,我战胜了你。”注511在竣工仪式上,群众得到了皇帝赐与的诸多恩典,首都也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188
从外观看,圣索菲亚大教堂很是简朴,因为它完全是砖墙,无法做任何修饰。甚至那著名的穹顶,从外部看也有些笨重。在现代,圣索菲亚已经被其周围的土耳其式房屋所埋没。为了要完整地评价这一圣殿之壮丽辉煌,人们必须从其内部观察。
在早年,这一圣殿有一个宽大的庭院,即正院(atrium),被柱廊所环绕,正中是一个美丽的大理石喷泉。正方形院落与圣殿相连的第一道入口,是一条环形游廊(大回廊),游廊内有五座门与圣殿的内廊相通。由内廊进入圣殿有九座大铜门;中间一座最宽大最高的皇门是供皇帝出入的大门。圣殿本身的建筑是依照“穹顶式教堂”的模式而建的,其平面是一极大的长方形,中央部分有一宏伟的中殿,中殿顶部筑了一个巨大的穹顶,穹顶周长为31米,其顶端拔地而起50米。它的建成是非常不容易的。在穹顶的基部有40扇高大的窗户,以使充分的光线洒遍整个殿堂。中殿两侧建立了两层拱顶,饰之以华丽的石柱。地板与石柱都是由彩色大理石筑成,在墙壁的许多部分也使用了这种大理石。精美的镶嵌画(土耳其人统治时期曾被覆盖)曾经使参观者眼花缭乱。在朝拜者眼中,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穹窿内的巨大十字架在众星烘托下闪着耀眼的光。甚至在今天,人们仍可透过土耳其人在穹窿下部的涂盖层注512,看到生有双翼的高大天使。
对于圣索菲亚教堂的建筑者来讲,最大的困难是建立一个巨型的透光良好的穹顶,即使现代建筑家们也未能超越这一成就。建筑者虽然完成了这一使命,但是,这个著名的穹顶并没有能维持很久;甚至在查士丁尼时期,它就坍塌了,并且在查士丁尼统治末期以不甚大胆的方针重新修筑。查士丁尼的同时代人以一种不亚于其后代的,甚至现代人的激情谈论圣索菲亚大教堂。14世纪的俄罗斯朝圣者诺夫哥罗德的斯蒂芬在其《君士坦丁堡游记》(Travels to Tsargrad)注513中说:“至于圣索菲亚大教堂,即‘圣智教堂’是远非人类的头脑可以想象,可以描述的。”注514尽管这座教堂经历了多次反复的强烈地震,却仍然坚固地屹立至今。1453年,它被改为清真寺。斯特拉齐格夫斯基(Strzygowski)曾经讲过:“在构思上,这座教堂(圣索菲亚)纯粹是亚美尼亚风格的。”注515 189
随着时间的流逝,关于圣索菲亚之建立的真实故事变成了一种带有大量神迹细节的传奇式故事文学。这些传奇故事由拜占庭帝国传入南斯拉夫和俄罗斯的,乃至传入伊斯兰教和阿拉伯的及土耳其的文学作品中。斯拉夫的和阿拉伯的传奇文本对于人们研究各民族之间文学方面的相互影响的历史注516有着重要意义。
查士丁尼在首都建立的第二所著名教堂是圣使徒教堂。该教堂原是君士坦丁皇帝或者是康斯坦提乌斯时期所建。但是到了6世纪,它已经完全破败不堪了。查士丁尼推倒了该教堂,以更大、更壮丽的规模给予重建。这是一座十字形平面的教堂,有四个相同的殿室,四个穹顶簇拥着一个中心穹顶。这座教堂的建筑师也是特拉勒斯的安提米乌斯和幼者伊西多尔。1453年,土耳其人攻占了君士坦丁堡后,此教堂被摧毁。在此教堂的原址为征服者穆罕默德二世建立了清真寺。从威尼斯的圣马可教堂那里,可以较清楚地看到当年君士坦丁堡这座圣使徒教堂的形象,圣马可教堂就是按照它的模式建立的。它的模式也为以弗所的圣约翰教堂和法国佩利格的圣弗隆教堂(St.Front)所模仿。以弗所的主教尼古拉·梅萨利特(Nicholas Mesarites)曾在13世纪初对圣使徒教堂已经丧失的美丽镶嵌画进行过描述,并且A.海森柏格(A.Heisenberg)也对这些艺术品进行了透彻的研究。注517圣使徒教堂是人所共知的自君士坦丁大帝以来至11世纪止的历代拜占庭皇帝的墓葬地。
在东方的叙利亚,在西方的帕伦佐、伊斯特里亚,特别是在拉文纳,都可见到君士坦丁堡之建筑风格的影响。
现在,圣索菲亚教堂可以因其穹顶,因其石柱上的雕饰,因其墙面和地面的彩色大理石,而且尤其因其建筑技术的精湛而令人神往;但不久以前,人们却看不到这一著名圣殿内的精美镶嵌画,因为它们在土耳其时期被涂盖了。然而,后来,由于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图克领导下的近代土耳其共和国的开放政策,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历史新时期开始了。最重要的是该建筑开始向外国建筑家和学者们开放。1931年,土耳其政府颁布了一项法令,授权美国的拜占庭研究所揭去圣索菲亚教堂内壁画的覆盖物并保存这些艺术品。该研究所所长托马斯·怀特莫尔教授被允准使这些镶嵌画重现天日,1933年,这项工程自前廊开始启动。1934年12月,穆斯塔法·凯末尔宣布,该教堂已经不再是清真寺,它将作为拜占庭艺术的遗迹和博物馆而受到保护。而且,由于怀特莫尔的不倦的、计划周密的工作,圣索菲亚教堂的奇妙镶嵌画逐渐重现了它们往日的光艳华丽。怀特莫尔于1950年去世后,这项工作由保尔·A.安德伍德(Paul A.Underwood)教授接续。190
