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十年后的我们
绿叶对根有情义,吾常饮水而思源。
北交大的校庆,是每年的九月,同时,也是同学会的大日子。
九月是北京最好的季节,天凉好个秋,校园里的银杏树、梧桐树也正值观赏旺季,伴随着小风嗖嗖,摇曳生姿。
我上大学那会儿,每逢九月,必然陷入热恋,然后在圣诞节前后,失恋分手拜拜(以至于就从来没有过上传说中的情人节),年复一年,神奇之至。但所幸的是,历届前任,都没有同系同班同学,所以每到同学会之时,都可以本色出演,百无禁忌,毫无压力,与广大同窗兴致勃勃赤诚相见。
总觉得自己的记忆能力没有发挥在有用的地方,应试教育的那些年,“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读了十遍,也时常是记不住的,总是陷入“马什么东梅”这类问题的无效循环中。但是,咱也是有特长的,总是能对一些空间、场景这种具象的客观存在记忆犹新。我至今还记得2001年9月11日那天(对,就是“9·11”那一天),宿舍里除了我以外的七个姑娘入学报到走进15楼413宿舍时的景象。
我是第一个入住宿舍的,因为在那年夏天,第N届世界大学生运动会闭幕式需要演出,我彼时作为北交大交响乐团的成员,需要提前完成新生报到,于是就成为第一个进驻15楼413的人。而到了全体新生正式报到那天,我坐在床边,静候着即将与我同居五年之久的姑娘们一一闪亮登场。
YY是湖北人,论祖籍,与我算是同乡。那天她最早到,她的哥哥陪她一起来的,帮她铺床叠被,把她的饮食起居安排得非常妥帖,她像个小公主一样被人罩着呵护着,作为独生子女的我很是羡慕。整个大学五年,她应该算是我们宿舍最有思想的人,每次大设计作业都要思考好久才动笔,导致每个学期几乎都是最后一个交上作业。
当然,需要特别提及的是,是她带我人生第一次走进夜场;是她陪着我度过刚参加工作时的那段时光……对,没错,那个穿着红色性感睡衣站在我的床上跳舞的就是她,和我共用一支口红的也是她。
毕业十年了,YY现在已经是上海某地产公司的女高管,她是我们班最早一批投身地产的同学,最夸张的时候,一个人手上九个项目,记得一次与她吃晚餐,吃到一半,设计单位的院长打电话过来,YY告诉院长,让他们赶紧换一个设计团队,现在这个拉黑!我笑她,你如今怎么修炼得如此跋扈?怎么由从前的“小白兔”,变成了今天的“大灰狼”?
JJ报到的那天,竟然坐在自己上铺的床上哭了。那天的情形是这样的:JJ并没有如其他同学那样由父母或者亲属来帮助她安顿起居,她自己一个人和几个高中同学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来到北京,独自报到(现在想来在当年的新生队伍里算是十分有种的)。眼看着彼时宿舍里的每一个新生,都有人帮着忙前忙后张罗着,她自己在上下铺独自攀爬,夏末的蚊子又十分猖獗,而挂不上蚊帐这件小事,成了压倒她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JJ是我们班名副其实的学霸,就是那种高数都能考100分的人,什么结构力学、钢结构这种我至今都没学明白的课,JJ若是考了90多分,那都算发挥失常,以至于我一直觉得自己和JJ的脑细胞成分不大一样。
毕业十年了,就是这个当年坐在上铺因为挂不上蚊帐哭鼻子的文静姑娘,现在已经在规划委审批项目了,岁月真是把杀猪刀,杀掉的不是懵懂的青春岁月,而是让我们都蜕变成更加坚韧的自己。嘿嘿,没准儿哪天,我的文本就要抱到她面前批阅了。
前年岁末,我与四个同学一起跨年,吃日本料理。我们五个人中,两个在当甲方,一个在做遗产保护研究,一个在规划局工作,还有一个是我——设计院小罗。啧啧感叹,岁月的安排真的很奇妙,你永远无法预料,某一天,你会在哪儿,与谁在一起把酒言欢。所幸,我们五个人都还为建筑而忙碌着,没有人改行,也没有人去承包鱼塘。
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我们这一届的建筑系同窗们,几乎所有的人,都留在了建筑相关行业,无论是在规划委、设计院还是地产公司,都从事着与建筑相关的工作。与之打交道的房子包括民用的、军用的、工业用的……但干来干去,都还是老本行。而我们后面的学弟学妹们,他们的人生真是精彩纷呈,花样迭出,出现了纪录片导演、民宿老板娘、摇滚歌手、美食家、插画师等更多样化的职业,剩下几个坚持建筑理想的,都成立了自己的建筑事务所。对于这种现象,我们班在龙湖地产的一位同学一语“道破天机”:可能是……因为我们这届比较穷吧。(瞎说什么实话。)
学习建筑,从事建筑,以建筑为养,靠建筑谋生。
近来常有媒体在调研各大高校建筑系的应届毕业生的去向大数据,从事设计行业的有多少,去了甲方投诚的有多少,改行为电商的又有多少……其实,还有一份大数据更值得深入研究,就是毕业五年后的我们,毕业十年后的我们,毕业二十年后的我们都在哪里?又都在做些什么呢?
幸好,
十年了,女生们的体重,还没有从量变到质变;
十年了,男生们的头发,还执拗地飘荡在额前;
还记得那个目光清澈的少年,
那一排银杏,和那么蓝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