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核尸变
这些简单的解释,足以让儿子当作不可违背的信条,深深地印在脑海中。
至于更深的道理,只能随着他的年纪增长,慢慢领悟了。
当然,也离不开明日的衍伸教育:“你长大后,要当好人还是坏人?”
亮亮板着小脸:“我要当坏人。”
“你为什么当坏人?”
“因为坏人活的久。”
“如果有人向你求助,要不要帮他?”
“不要。”
“为什么?”
“因为善有恶报……”
听到儿子在自己循序渐进的“教诲”下,所做出的“正确解答”,明日嘉许地将吃剩的小半块压缩饼干放到他的手心,作为奖励。
看着儿子开心吃东西的天真面孔,明日忽然想到了一句老话——“养不教,父之过”,顿时有种想哭的冲动。
因为儿子而保有一线心灵亮光的自己,却不得不向儿子灌输人性的黑暗,只为了让他能够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中生存下去,这或许是身为一个父亲的最大悲哀吧。
一堂课上完,才七点多,亮亮已哈欠连天,明日也发困了。
在这个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任何娱乐的的世界,幸存者到了晚上,除了睡觉,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爸爸,你陪我睡吗?”亮亮怯生生地问,充满期待。
明日点点头,在家的时候,为了训练儿子自立,父子俩一直是分床睡,只有在外过夜的时候,才睡在一起,虽然自掘荒以来,仅有过寥寥数次。
他知道儿子对自己有依赖感,也渴望给儿子更多的父爱,但为了适应这该死的核世界,他只有硬着心肠保持严父的形象。
父子俩吹熄蜡烛,打着手握式充电小手电,进了卧室,和衣钻进散发着霉味的被窝,感觉一下子将冰冷的世界隔绝在外面了。
明日把枕头拿到一边,将手枪塞进靠近头的被褥下,就这么躺下,并非他不喜欢枕枕头,而是习惯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过夜时,不敢让自己睡得太舒服,以免丧失了警觉性。
他只有回到自己的家,才敢塌塌实实地睡一觉。
亮亮缩在父亲的怀里,很快进入了梦乡。
明日听着儿子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中辨认着他的轮廓,久久地凝视着,只有在这时,他才敢肆无忌惮地流露出心底的柔情。
一天下来的疲乏从骨骼筋肉间散发出来,溢满整个身体,他眼皮渐渐合上,恍惚之中,又回到了不堪回首的那段记忆中……
就在核爆炸的次日早上,父子俩一起见证了“吃人的末日”的降临,他将瑟瑟发抖的儿子抱离了窗户,不让如此幼小的心灵受到如此血腥的侵袭。
他随即意识到,这些浑身起疱的吃人者为什么变成这样?因为淋了具有核辐射的黑雨!
他更意识到,躺在卧室中的她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她也淋了黑雨,并且有了发作的症状!
他做梦也没想到,科幻电影中爱人变成丧尸的情节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难道自己要将她爆头吗?
他比儿子颤抖得还厉害,简直快要发疯了。
他爱她,以为她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爱情的天使,可是天使就要变成魔鬼了……
不!即使变成了魔鬼,他也爱她,她淋的黑雨不多,症状还很轻,说不定可以挽救。
他拉上了窗帘,将所有的玩具和零食堆在儿子的跟前,让他自己在家玩耍。
他则锁上了房门,抱着她下楼,开车冲上了混乱而可怕的大街,冲过已没有红绿灯指挥的街口,再次奔向医院。
然而,医院没了,所有的医院都没了,确切地说,所有的医护人员都被吃掉了,他们治不了这些浑身起疱的病人,只能被“他们”吃掉泄愤。
沿途所见,有如末日,不仅有人吃人,还有正常的人趁乱打砸抢,人性的恶劣总是在这时候毕露无遗。
核爆炸引发的第二场骚乱,所产生的破坏力更大,也证明了人类才是这个世界的最大破坏者。
警力远远不足,武警也出动了,不时响起枪声。
消防队四处救火,城内至少有十几处起火的地方。
他对这些在核爆炸后依旧坚守岗位的人民卫士致以深深的敬意。
他带着她回家了,他相信她不会吃他。
虽然她身上的水疱越起越多,甚至连嘴里、舌头上也起了水疱,已经无法讲话,但她看他的眼神,依旧是清醒的。
她在难忍的痛苦中,依旧对他温柔地笑着,虽然笑得……很恐怖。
他把车停到了楼下,看着一波波熟悉的邻居,拎着大包小包,满脸惊恐地涌出楼洞,四散而逃。
城里已不安全,即便逃不出这个城市,逃往郊区总是可以的,人烟稀少的地方相对安全一些。
他等邻居走得差不多了,才敢抱她上楼,以免惊吓到他人。
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就是不抛弃、不放弃,大难临头没有各自飞的爱情。
他家在五楼,走到第四层的时候,他看到楼下邻居的门开着,里面一片凌乱,钥匙竟然留在了门上,似乎不打算回来了。
他心中一动,抱着她进了这一家,将她放到了床上,她的双手一直被绑着,防止她乱抓。
她不能讲话,但跟他心有灵犀,使劲地向上眨眼,叫他快上楼看儿子。
他无声地点点头,强忍泪水,锁上四楼的房门,回到五楼的家。
儿子很好,趴在玩具中睡着了,身边是一堆打开的零食包装纸。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场混乱不知还要持续多久,他要照顾这一大一小,要储备足够的饮食物才行。
他再次下楼,开车到了离家不远的小超市,里面同样狼藉,空无一人,打砸抢的暴徒都集中在大店。
他将车子装满了,临走的时候,留下了身上所有的现金。
这一车饮食,让他坚持了很久。
唯一让他坚持不住的,是所面对的她。
他告诉儿子,小妈住院了。
每当儿子睡着,他就下楼照顾她。
她已不是他记忆中的她了,那个下巴尖尖、笑起来双眼如弯月的美丽女孩再也看不到了,那种带着磁性的柔声细语再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