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要的是，从小就培养孩子为人父母的责任感

不是所有的人都要成为物理学家、化学家，但是所有的人都会成为父亲、母亲、丈夫、妻子。

母亲领着女儿来到学校。

这位母亲……与十年前相比几乎没有变化。那时，她走向考桌，抽出题签，不经准备就通过了考试——她出色地回答了所有的历史问题，然后是文学、数学、化学、物理，她都回答得同样出色。她是学校的骄傲。许多年过去了，如今她做了母亲，带着女儿来学前班报名。我想知道她的一些情况，她好像猜出了我的心思，说道：

“我在大学学习了两年，成绩很好，但是命运却捉弄了我。我出嫁了。由于丈夫工作的原因，我们经常搬家，我只好退学。半年以后我和丈夫分了手。和别人谈起这件事情，别人要么是同情地默不作声，要么是找些什么话来安慰我。同情也好，安慰也好，我都不需要，现在我只是非常怨恨那些在我少年时代教育过我的人。”

她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我感觉到，她气恼的，也正是多年来一直困扰我、让我不安的问题。于是我便问她：“您有哪些抱屈的事情？”

“没有学会生活。要知道，我和丈夫分手，既不是因为相互失望，也不是因为人们常说的性格不合。不是的，我们只是不会生活。我们不会做丈夫和妻子——我不会，他也不会。我们不会相亲相爱，而爱一个人是需要很大技巧的。我们简直想象不出夫妻之爱是什么样子，从来没有人给我们讲这个，甚至连尝试着讲一下都没有。我们没有学会相互尊重，不会体察身边的人，不善于相互忍让。我们也不善于用理智驾驭感情，不善于珍惜生活。啊，珍惜生活，这该有多么重要啊！”

我和这位年轻母亲做了一次长谈。这次谈话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中，留在了我的心里。就是现在，在我着手写这本《家长教育学》的时候，我还在想，这本书的第一页究竟在哪里？连第一页都没有，就好像不打地基，却要建造大厦一样，太糟糕了。可不是吗？我们的学校确实没有教给学生最主要的东西——学会生活。我们教了几乎所有的东西，我们的学生知道许多有益的、必须知道的知识（当然也有一些不很有用的知识），例如太阳由哪些物质组成，一立方厘米的星际空间有多少个原子，《汉穆拉比法典》有些什么条文，什么叫作引力……可是应该怎样准备未来的家庭生活，怎样做妻子和丈夫，怎样做自己孩子的父母，他们却一无所知。教师也好，家长也好，我们都没有思考生活中最重要、每个公民都应该懂得的学问——和人相处的学问。形象一点说，我们忘记了，人在刚出世时还不能称之为人，需要把他培养成人。人，一旦学会了思考，有了情感，就会急急奔向那口被称为人类幸福之泉的井。每个人都渴望幸福，但远远不是每个人都会想到用自己的劳动继续挖掘这口幸福之井，发现新的幸福源泉。应该从小就教育孩子为了别人的幸福寻找新的源泉——可是遗憾得很，在我们的教育中至今没有这样的课程。

假如有一位教师打算利用八年级或九年级的教育谈话课，和学生们谈谈“年轻家庭中的夫妻关系”这个话题，他一定会被当作一个怪人。然而，和年轻人讨论这个问题，要比讨论亚西利亚王陵墓或者银河系的中心重要得多。

您肯定也觉察到了这种情况：在高年级课堂，只要一谈到爱情、婚姻、生养孩子（我说的是文学课，大纲内容涉及，避不开的），少男少女们就会窃窃私语，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诡秘起来。这就像一面镜子，让我看到学生对人生重大问题和自己未来生活的轻率态度。我认为理想的情景是这样的：在谈到爱情、婚姻、生养孩子的时候，人——无论是小孩子、儿童还是少年——都应该像一个有教养的人看到有千年历史的艺术古迹一样，产生一种激情。我们年长一辈应该善于和儿童少年谈论爱情、婚姻、生育、忠贞这些人类美好、伟大的事情，也应该善于和他们谈论死亡和心中的记忆。在学会和孩子一起谈论和思考这些问题之前，我们不可能培养出他们纯洁的心灵和美好的情感。对人世间美好事物一无所知，总有一天会让我们的孩子痛苦、流泪。

