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支部书记
幸福村第一组的龙兴坚大叔非常高兴,因今年的蜜橘销售顺利,总收入比去年要多千把两千块钱。晚上,与妻子唐氏盘算着这些钱能不能敷衍全家今年的开支。他们每年要负担两个儿子的学费。大儿子龙夫良大学四年级今年上半年毕业;小儿子龙夫善三年高中读完也今年上半年毕业,如果考上大学,每年起码要一万多元。龙兴坚夫妇每年日夜在园地里忙碌,挣得几个钱除了供两个儿子读书外,还要瞻养两位七十多岁的爹娘。
龙夫良是学校的高才生,品学兼优、思想红,大二时就在校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深知家庭的经济底细,靠父母微薄的农业收入,支付兄弟俩的学费是十分不容易,所以他决定毕业后不再读研究生,准备报考公务员。
6月底,龙夫良完成了四年大学本科学业回到了家乡。这时弟弟龙夫善的高考成绩业已公布,他上了一本的录取分数线。龙夫良祝贺弟弟,并将自己打算报考公务员的想法告诉父母。
龙母听了很高兴地说:“儿子报考公务员选对了。我听对门张嫂子说,邻村她侄儿也考上了公务员。她还说公务员就相当于科举制度时的进士,考取了就可以做官。她侄儿刚考上就当上什么科员,待遇好得很,一到单位上班就分得一套住房,每月的什么住房公基金就有一千元;若买了车的每月还有油钱补贴。”唐氏还说,“报考公务员必须打出头钱。笔试成绩算第一关,过了笔试关要过资格复审关,据说这一关非常重要,有的笔试成绩考得好的过不了资格复审关的多着呢。最后一关是面试关,面试的主考官权力大得很,他说谁通过谁就能通过。所以对于公务员考试各关节熟的人,往往会向各关节的主要试官送红包。”唐氏接着说,“听张嫂子说,那些主考官都是有钱的,你给一万块钱人家还没看起呢!”
“妈,您不要听人家瞎说,现在的党纪国法严格得很,哪里会有您说的这些现象!”龙夫良提醒母亲不要轻易相信他人议论,并且说,“有对考试行贿的人,立即要被取消其考试资格的!”
“张嫂子听她亲弟媳说的,难道是瞎编得出来的?”唐氏反驳儿子说,“如今她侄儿已参加工作一年多了,每个月都会向家里寄两千元钱。”
“照您这么说,我也不想去报考公务员了。”
“那你准备到哪个单位去应聘,还是去打工?”
“哪里都不去,在家种田。”
“说得轻巧!我和你爸爸这些年起早贪黑地挣钱供你大学毕业,结果还是回家种田。早知如此,不如一心在家种田或出去打工。这三四年你如果去打工,莫说挣钱造房子,你取媳妇的钱总不成问题了。”
“妈,我也有一双手的,现在回家挣钱不晚。”
“回家挣钱就是回家种田。种田有哪些好?自古以来种田人最吃亏,辛苦不要说,收入是最菲薄的。你没有听你爷爷说,他们那时种田的人每天三、四角钱一天,一月不休息也只不过一百二十元钱。而当时的工人、干部最低有三、四百元,有的有五、六百元钱一月,比种田的人多3—6倍。而到了现在,过去那些当工人、干部的人如今坐在家中享清福,个个都有三、四千块钱的退休金。你看付村的贾老师、刘村的魏老师,酒呀肉呀天天从街上往家里提。你那种田的爷爷奶奶到如今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还不是靠儿子儿媳供他们粗茶淡饭。”
