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西入秦关

高阳酒徒

刘邦领军向西进发，一路上和秦军数次交战，互有胜负，仗打的并不顺利。途经陈留（今河南开封东）的时候，有一个叫郦食其的人主动来拜见刘邦，这个人的到来使刘邦很快就占领了陈留，他日后还成为刘邦手下的第一说客，为汉王朝的建立立下了赫赫功勋。

郦食其是陈留县高阳（今河南省杞县高阳镇）人士。他早年喜好读书，但是因为家里贫穷落魄，没有可以依靠过活的产业，他自己又孤傲不驯，不屑于去巴结人，于是便去做了看管陈留县城门的小吏。但是县里有名望有权势的人没有谁敢小看他，县里人都称他为狂生。

等到陈胜、项梁等人起兵反抗秦朝的时候，各路起义军将领经过陈留的多达数十伙人，但是郦食其听闻这些将领个个气量狭小，专门计较繁琐细小的礼节，并且都自以为是，很难听取有宏伟抱负之人的言论。于是郦食其便把自己满身的才华隐藏起来，等待时机。

等到他听说刘邦率领军队到达了陈留县郊外，他知道刘邦是一个大度、有抱负并且能够采纳别人意见之人，便想去投奔刘邦。此时，他已经六十多岁了。

刘邦麾下有一名骑兵恰好与郦食其是同乡，刘邦也经常向他询问陈留县中贤士豪杰的情况。这名骑兵回乡探亲，郦食其见到他后说道：“我听说沛公这个人对人十分傲慢，喜欢轻视别人，但是他却有远大的理想与满腹的谋略，这正是我愿意结交的人，却苦于没有人替我引见。”

那名骑兵说：“我可以替你引见，但是沛公不喜欢儒生，凡是佩戴儒生帽子的宾客，沛公总是会把他们的帽子摘下来往里面撒尿（溲溺其中）。他与人谈话时，动不动就破口骂人。所以，明天你千万不要以儒生的身份去见沛公！”

第二天，郦食其来到刘邦的军营门前递上名帖求见。他对军营前的站岗士兵说：“高阳乡贱民郦食其，听说沛公正在带领军队协助楚怀王讨伐不义，烦劳为我通报一声，我希望能与沛公见面，与他谈论天下大事。”

站岗士兵进去通报，刘邦问道：“来者是个什么样的人？”

站岗士兵回答道：“看样子像是一位大儒，身穿儒生的衣服，头戴儒生的帽子。”

刘邦心想：这读书人就是讨厌，什么前三皇后五帝的，一讲就讲两小时，我哪有空听他扯闲篇？便说：“替我谢绝他吧，就说我如今正在忙于军务，没空与读书人见面。”

于是这名站岗士兵出来转达了刘邦的意思，谢绝了郦食其。

郦食其早就猜到这一次很有可能被拒绝，于是他瞪大眼睛，拔出宝剑呵斥这名士兵：“快进去！你再去对沛公说，吾高阳酒徒也，非儒人也！”

这名站岗士兵被他吓得连手中拿的名帖都掉落了，他赶忙跪着捡起名帖，然后匆匆往里面跑，再次进去报告。

刘邦听了以后笑道：“酒徒好哇，我就喜欢喝酒，快请客人进来！”

郦食其进入军营，刚要打算拜见刘邦，眼前却看到了不雅的一幕：此时刘邦正坐在床沿上，让两个女人蹲下给他洗脚，估计顺便做做足疗按摩。刘邦就以这样的方式来接见郦食其。

郦食其只对刘邦行了一个拱手礼，并没有下拜，怒气冲冲地对刘邦说道：“你是想帮助秦朝消灭各诸侯呢？还是想率领诸侯灭掉秦朝呢？”

刘邦骂道：“你这个臭书生，天下苦秦久矣，所以各路诸侯才会相继起兵攻打秦朝，你怎么能说帮助秦朝攻打诸侯呢？”

郦食其大声说道：“如果你真的打算聚集众人，组成正义之师去讨伐秦朝，那么就不应该用这种傲慢的态度来接待长者！”

