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蚂蚁这下听得清楚又明白，他心里纳闷：“是蜘蛛！怎么又是他，这阴魂不散的恶魔，为何老跟着我？难道他还不知道，我们蚂蚁社会已经翻身做了主人了。真是狗胆包天，还敢跟我们作对。我到底要看看他是上D派来的还是冥府里跑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于是他下令：“英勇无畏的蚂蚁王国的斗士们，向前冲，向前冲！”

小蚂蚁一声令下，波涛般的蚁阵向前涌去。被蚁群托举着小蚂蚁第一个看到了那只强壮的蜘蛛，他挺着胸，张着爪，鼓着眼，昂着头，恶狠狠地看着汹涌而来的蚁群。但他并不惧怕，一副胜利在握的样子，巍然不动。倒是数以万计的蚂蚁们，他们虽然冲到了蜘蛛的面前，却畏缩不前，不敢靠近。小蚂蚁不得不再次大声下令：“给我上，给我上！”这一次，蚁群中有几只胆大的不顾一切冲了上去，他们齐心合力，抱住蜘蛛的腿，使劲地扳，企图把蜘蛛扳倒。可是那蜘蛛，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第一拨不行，小蚂蚁命令第二拨上。于是，大群大群的蚂蚁迅速向蜘蛛涌去，差不多把蜘蛛抬了起来。这蜘蛛也很怪，他并不去伤害那些向他涌来的难以计数的蚂蚁，任凭他们推动着自己在空中行走。很快，蜘蛛便在成千上万蚂蚁们的簇拥下，面对面站到了小蚂蚁的面前。

小蚂蚁见对手来到眼前，定神打量了一会，发现他竟然就是前天晚上他梦见的那只，他依然清楚地记得他把人类当做苍蝇残杀时的那个场景。小蚂蚁不得不嘀咕：“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上D？他刚刚拯救了我们，难道他又改变了主意，不想让我们代替人类管理大千世界了？如果是这样，那他对我们为何如此仁慈，不把他那毒汁向我的这些万民们喷注？”

小蚂蚁摸不定对方的想法，装作一本正经地对众蚂蚁说：“把这位勇士抬回我的宫殿去，他不是来跟我们战斗的，而是来跟我们示好的。他是我们所看到的第一位向我们来表示友好的朋友。我们应该厚待他。”

“且慢。”高高在上的蜘蛛即刻制止住了小蚂蚁的号令。“别得意太早了，我是蜘蛛王国的国王，今天是要来向你讨回管理世界的大权的。上D凭什么把大权给予你们这群小不点，看看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能比人类干出更好的勾当来，我才不信。”

小蚂蚁这才感到来者不善。看来他原来的一切推断都是错误的，他把那无恶不作的蜘蛛想得太美好了，蜘蛛们的野心是永远无法得到满足的。他在梦中见到的那一幕现在应该这样来解释：蜘蛛还是那只本性难改、臭名昭著的蜘蛛，他既不想受人类的管制和欺凌，也不想受任何其他异族的压制和统治，他想自己当第一等的王，自己做第一等的上D的子民。或者他心中根本就没有上D，有的只有一颗像毒蝎一样的野心，比人类的残忍、贪婪和疯狂更可怕，比洪水的泛滥、袭击和吞噬更凶猛。

一场生死之战迫在眉睫。蚁群看起来人多势众，但远远不是一只强壮蜘蛛的对手。小蚂蚁对此心知肚明，他这一生目睹过无数次和蜘蛛的决战，他没有看到过得胜而归的。想起当初那些悲惨的场面和战后默默掩埋同伴时的悲伤，他真想一跃而起，为这些死去的亡灵报一箭之仇。可是，望了望脚下成千上万的百姓们，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他准备率队撤退。

但是，蜘蛛不答应。他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形势，他本想通过言语威吓让胆小怕事的小蚂蚁缴械投降，自动归服。看来形势很不妙，他不得不使用自家惯常使用的毒招。蚂蚁社会遭此毒手，反正怪不得他了，他已经给够了他们足够的面子。真没想到，这些聪明的小东西还不如那些嗡嗡乱叫的苍蝇，连命都不保了还想攥住权力不松手，现在就让他们早点去见他们的上D吧。

还没等小蚂蚁下令撤退，凶杀成性的蜘蛛抢先一步开了杀戒，只见蚂蚁成群倒下，叫喊声、哀哭声、撞击声、倒地声顿时乱成一片，无数的蚂蚁被踩死而不是被杀死了，尽管勇敢的蚂蚁们一圈接一圈齐心攻击敌人，但依然一圈一圈倒在蜘蛛的脚下，刚才还欢心鼓舞的壮观王国一下成了黑压压的凄惨墓地。小蚂蚁眼神恍惚，看到那只蜘蛛越变越多，越变越多，充塞了他的整个视野，好似那无数的蚂蚁转眼变身成了无数的蜘蛛，从地上爬了起来，向他包围过来。

小蚂蚁从昏厥中醒来，才发现自己的诺亚方舟搁浅在一处堤岸。漂浮的垃圾和杂物迅速包围了过来，形成了一座水中荒岛。他缓缓地沿着坎坷不平的朽木向前走了一阵，脚下很滑，加上梦中的那场战斗带给他精神上的疲惫和忧虑，好几次他差点跌倒。他依然没有弄明白，这只两次显现在他梦中的蜘蛛，到底是上D的化身还是冥府的幽灵。这使他忽地想起了那个在他头顶织网的家伙：“他是死了呢还是活着？如果他死了，这个梦意味着是他的冥灵来寻我报仇了。如果他没有死，这个梦意味着他将在某处等着我复仇。看来不管他死了还是没有死，我都逃不过他的纠缠和报复。”

小蚂蚁重新陷入了悲观和绝望之中，他真恨不得纵身跳入水中，结束自己无穷无尽的烦恼。他为何要固执地去教会蚂蚁们学会思考呢？你看看这个世界，愚昧无知、思想空濛、碌碌无为的人反而更加快乐，更加无所顾忌，他们只要满足自己的那张嘴和那个胃就足够了，至于凭什么手段，他们就各有各的本事了。

再看看自己，刚刚学会了思索，刚刚拥有了自己的一点点思想，却痛苦不堪，孤立无援，寸步难行。现在他有点明白了，最聪明的人类其实也是最痛苦的人类，他们尔虞我诈、玩弄手段、相互折磨、自相残杀，一日也不得安宁，只要他们不停止思考，这些悲惨的景象就会一直伴随着他们，连上D也帮不了他们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