在西欧的北意大利城市拉文纳,保存着拜占庭镶嵌画的优秀作品。1500年以前的拉文纳是亚得里亚海岸的一个富饶的城市。在整个5世纪,它是最后几代西罗马皇帝的避难处;6世纪时,它成为东哥特王国的首都;最后,自6世纪中期到8世纪中期,它是查士丁尼自东哥特人手中夺取的拜占庭属意大利的中心。它是拜占庭的总督(vicery 或exarch)驻节地。这最后一个时期,是拉文纳的光辉时期,此时,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和艺术的活动都得到了迅速发展,形成滚滚激流。
拉文纳的艺术遗产与三位历史人物有密切关系:其一,是狄奥多西大帝之女儿,西帝瓦伦提尼安的母亲加拉·普拉西狄亚(Galla Plsscidia);其二是东哥特国王狄奥多里克;其三是查士丁尼。在此,我们且不谈加拉·普拉西狄亚和狄奥多里克时期的早期遗址,而只简要地讲述一下查士丁尼时期拉文纳的艺术遗址。
查士丁尼在其长期统治中,始终对在庞大帝国各处修建民用和宗教建筑的不朽丰碑十分感兴趣。在征服拉文纳后,查士丁尼完成了那些在东哥特时期已经开始建筑的教堂。从艺术角度看这些教堂,有两座具有特别重大的意义,即圣维塔利教堂(St.Vitale)和克拉斯(Classis,拉文纳的港口)的圣阿波里纳利教堂(St.Apollinare)。这些教堂的主要艺术价值在于它们的镶嵌画。191
距拉文纳城约三英里处,荒凉的沼泽地,即中世纪该城的富饶贸易港口所在地,耸立着外观简陋的克拉斯的圣阿波里纳利教堂,其外形是典型的古代基督教教堂。在该教堂的一侧,是一个后来建造的圆形钟楼。教堂内有三个殿堂。教堂四壁,镶着一些饰以浮雕的石棺,里面埋葬着拉文纳最著名的一些大主教的遗骨。在穹顶的下部,可见到6世纪的镶嵌画。画上是拉文纳的圣保护使徒圣阿波里纳利高举双手的立像,他的周围,在一片和平宁静的风景画面上,环绕着一群羊羔;在阿波里纳利的上方,在巨大的缀满星斗的蓝天圆形浮雕上,一个宝石十字架闪着光。这所教堂里的其他镶嵌画则是晚些时候的作品。注518
拉文纳的圣维塔利教堂是研究查士丁尼时期艺术成就的最有价值的资料。在这座教堂里,6世纪的镶嵌画几乎全都被保存下来了。穹形教堂圣维塔利教堂的内部墙壁上,自上至下都覆盖着美妙的浮雕和镶嵌装饰。该教堂后殿的半圆形殿堂因其两侧的镶嵌画而特别著名。其中一幅是在大主教、教士和廷臣环绕下的查士丁尼;另一幅是他的妻子狄奥多拉和她的侍妇们。这两幅画上的人物服饰因其灿烂夺目而令人倾倒。拉文纳,这座有时被称为“意大利-拜占庭的庞培城”或“西拜占庭”注519的城市为研究5—6世纪的早期拜占庭艺术提供了最有价值的资料。
查士丁尼的建筑活动并不仅仅局限于建筑堡垒和教堂。他还建筑了许多修道院、宫殿、桥梁、蓄水池、引水渠、浴池和医院。在拜占庭的边远行省中,查士丁尼的名字是同西奈山上的圣凯瑟琳修道院的建筑活动相联系的。在该教堂的后殿拱壁上,是一幅耶稣变容的镶嵌画,据推算是6世纪的作品。注520
查士丁尼时期的一些极其重要的丝织物和纺织品亦保留至今。注521尽管在教会的影响下,雕塑作品总的来说是处于衰落状态,但仍出现了大量的特别精美的象牙雕刻品,尤其见于一些双联记事板和192执政官使用的双联板注522中,这些记事板多属于5世纪初至541年查士丁尼取缔执政官制这一时期的遗物。
在查士丁尼时代,所有的作家、圣索菲亚教堂及圣使徒教堂的建筑者都是北非人或亚洲人,希腊化的东方仍然继续滋养着拜占庭帝国的文化艺术生活。
概观查士丁尼之长期的、多变而复杂的统治,可以看出,就他所计划的主要方面而言,他没有达到预期的结果。很显然,由查士丁尼的信念,即“罗马皇帝有义务收复帝国失去的土地”所激发的对西方的辉煌的军事征伐事业最后没有成功。这些战争绝对不符合帝国的真正利益,它的真正利益主要是在东方;因此,这些战争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国家的衰落。国家资源的贫乏导致军队的削减,使得查士丁尼不可能在其新征服的省区巩固自己的统治。这一结局在他的后继者统治时期变得更为明显。皇帝的宗教政策也是失败的,因为它后来未能带来宗教的统一,而仅仅使东方以一性教派为主体的各行省更加混乱。查士丁尼在其行政改革上遭到最彻底的失败,这些改革始于皇帝真诚的愿望,可由于地方官的巧取豪夺和沉重的税收,却导致农村的凋敝和人口的减少。
然而,查士丁尼有两项成就在人类文明史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并且完全符合他的“大帝”之称号,此两项成就即他的“民法法典”和圣索菲亚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