于是刘邦停止了洗脚，让两个洗脚小妹退下。并重新穿上鞋子，整理好衣服，毕恭毕敬地请郦食其坐到上位，说：“对不起先生，我错了！”

刘邦这个人毛病虽多，但是改的快。他虽然平时傲慢无理，但是可以做到知错就改，只要是别人所提的好的建议，他都能够认真听取，从善如流。这是他日后能够取得成功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后世都说刘邦就是一个无赖，诚然，刘邦有其无赖的一面，但是他能够知错就改，单凭这一点来说，他就已经超过绝大部分人了。

偷袭陈留

于是郦食其便对刘邦说起当年六国合纵连横的情形，并分析了当下的形势。刘邦听了非常高兴，就赏赐郦食其饭食，问道：“现在该如何制定伐秦之计呢？还请先生教我。”

郦食其说道：“您聚集乌合之众，收编散兵游勇，还不满一万人，就想要直接向西进军攻打强秦，这无异于羊入虎口，是万万不可行的。”

“那怎么办呢？”刘邦恭敬地问道。

“陈留这个地方，是天下的交通要道，四通八达，如今城中又囤积了很多粮食。我与陈留县令的关系很好，我愿意为您前去说服他，劝他归降您。如果他不听从劝告的话，您就出兵攻城，我在城中作为内应。我之前的工作就是负责看守城门，城中的人和我都很熟悉。”

于是郦食其返回城中，连夜与陈留县令见面，劝说他道：“秦朝暴虐无道，早就民心已失。现在，您如果顺应形势，与义军共同反秦的话，就能够成就大功。如今您却偏偏为这个即将灭亡的秦朝镇守城池，不是很愚蠢吗？”

陈留县令满眼无奈地看着郦食其，他也知道天下苦秦久矣，他也想过要去投降义军，甚至为此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可是他最终还是决定要为秦朝坚守陈留。为什么呢？有两个原因：第一，秦朝法令严苛，如果他此时投降义军，万一秦朝没有被灭亡，他日后可会被灭族的。第二个原因，他舍不得头上的官帽，毕竟陈留县县令这个官位来之不易，放弃就太可惜了。

陈留县令悄声地对郦食其说道：“秦朝的法令严苛至极，先生可不能乱说话，乱说话可是要灭族的。我不能遵照您说的去做，请先生勿复多言！”

于是当天晚上郦食其便留在县府住宿，在午夜时分，他悄悄地起来砍下了陈留县令的人头，然后翻越城墙向城外的刘邦报告。

于是刘邦率领军队攻城，并将县令的人头挂在竹竿上让守城的人看。刘邦军在城下高声喊道：“城里的人听着，你们赶快投降，你们县令的人头已经被砍掉了！先投降的有赏，后投降的斩首！”

陈留人见到县令已死，于是开城投降了刘邦。就这样，刘邦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陈留。

接着，刘邦在陈留驻军，使用陈留武器库里的兵器，吃这里囤积的粮食，以陈留为据点招兵买马，实力得到了壮大。

智取南阳

刘邦继续领军前进，向西攻取南阳郡的土地，并与南阳郡守大战了一场，击败了敌军。南阳郡守率领残兵逃跑，退守到了宛县。宛县的治所在今河南省南阳市宛城区，秦时及以后都为南阳郡的郡治所在。公元23年，绿林军所立的更始政权曾建都于此。

刘邦见宛县久攻不下，便打算领兵绕过宛县继续西行。可见刘邦立功心切，想要急于前往关中；也可见刘邦不懂兵法，如果宛县没有攻克就继续向西，那么将会受到秦军的两面夹击。

这时，刘邦军中有一个懂兵法的人，出面阻止了他放弃宛县、继续西征的做法。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一代帝师张良。张良此时已经加入到刘邦的帐下，并且跟着刘邦一起西征。

张良劝谏道：“沛公虽然想要尽快攻入关中，但是此时秦军人数众多，战斗力依然很强大，并且据守在险要地带。如果现在不攻下宛县就继续西进，那么宛县的军队从后面进攻，而强大的秦军阻挡在前方，他们前后夹击，那我们就危险了。”

