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守则
他睁开眼，天色已明，儿子正站在床边，摇着她的胳膊。
他看清了她的胳膊，顿时打个激灵，睡意全消，在他记忆中白嫩纤柔的胳膊，不知何时竟起了一层粉红色的小水疱！
他忽地站起来，更加惶恐地发现，她的脸上、脖子上……但凡露在外面的肌肤都起了粉红色的小水疱，可想而知，她的全身都是如此。
他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忙先哄走儿子：“乖，小妈生病了，你自己在客厅玩。”
儿子听话地出去了，他下意识地拿起电话，想拨打120，呼叫急救，才想起没信号了，又按了一下灯的开关，依旧没有电。
天已经亮了，局面稳定了吗？
他正考虑怎么带她上医院，儿子忽然在客厅发出害怕的叫声：“爸爸！爸爸……”
他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冲了出去，见儿子趴在客厅的窗户上，正看着楼下。
他几步走过去，就看到了那份绝版报纸上描写的一幕……
天亮了，他的黑夜才刚刚开始，人类的黑夜也才刚刚开始……
“爸爸，核尸发现我们了。”儿子的提醒将明日拉回了现实。
可不是，“他们”顺着父子俩的足迹，进了这座小区，在道路上逡梭起来。
他倒不担心，因为父子俩在小区的道路上绕了两圈，让人分不清他们到底进了哪一幢楼，这是他教给儿子的反跟踪技巧，不止针对核尸，也是为了防范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类幸存者。
当然，即便“他们”找到了这幢楼，也无法破门而入的。
“他们”虽然还具有人类的意识和思维，但某些本能似乎退化了，“他们”更乐意使用自己的牙齿和手，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工具。
“没事，自己玩吧。”明日又坐进了沙发，捧起了报纸。
亮亮则抱着毛绒企鹅，自个玩耍起来，他没有拆开塑料包装纸，因为一旦沾上了外面的辐射尘，就无法带回家了。
父子俩在家也是这样，互不打扰，像一对宅男。
明日是典型的网生一代，不善交际，喜欢安静，这也是他在适合在家工作的原因。
亮亮就不同了，一生下来就爱笑，喜欢热闹，然而核爆炸后，再也无法上他喜欢的幼儿园、再也见不到他喜欢的那些同学了，他慢慢地变得沉默，跟父亲一样。
“爸爸，天黑了，变冷了。”亮亮又尽职尽责地提醒父亲，从面罩里哈出一团白雾，搓着小手。
可不是，天色变暗，气温开始下降。
核爆炸引发的核冬天效应一直延续至今，即便现在是夏季，夜里的最低气温也接近零度，跟冬天没啥区别。
父子俩都穿着羊绒的保暖内衣，倒不会太冷。
明日借着微弱的天光，检查了一下四周的门窗，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就像在家每日必做的流程一样。
阳台的落地窗特意留了一条缝，以听见外界的动静，毕竟不是自己的家。
他注意到，原本在小区内溜达的几个核尸已经不见了，消失在不知所踪的地方。
核尸的栖息地一个是个迷，没人知道“他们”晚上住在哪，只知道“他们”在白天出没，当“他们”吃不到人的时候，也吃动物。
他曾看过皮肉被吃光的野兔，只剩下骨骼包裹着内脏，一看是“他们”的杰作。
跟科幻电影中喜欢拽出肠子大嚼的丧尸不同，核尸只吃肉，这是“他们”人类意识的反应。
随着所有的窗帘拉起，室内一下变得乌漆麻黑，亮亮的声音则透着兴奋：“哦，要点蜡烛咯！”
明日从背包里掏出一根蜡烛，用火柴点燃，父子俩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来，一下子感觉温暖了。
这根蜡烛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可以连续燃烧六个小时，是掘荒者出门必备的应急品。
不过，在夜间照明必须要小心，因为有一些夜间活动的生物会循光而来，所以他把窗帘都拉上了。
虽然天还没黑，对父子俩来说，已经是晚上，要做每日例行的功课。
明日把蜡烛放在了两人的中间位置，双腿一盘，坐下来，俨然一位老师。
亮亮也盘起双腿坐下，好似一个学生。
明日正视儿子：“背诵八大注意。”
亮亮眨着大眼睛，小嘴不停，声音不大不小：“一、不要轻信谣言，以政府发布的信息为准。二、不得进入爆炸区。三、人员轻易不要外出，关闭门窗，堵塞通气孔，停止一切非必要的户外活动。四、非要外出时，戴上防毒面具，穿上防护衣，减少暴露部位。五、外出回来时，对身体用水和肥皂进行清洗。六、注意保护皮肤，千万不要让皮肤有破损。七、在受污染前，及时把食品和水收藏在室内。八、在有必要时服用碘片。”
这是核爆炸发生后，政府在广播里反复播送的一条通知，父子俩都倒背如流。
虽然三年过去了，其中有些注意事项已不用遵守，但明日还是让儿子铭记，天知道会不会发生第二次核爆炸呢？
按官方的说法，核爆炸一个月后，污染区的空气辐射值就已降到人体可接受的水平，幸存者可无防护外出，但每日不宜超过几小时。
如今已过去了三年，幸存者们可以随意地外出，只是皆要配上口罩、核辐射测量计和碘片的防辐射三件套。
明日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三大生存守则是什么？”
亮亮更是一口气说出来：“不要在晚上出门！远离女人！不要接近陌生人！”
明日见儿子懵懵懂懂的眼神，心中叹口气，第一条守则很好理解，但后两条，对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来说，未免太过深奥和残酷。
但儿子正处于求知欲最强的年龄，他总要告诉他为什么，所以总结了最简单易懂的答案。
明日继续发问：“为什么不要在晚上出门？”
亮亮挺着小胸膛：“因为晚上有巨鼠。”
“为什么远离女人？”
“因为女人身上的味道吸引核尸。”
“为什么不要接近陌生人？”
“因为陌生人都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