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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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好人

“如果感到怀疑与愤怒,不如亲自寻找真相。”

聿京希挂断电话,凝视一旁的展示牌,焰山秋探过身子:“在思考阿良的事?”

“算是,”她掸整手中的资料,“帝国信息部的报名开始了,我过几天去瞧瞧,社里就拜托你了。”

“可我们才高中。”

“喏,信息部下的初级实验是面向学生的。”

焰山秋点点头:“加油。”

“走了。”

聿京希整理好制服,认认真真将纽扣扣好,挽下衣领,对着镜子将发卡别在发绺上;她换上灰色的短靴,把拉链拉到顶端,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钟表,掏出怀表对照时间,抬腿往外走。

“学姐。”

聿京希回头,等待她开口。

“我想问如果阿良和小稚果再起冲突,应该怎么做?”

“你担心的是什么?”她这样问。

焰山秋慢慢摇着头:“我觉得多一个社员是好事,不希望看到内讧。”

“没有哪两个人的想法完全相同,即使你我之间不也经常辩论?两个拥有自我意识且不靠外力就与原世界背离的人,会知道如何解决问题;假使只能活一个,你需要不带任何心思地看待活着的人。”

说完,聿京希颔首离去。

焰山秋呼了口气,自语:“哪里是辩论,是学姐单方面的指导才对。”

聿京希从宿舍里出来时看见坐草坪上擦剑的洛良,脚步一转,便走过去,洛良抬头毫无感情地喊了声学姐。

“要出去吗?”

“不,训练。”洛良把剑插入鞘中,“学期末有场实地比试,赢者有丰厚的奖品。”

聿京希:“要是回宿舍的话我顺路送你。”

“谢谢,不需要。”她起身拍拍衣服,“那么我先走了,学姐再见。”

洛良选择那条最安静的路回宿舍,远远看见熟悉的身影,厌嫌地皱眉,从他身边走过又折返回来,朗声道:“我现在是尚侍四级,这学期结束能升到五级。”

小稚果不解,却还是说:“我尚侍一级,两周前就是。为什么要说这个?”

“我讨厌义氿,我说他们全都是卑劣的畜牲,有你这种想法的人稍微好点,不过还是该死,你的所作所为无法不让人讨厌。鉴于此,我将和你来一场真正的决斗,学期末学院照惯例举行实地比武,需要报名参加,我希望你能努力修行,在我将你当正常人时别比试做个孬种。”

小稚果点头:“我会努力的,不过尚侍阶段修行比童侍困难得多,”他嘴角牵起若有若无的笑容,“请学姐做好心理准备。”

望着洛良离去,他垂下眼睑,望着手中的书心事重重,太经说:“当成一场普通的比试就行,别想那么多。”

他没说话,继续看书,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太经望着男孩的侧容,现如今连它也不知道自家小主人在想什么,越来越捉摸不透,它叹了口气转而浏览电子板,过了会儿惊讶地啊了声。

“主人,你快看!”

“骂出新花样了?没什么好看的。”

“不是,不是!”

小稚果撇过头,看见屏幕上的内容愣了一愣,抱起电子板认真阅读。

《恶女当街连杀十三人,全安署已下发通缉令》

《神老讲课:恶女系反抗殊玛之魔,捉捕后应以火净化》

《茜子保育院遭火灾,一百三十七名儿童当场死亡,现场监控留下恶女影像,全安署正深入调查》

点进一篇篇文章,末尾无一例外附着恶女的通缉照片与悬赏金,他瞳孔微微紧缩,照片里的少女神情揶揄,好像在嘲讽每个注视自己的人;她的头发是红褐色,额头生着双角。

是伽漓!