晚上,龙夫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想:“妈妈羡慕人家公务员,说公务员待遇好,这不须妈提起,在同学中经常议论这个问题的:公务员的工资收入高而且稳定,每月都能按时将工资打入工资卡。最主要的是公务员的隐形收入特别高,比其正工资高出许多倍。公务员又是择偶的最佳对象,只要你是公务员,总有美女或帅哥出现在你身边,选择权攥在自己手中。再一个优点是绝大部分的领导都是从公务员队伍中选拔上来的,只要考上公务员,就有成为各级各部门的领导的机会。这些种种都是对于有着报考公务员条件的青年人的巨大的诱惑。”
龙夫良又想到:“如今农民的生活比起爷爷奶奶年轻那个年代是好得多了,但还是徘徊在温饱线上。要使所有农民走向富裕,必须着重发展农业生产,这就需要全国全社会同志一致努力,更需要年轻有知识的人们到农村来工作、劳动。作为共产党员,应首先为大多数人民的利益着想,如果囿于个人得失,就辜负了共产党员这一神圣称号。”
龙夫良经过反复思考,决定不报考公务员,也不去企业单位应聘,而留下为改变家乡面貌贡献自己的青春。但是,正如母亲所说,父母起早贪黑地劳动挣钱供自己读书,指望儿子学成后能出人头地,不想儿子最终选择农村,这样对二老的打击实在是太沉重了。父亲还好说,而母亲的思想很可能一下子转不弯来。左思右想,想到了党支部,求全支书做母亲的工作。
龙夫良把自己的想法向党支部书记全忠诚作了汇报,全支书满口答应一定做通龙母的思想工作。
全支书对龙兴坚夫妇说:“你两口子应摒除旧的思想观念,认为工、干的待遇强于农民的想法已经过时了。如今,有知识的年轻人在农村是大有作为的。你们也看到的,我们村就有在家致富的典型。听群众说,贺向旸两口子的水果加工厂,去年一年获纯利达一百多万元。就是我儿子全在道的养殖场,去年也赚了十多万块钱。这两个例子说明当今的青年人不一定要干公务员或当官当干部才能赚大钱。”全支书还说,“你们儿子夫良的文化程度比他们都高,思路会更广,他在农村也一定能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的。”
龙兴坚夫妇听了全支书的一片言语,当着支书的面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加之儿子已决定留在家乡了,也就没有什么说的。但是,认为在农村工作没有前途的意识已在群众心灵中根深蒂固了,一下子要解开这个结还是非常困难的。
全忠诚已在幸福村干了三十二年党支部书记,近几年他一直在暗地里物色自己的接班人,总未有落实。今见龙夫良大学毕业回乡参加农业生产,认为他是担任党支部书记的最佳人选。随即在党员中相互交换意见,推举龙夫良担任下一届党支部书记。支部会议上,由于事前众党员酝酿好的,所以大家一致选举龙夫良为新一届党支部书记。镇党高官亦勉励龙夫良作年轻一代党支部领导人的楷模,带领全村农民发家致富。龙夫良当上村党支部书记后,希望以党支部名义与广大村民拉近关系,这可能使党支部作出任何对大众有利益的决定都能得到广大村民的热烈拥护和照章执行,才能使各个计划顺利地得以实现。他发现单靠个人的力量去推动全村人民致富是非常有限的,必须形成一个团队领导核心,这就必须发展党的组织建设,吸收有活力、能创新的党组织力量,共同来引导全村两千多村民向富裕道路迈进。
龙夫良在每次支部党员学习时都要邀请一部分进步青年参加,鼓励他们向党组织靠拢,积极书写申请向党交心,争取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半年内有龙德芳、龙兴臣、全在礼、全在道、钟坤玲、景亦佳、景开元、贺向旸、单虔芳、单玉兰等十多人在党旗下庄严宣誓。加上老党员,幸福村共有党员人数三十六人。
