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植物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2章 名字的风波

其实,我们三个本是班上最要好的朋友。

按六叔的说法,全班数我们三人的名字“最土气”:小雨、小刚、大磊。

有次课间,六叔还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调侃,说我们是班上最“老”的人——“九零后的人,七零后的名!”。

六叔说,就如同一棵古树的年轮,大到地球气候周期,小到每个不同的季节,都会通过年轮的疏密宽窄,留下气候信息的密码。人名也一样,会留下时代的印迹:“建军”、“建国”是六零后代表;“小明”、“小红”是七零后代表;单字“斌”、“娟”是八零后代表;“雨轩”、“依婷”是九零后代表;“铉赫”、“子熙”是零零后代表……

说的也是,班上的同学虽说都来自农村,但名字一个比一个洋气,一个比一个有诗意。光听名字,还以为个个是俊男靓女呢……真是神奇!也不知道都是谁起的。

当然,也有起得不好的名字。

记得小学一年级,有个女同学,名叫“张懿馨”。每次考试都急得直哭,别人都做了好几题了,她还在抹着眼泪,一笔一画地写名字!后来,老师索性帮她改了个名字,叫“张一欣”……

人家随便一改,也比我的名字好呀。

我寻思着:爸妈怎么就没帮我起个上档次一点的名字呢?好歹我们刘家也出了个读书人,不会起名字,可以问我六叔呀。

我叔也是,不主动帮忙起名,还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嘲笑!

六叔安慰我:其实“小雨”也不差,比班上“张伟A”、“张伟B”强多了!

六叔还说:随着国民的富强与自信,终会有一天,给孩子起名字又会刮起复古风,跟“王羲之”、“白居易”一样,具有东方传统特色。

……

“名字有什么关系,你看,刘德华、张学友,名字也土啊,一样当天王!”

“你六叔名字也土啊,‘刘国强’,烂大街的名字!还笑我们名字土。”

“可人家正是六七十年代的大叔啊。”

“呵呵呵呵……”

“我还是觉得何映红的名字好听。”小刚说。

“哈哈,不光是名字好听吧?”我笑道。

“是不是一看到映山红,就想起她呀?”大磊说。

“是不是一念到‘映日荷花别样红’,就想起她呀?”我说。

“哼,分明就是你们自己这样想!还以为我不知道!”

……

何映红长的好看,文静,大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她父亲是镇文化站站长,母亲是卫生院的医生。在我们眼里,何映红就是“城里人”,跟我们这些乡下野孩子就是不一样。

然而,六叔的调侃,竟让我们三个顺理成章地成了好朋友。

大概是因为在全班同学面前“得罪”了我们三个,六叔又常为我们三个人的“友谊”点赞,说:朋友不要多,两个嫌少,三个最好,一个篱笆三个桩嘛。不信你看,中国有桃园三结义,法国有三个火枪手,宗教有三位一体,音乐有三段式……

这个有道理!几何老师也说,三角形最稳定。

《三国演义》我们都看了好几遍。老师把我们比作“刘关张”,这让我们很是开心!

但是,我们三个都不想当刘备,武功最差,还哭哭啼啼假慈悲。

最想当的肯定是关云长,再次也得是张翼德呀!

为此,我们常常争论不休。

“小雨,你姓刘,自然是刘备。”大磊说,“跟关羽一样,我们三人当中我个头最高,所以,我,就是关云长!”

我立即反驳:“瞎说!人家刘关张是按年龄分大哥、二哥和三弟的。你比我大三个月,我比小刚大四个月。所以你是刘备,我是关羽,小刚是张飞!”

“不!论文化,刘备最高,关羽第二,张飞第三。”小刚说,“我们三个人,小雨成绩最好,是刘备;我这几次考试成绩都比大磊好,排第二,所以我才是关羽!”

切,这个小刚也真是的,让他当猛张飞已经够占便宜了,居然还要抢关羽的位置!

“就你,还关羽?!”大磊鄙夷地说,“人家关老爷‘身修八尺’!看你和小雨,那是什么身板?跟猴似的……”

小刚急了:“谁跟猴似的?你以为你那身材就最帅么?呸!”

“帅!‘天篷元帅’!!”我嘴里也不饶人。

我俩哈哈大笑。

大磊不理,继续找证据:“再说,人家关云长使的什么武器?青龙偃月刀!你看看,我陈大磊,这‘陈’字的左耳旁什么形状?刚好就是一把大刀嘛!哈哈哈……”

“切!要论大刀,我刘小雨的‘刘’字,才真正立着一把大大的‘刀’呀!”

“哼!我王小刚的‘刚’,不也有一把大刀么?!”

……

大家争得面红耳赤。

这一幕恰好被六叔看到,他哈哈大笑。

“看你们争的,一个个脸跟猪血似的!行行行,都是‘红脸关公’了……”

每次争论都无迹而终。

所以,我们只是朋友,不称兄弟。

也好,我叔最反对学生们之间称兄道弟。

但我们也是有盟誓的——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进一中!”

位于县城的白兰一中在全省都很有名气,能进城读书,而且是全县最好的高中,大概是我们农村所有孩子的梦想。

“听说县一中有标准的足球场,连跑道都是塑胶的呢!”

“是啊,我们学校的操场,跑起操来尘土飞扬,跟打仗一样。”

“我姐说,城里学校的伙食好,还有汉堡吃。”

“我妈老早就说了,要是我能考上一中,她就辞工回来陪读呢。”

“据说城里的学校每层楼都有厕所,而且厕所里是看不到蛆虫翻滚的。”

……

谈起进城读书,每个人都抑止不住满脸的向往。

记得有次班会,六叔问同学们读书最大的理想是什么?想当官的,当老板的,当科学家的,当警察、医生、教师的……都有,就是没有一个说要在家种田的。

哪怕是成绩倒一的那哥们,也说一定会去大城市发展。

“看来,教完你们这一代,我这个乡下老师真要失业啰!”六叔感叹道。

还别说,我们班百分之九十都是留守儿童,父母都在城里打拼。

一年只跟父母见一两次面的我们,从小就记得有种地方叫“城市”。因此,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懵懵懂懂的意识——要努力成为“城里人”。似乎只有那样,才能跟父母永远在一起。

长大了,才慢慢懂得,父母终究不是“城里人”,他们老了依然得回老家。

但是,心里那个想要成为“城里人”的梦一直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