小稚果有种噩梦成真的感觉,离开上命树之前他对那姐弟俩心有不满,但怂得不敢去说,原因在于初入庆加山脉的几天被伽漓威胁过。

那会儿怀幸专注计算,小稚果不好打扰就一心扑在修行上,有天晚上,他心血来潮想给姐姐编个花环,就趁夜出去寻找,听说很多好看奇异的花只会在晚上开。

山林里的夜晚黑得可怕,那天没有月亮和星星,乌云飘得缓慢。他于夜间视物的能力差强人意,有时看着前方不注意脚下,被藤条石块绊得身体青一块,紫一块。

找了半宿一无所获,小稚果不得不打道回府,刚转身嘴巴就被压住,猝不及防间整个人都被按到地上,脑袋恰好磕上一块石头,疼得脑子里嗡嗡响。

惊慌失措时他看清来人,眼中既怕且怒,用手挣扎反而被踩在其脚下,骨头将断。

伽漓偏了偏头,语气飘忽:“小幸叫我来找你,真是的,我又不回收垃圾。”

小稚果脸上怒气更重,同时感觉呼吸不畅。

“你真让人恶心,”她提起他的一条手臂,又自言自语了句,“生命都是恶心的东西,对吗?”

她低头靠近他,嘴角微微上扬,咬在他的手臂上。

小稚果的身体因为痛苦而剧烈颤抖,嘴巴被捂着发不出丝毫声音,同时大脑疼痛欲裂,将将窒息。

伽漓评价了句,以能量让被咬的地方愈合长处新肉,同时松手,懒懒地说,“滚回去,别让小幸担心。”

那个时候小稚果被吓懵了,过后又愤怒又害怕,想跟姐姐告状,念头一瞬间被压下去,姐姐很喜欢那姐弟俩,不能让她做这种两难的事,而且也怕自己会是被抛弃的那个。

他知道伽漓除了伽洵和怀幸外谁也不喜欢,威胁他的那种事对蓝尔莎等人都做过,当时上命树里的人都不敢亲近她,有一次宁惜还被吓哭跑来找他问是不是不能告诉怀幸,她那么厉害一定知道伽漓做的事,是默许了吧?

小稚果那会儿认同,现在却疑惑起来,伽漓做的这些事,姐姐知道吗?即便有大人十恶不赦,那么孩子呢?这里面可有很多不到满月的婴儿!

可若就这么去问姐姐……

罢了,等明天见到伽漓问清楚再考虑要不要让姐姐掺和进来。

思绪间,他再度浏览有关伽漓的文章。

*

书房里飘着淡淡草木清香,怀幸不点熏香,都是其他人进门后点燃,蓝尔莎喜郁金香,星缺爱迷迭香,宁惜只用手扇着烟玩,而洛栖,鲜少来她的书房。

“大人!”宁惜抱着一堆文件蹦蹦跳跳地走来,将东西放到桌上,“是上命学园的资料,大人看看。”

“人数增加了?”

“两个月四十七个婴儿,不多诶,”她站在桌子对面,踢着脚尖,“很多吗?”

怀幸抬眼应了句:“还好。”

宁惜说:“大人一次都没有去上命学园看那些孩子,为什么不去呀?”说完她就想这样的话是不是太冒犯,不过一念莎莎姐都能和姐姐说那么多,要是问个问题都不可以,那也太不公平了!

“不用,缺什么告诉我就好。”她想了想,说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关于低等人。”

“啊?这个?”很久没有听到低等人这个词,宁惜迟钝了几秒才回过神,摇摇头说,“都是以前的事,我才不在意这个呢!真的大人,以前心里还会想想那些训导,甚至有‘给南境生个孩子,表明身份再转变’的糊涂想法,现在完全没有!”

她说到激动之处绕过桌子抓住怀幸的手:“因为大人,现在我有很多特别好的东西,而且我也想帮助其她人,所有人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经常去上命学园,那些孩子从出生就拥有美好,我喜欢那种感觉。”

怀幸若有所想,却说:“你知道一切都得靠自己。”

“嗯嗯,”她点头如捣蒜,“我当然会努力靠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那就好。”

怀幸低语,端详着女孩明亮眼眸里的自己,左额前的头发长长了些,几乎遮住眼睛,除此之外在有完整记忆里的半年中没有任何变化。

一如既往。

*

第二天下起雨来,小稚果担心此趟远行会使言熙飞着凉,从而让病情加重。言熙飞却怎样都不肯留下,又是义正辞严保证不会受风寒,又是抱怨闷得太久要出去透气,说不定病反而会好。