朝气蓬勃的龙夫良立志做一名现代化农民,他兢兢业业地行使党支部核心力量,决心领导全村人民致富。他反复思考、分析爷爷年轻那个时代为什么农业生产的收入菲薄的原因是农业生产技术落后,农民费神费力工效低。他又看到现在由于一些年轻人外出打工,留下上了年纪的人在家种田,他们照旧使用原始的耕作技术,大多数农户因田少,养耕牛成了累赘,把几亩田皆是用锄耙挖转来的,其劳动强度可想而知。龙夫良见到这种情况心里很着急,为什么科学技术相当发达的今天,这农业机器生产还不能推广应用呢?他很快找到了答案,因为农业机器适宜于大田。
龙夫良视察了全村的稻田,发现从第六组到十五组的稻田中绝大部分都较平坦或坡度不高,适宜贯通为大田。但是这些田现在都已承包到各家各户,要把小丘通为大丘必须经各农户同意。再者叫谁来耕种这些田?总不能又恢复“吃大锅饭”的生产模式,那样会人多嘴杂,农民没有自主权。他又想到单虔芳流转稻田开水库养鱼的例子,把这些田以流转的方式让给少数农户来耕种,以实现农业生产机械化。是否有人承包或有多人承包,这让龙夫良心里没有底;是否所有农户都愿意把承包田流转出来他心里也没有底。流转费怎么定?定多少?必须发挥共产党员核心力量共同来解决这一系列问题。
十五个生产小组长和全体党员、干部联席会议上,龙夫良以力行实现全村农业生产机械化为题发表了他的意见,希望与会人员献计献策。会议决定以流转方式将全村可以使用机械的农田转包给个别或数位农民,并来一个大解释大动员的运动,使广大群众明了使用农业机械的伟大意义。流转费由村委会统一规定。有人提出,担心年久月深、货币贬值,应以实物即稻谷代替人民币。会议接受这一意见,决定流转费按每亩每年两百斤稻谷计算。会议最后要求与会党员干部直接与各农户洽谈,征求意见,并统计各组能通大田的面积和愿意承包大面积耕地的农户的数字。
一个星期后的党员干部联席会议上,根据从各小组统计的数字,从第六组到十五组的九个小组共有可通为大田的耕地面积有五百四十亩,这些稻田的承包农户都愿意把稻田流转出来。愿意承包这些耕地的有龙兴臣、全在礼和贺升荣三位农民。当即召集三人,具体落实,每人承包三个小组的稻田。村委会拟定好《稻田流转合同书》,并统一打印,交三户承包农民,在各小组长的引领下与各家各户签字盖章。幸福村各农户的稻田流转工作顺利完成。
三位承包农民聚集商议,全在礼提出:“三人中一人买拖拉机,一人买插秧机,一人买联合收割机。三人相互借换使用,以节省购买农机的开支。”贺升荣提出相互借换使用不妥说:“万一机器发生故障,会耽误农时的。”建议三人应各自购置一套农用机器。龙兴臣说:“买农机,国家有50%的补助金,我们应各人购置一套为好。如果资金不够,可以向他人借一部分。”
单虔芳向三位承包农友说:“你们如果购买农机的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借给你们各人两万元,需要时随时跟我联系。”三位承包农友深表感谢。
寒冬腊月季节,幸福村出现了有史以来未见的气象,这就是三架拖拉机嘟嘟地响彻旷野,在进行冬耕作业。
幸福村的第一组到第五组梯田多,不宜通作大田,因有山中涧水流经,灌溉条件还算可以。龙夫良召集这五个组的生产组长和一部分有经验的农民座谈,专门研讨发展经济的窍门。座谈讨论的结果,皆认为以发展大棚蔬菜生产最适宜。据摸底了解在近二百里内只有三个大棚蔬菜生产基地,所以都认为搞大棚蔬菜种植是有奔头的。有人提出那些蔬菜基地都是建在较平坦的土地上的;也有人认为:“蔬菜大棚是一幢一幢的,可以按梯田的地形作畦架棚。”