在最近十年里，我分析了二百对年轻夫妇离异的原因，发现其中一百八十九对都是因为不能相互理解而导致婚姻破裂的。他们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却对夫妻关系中复杂、奥妙的学问一无所知，而这恰恰是婚后生活所必需的。谁也不曾给他们讲过这些，因此他们也就不知道，结婚意味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在一个屋子里过日子；婚姻不是几个钟头的幽会，而是终身的厮守；婚姻生活是巨大得无与伦比的创作，是紧张的精神劳动，需要很高的精神素养。孩子们需要精神准备，需要一所使他们聪明的学校。

然而，无论多么令人惊奇，这样的学校我们确实没有，家长教育学因之缺少了第一页。于是，一些年轻人结了婚，却对生儿育女毫无精神和道义的准备，面对家庭生活，就像一字不识的文盲面对着一堆哲学难题，手足无措。生活要求我们为中学高年级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开设有关家庭、婚姻、子女的课程。这门课应该由精神富有、道德高尚的人来讲授。要用让人信服的事例在未来的父亲、母亲面前揭示一个真理：结婚意味着从此你要时时刻刻用思想、心灵、情感去关爱人，先是关爱丈夫或者妻子，然后是关爱自己的孩子。生活上的事情，乍一看，好像简单得很，其实很复杂，很微妙，需要用心灵和智慧去细细体会。做好这件事情需要父母和教师具有很高的智慧。如果我们真的能让孩子们看到生活中复杂的、需要用心对待的一面，就能帮助他们变得成熟、谨慎，像现在这样许多年轻人轻率地对待生活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如果委托我来为高年级最重要的课程“家庭，婚姻，爱情，子女”编写教学大纲，我会把人应该如何对待自己的欲望摆在第一位。因为，什么叫善于过婚姻生活，什么叫善于和身边的人相爱、相知、相互尊重？这首先就是善于驾驭自己的欲望，善于为了家庭、父母和孩子的幸福放弃自己的一部分欲望，善于限制自己的欲望。这个世界为人类愿望之花开得兴盛灿烂提供了广阔的天地，但是，只有那些能够主宰自己欲望的人才是真正幸福的人。亲爱的父亲、母亲们，请记住这句话，用它来教育您的孩子！您看，忙着离婚的，首先是那些利己主义者，那些个人至上者。在这些年轻人眼里，自己的欲望高于一切。亲爱的父亲、母亲们，在我们传授给子女的各种学识才智中，最核心的一页，是“怎样使年轻家庭中夫妻的欲望协调起来”。在讲解这一页时，我们应该分析年轻家庭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要用能够启迪思考的事例阐明：人的欲望怎样产生；哪些欲望可以满足和在什么条件下满足，而哪些欲望应该受到遏制；怎样使自己的欲望服从全家人的共同利益。我可没有夸大其词：不会做丈夫和妻子的年轻父母，常常像孩子一样显得软弱无能、没有经验；很遗憾，我们也只能像帮助孩子那样去帮助他们；这些成年的孩子去生养孩子，巨大的痛苦就会来临，对社会、对他们的子女都是灾难——因为，在道德和精神方面，他们自己也只是个没有发育成熟的孩子。

告诉您一个小秘密：“家庭，婚姻，爱情，子女”这门课其实是有的，就在我们学校。已经好几年了，我们教少男、少女怎样做好婚姻和家庭生活的精神准备；告诉他们，哪些知识、修养是处理人际关系所必需的；应该怎样教育自己未来的孩子。毫无疑问，在教学计划没有安排的情况下，讲授这门非常重要的课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是无论多么困难也要讲，因为这门课程和数学、物理、化学同样重要，甚至更加重要。不是所有的人都要成为物理学家、化学家，但是所有的人都会成为父亲、母亲、丈夫、妻子。想想看，不是这样吗？

但愿您不要以为我在贬低数学和其他自然学科的作用。很清楚，没有这些知识，甚至都不能跨进科学的大门。但是，关于人的知识毕竟更重要些。所以，倘若不是今天，那就是明天，关于人和人的关系的文化修养课，一定会在教学计划中占据最重要的位置——因为我们毕竟是生活在人的社会。

亲爱的父亲、母亲们，教育自己的孩子做好为人父母的道德准备吧！

什么是为人父母的道德准备呢？责任感，责任感，再说一遍，还是责任感！一个人总是要为他人负责的，人的本性在责任中表现得最为鲜明。要营造一种人人承担责任的环境氛围，应该在这种环境气氛中教育我们的孩子，使他们无愧于“人”这个崇高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