小稚果拗不过就随他去,用他的钱卡买了票,不禁想这一趟完全是空手套白狼,对方还是恐怖姐弟俩,得多点心思应付。

这个时间点车上不足十人,汽车在越来猛烈的雨势里一头扎进黑暗。言熙飞兴奋得很,听着雨珠拍打车窗的啪啪声,笑说自己已经许久没听过这般声音了。

小稚果含糊应付几句,阅读网络上对恶女的报道,帝国信息部公布的信息得知,恶女是完全凭空冒出来的人物,毫无与之有关的痕迹。

有猜测其人懂得玄奥的易容术,实际上是千玄或者阴女,也有人笃定她是恶魔转世。

正规报道里多是案件进展,而网络论坛上将现场惨不忍睹的景象全部展现,连小稚果这样对死亡早就麻木的人都不觉皱起眉头。

一路心神不宁,下了车他将轮椅推向车站管理所,嘱咐对方照看好。言熙飞欲言又止,无可奈何地低下头。

小稚果朝着与伽洵见面的地方走去,见树下空空如也,坦然接受,这个点确实太早了。

他刚转身就撞在谁身上,抬头一看,潜意识地躲避两个人的视线,等反应过来时已让人嘲讽:“就这点本事?”

三个人站在雨中,唯小稚果的衣服潮湿,他定下心神注视两人,先对伽洵说:“可以借钱吗?”

伽洵将伞立在地上,轻蔑地打量他:“否则就不说?”他拿出一张卡,随手扔过去,“看你能不能拿到最后了。”

“多少?”他对威胁置若罔闻,郑重收好东西

“四十来万。”

小稚果不可察地挑眉,方才看向笔直站在雨幕中的少女,那层雨幕好似锋利的屏障,刺杀所有与之靠近的人。

他严肃地说:“通缉令上的人是伽漓姐吗?”

伽漓表情变得轻浮,不置可否。

“默认吗?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使他知道会得到怎样的答案,依然忍不住问,“你知道那些人里有婴儿这件事吗?”

“你在质问我?”伽漓冷笑,“我当然知道,所以你想接着审判什么?定哪些罪名,杀人?还是放火?”

小稚果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伽漓姐要一直这么做下去?想杀掉所有人。”

伽漓语带遗憾:“最初是劝小幸直接掠夺抢杀,可惜她没这么做。”

“那么姐姐知道吗?”

“应该。”

“什么叫应该?”

伽洵哂笑出声,走到他的侧面靠着树干:“你问这个是做什么?告状?学院让你变得这么单纯了?连远近亲疏都不懂。”

小稚果离他远了点:“伽漓姐做的事不符合上命思想,姐姐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你问过小幸了?没有是吧,要不怎么会说蠢话。”

“你们认为即使姐姐知道伽漓姐杀掉无辜的孩子,也会无动于衷?”小稚果皱眉。

两个人露出不想和他多搭理的嘲讽表情,伽漓仰头,用舌尖接了滴雨珠,品味少顷,看他的眼神充满戏谑:“你有见小幸否定过自己?”

小稚果愣了一愣:“什么意思啊?和你们有关系?”

伽洵说:“总之这些事情少管,你大可以去问小幸,答案是你不想听到的那一类。现在可以说说所谓关于我的秘密了。”

小稚果不死心地看了又看伽漓:“以后还会发生这些事情,对吗?”

“我对你的忍耐有限,别唧唧歪歪在没用的东西上!这么心疼的话先以身作则好了,别杀人——起码别吃肉,变种兽就不是生命么?怎么我火烧森林杀变种兽的事就没被报道?”她拿出几份报纸扔在他的身上,

“弱肉强食而已,你能活着不过是找了个好主人,叫声姐姐就真不把自己当奴隶了?”

小稚果没有接报纸,任它们躺在水滩里,舔了舔唇,推开两人径直离开。

“喂!你还没把事情说完整呢!”

他脚步一顿,回头面无表情道:

“从来没见过伽洵哥真正温柔的时候,上次对待孕妇让我感受到了。很神奇,突然觉得伽洵哥像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