刘邦听从了张良的建议，在夜里领军从另一条道路返回宛县，把宛县县城团团包围。

南阳郡守白天知道刘邦已经放弃了宛县，领军向西了，便疏于防范，结果刘邦半夜突然杀到，并把宛县围了个里外三重。眼看宛县就要守不住了，于是南阳郡守便想要拔剑自刎。

他手底下有一位名叫陈恢的门客，是一个善辩之士。陈恢对郡守说道：“郡守大人先别忙着自杀，我愿意出城去游说刘邦，如果刘邦不听从我的话等我回来再死也不算晚。”

于是陈恢翻越城墙去见刘邦，对刘邦说道：“我听说你们有个约定，先进入咸阳的人可以在关中称王。现在您围攻宛县，宛县是大郡的治所，相连的城邑有几十座，并且人口众多，粮草充足。官吏和百姓都认为投降一定会死，因此都顽强防守，誓死不降。就算您现在攻下宛县，前面还有许多城池，也不易攻取。”

陈恢接着说：“依我之见，您不如约请宛县的守军投降，封赏南阳郡守，顺便留他在这里为您守城。您率领士兵继续西进，那些还没有被攻下的城邑听到这个消息后，就都会争先打开城门等您进城！”

刘邦觉得陈恢说的有道理，便采纳了陈恢的建议，封南阳郡守为殷侯，封给陈恢一千户食邑，接受了郡守的投降并安抚城中的百姓。然后继续领兵向西，果然，大军所至之处，所有的城邑都开门投降了。在后文中我们还会讲到武臣攻赵，其实，这和武臣攻略赵地，传檄千里，所用的方法一样。

攻入咸阳

关中之地四面环山，四周地形险峻，易守难攻。关中之地中部是一个平原，沃野千里，其东有函谷关，西有大散关，北有萧关，南有武关。

之前陈胜起义时，曾经派遣手下将领周文领兵西入秦关。周文一路攻城略地，函谷关以东地区全部望风而降，打到函谷关时，却被秦将章邯所率领的骊山刑徒所击败。

刘邦入秦没有走东面的函谷关，而是从南面的武关杀入。这个时候，秦都咸阳的掌权人是赵高，胡亥此时已经被赵高杀害。

刘邦不仅在军事上步步紧逼，还玩儿了一把政治手段。赵高派人前来，想要与刘邦约定共同瓜分关中之地，两人共同在关中称王。刘邦采纳张良的计策，派郦食其和陆贾前去劝说武关中的秦将，并用利益引诱他们。乘着秦将懈怠之际，率军突袭武关，并一举将其攻破。

而后，赵高又被子婴所杀，子婴紧急调集咸阳城中的所有兵力，与刘邦对峙与峣关（今陕西蓝田县南）。

刘邦想要用手里的全部家当，共两万人，与秦军决战。这个计划再次被张良拦了下来。张良说道：“秦国的军队目前还是很强大，我们不可以轻敌。我听说那秦军的将领是一个屠户的儿子，这种市侩小人最贪图钱财，可以派郦食其带着贵重的宝物前去诱降秦将。”

刘邦用了张良之计，一方面派郦食其前去诱降秦将；另一方面，派了一小部分士兵去筹备五万人的军粮，并在峣关周围的山上插满了沛公军队的旗帜，以作疑兵之用。

那位秦军的将领竟然真的叛变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真的一点也不假。他想要联合刘邦一起向西袭击咸阳，刘邦还真打算接受这个计划。

刘邦的计划再次被一个人拦了下来。没错，此人还是张良！

张良对刘邦说道：“现在只是秦军的将领想要叛变秦国而已，恐怕他们的士兵不会答应。不如故技重施，乘他们现在正懈怠的时候，对其突然发动袭击！”

于是刘邦率领军队对秦军发起突然袭击，再次大败秦军。秦军彻底败北，子婴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刘邦率军来到霸上，秦王子婴向刘邦投降。

刘邦西入关中灭秦，之所以能够打得这么顺利，除了自身的战略决策正确以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此时秦军主力正在钜鹿城与项羽决战，关中守备相对空虚；而后项羽大败秦军，章邯率二十万大军投降，秦朝在外已无军队可以调遣用于防守关中，刘邦钻了这个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