龙夫良特地组织人员走访了三个大棚蔬菜种植基地,详细询问他们的生产方式和经营模式,并耐心又谦虚地请当地专家介绍种植经验。参观访问了解到,有一家是合作社经营模式;有两家是个体经营的,有时需要劳力较多时,他们采取临时雇佣的办法。经过参观走访,对于梯田可以种植大棚蔬菜是肯定了的。对于采取什么样的经营模式,需要大家统一意见。龙夫良是第一组人,他召集一至五组每户一人到他家里座谈,专门讨论发展大棚蔬菜的经营模式和承包的稻田入社办法。座谈会经过一番争论,最后决定以生产小组为单位实行合作社经营模式发展大棚蔬菜种植。由于各户入社的稻田面积不统一,仍采取租赁式办法,入社的稻田按每亩每年300元计算租金。以每户为一个股份,每股出同等数量的投资成本和出同等数量的工日,收获后按股份分利润。
承包稻田流转了,剩余一大部分劳动力,年轻的人可以外出打工,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呢?照顾老小的人呢?对他们如何安排,是新任村党支部书记龙夫良必须解决的问题。他反复琢磨,想到了村里的千多亩荒山。听爷爷说,这些荒山原来是成片的松、杉林,上世纪五十年代大炼钢铁和公共食堂给全都砍伐了。前人能将这高山峻岭遍栽松树和杉树,可见前人付出了多少艰辛,也证明前人之伟大。然则前人能做到的事情,后人也应做到。龙夫良爬上山顶,俯视群山,见之的确令人生畏:荆棘丛生、藤萝密布。要想把这片荒山全部开垦,确实是一项艰巨的工程。
龙夫良从山顶往回走,到达山脚时,顺路参观了全在道的养殖场,并同全在道进行了关注而又细致的谈话,询问其养殖计划和今后的发展设想。在谈到建场开垦场地时,全在道说:“我雇了两台挖机,只用了八天时间便把这50亩荒山翻了过来。”
龙夫良说:“能把挖机开上山顶该多好哇!”
“坡度不太高的山地,完全能把挖机开上去作业。”全在道指着附近山脚下的一片地域说,“像这一带都能用挖机开垦。”
全在道的话提醒了龙夫良,他回家后立即召开党员和村干部及小组长联席会议,将巡视荒山的情况向与会人员作了汇报,并以打算雇挖机开垦山脚一带的设想发了言。与会人员表示赞同,并提议说山脚一带离村庄近,应该不栽松、杉,可以发展经济农作物。经过大家酝酿确定,以栽种茶叶树和油茶籽树为最适宜。
说干就干,雷厉风行。四台挖机工作了二十八天,把所有挖机能开到的荒山全翻垦一新,大约有近六百亩。
为了便于管理,龙夫良将已开垦的山地划分成十五块,每个小组分一块。由小组负责调遣劳力整地、作畦、栽种和管理。村委会统一计划,规定哪块地栽种茶叶树,哪块地栽种油茶籽树。树苗由村统一向林业公司购买。这个冬末春初,幸福村全体村民垦荒栽茶叶树和栽油茶籽树,干得热火朝天。
龙夫良自担任村党支部书记以来,仅半年时间,组织流转了一部分耕地向农业机械化生产进军;组织了五个生产小组的大棚蔬菜生产合作社;垦荒了近六百亩的山地,栽上了茶叶树和油茶籽树。他不以这点成绩而沾沾自喜,反而引发他产生了一连串的顾虑:(一)三户承包稻田的农民购买农机的资金解决没有?阳春在迩,育秧工厂能否及时建立等;(二)五个蔬菜生产合作社的蔬菜销售情况怎么样?(三)茶园、油茶籽园的管理问题。
最使龙夫良忧虑的是还有七百多亩高峻荒山没有开垦。他反复琢磨;前人没有机器开垦,是用双手开垦的。为什么今人不能突破这个难关呢?这是为与不为的问题。这些山林被毁败已50年了,如果继续不管它,那就会一百年、一千年永远是荒山。想到这里,他下定决心,必须恢复它原来的森林面貌。
全村干部、党员会议上,龙夫良把开垦高峻荒山的办法向与会人员公布,受到一致赞同。办法决定:将剩余高峻荒山按十五个小组分开,每组又将其划分到户,任凭各家利用闲空时间自由开垦。村委会决定,这些高峻山地全部栽杉树,户与户的山界线上栽梓树以区分管理区。树苗统一由村里购买。村委会根据各农户所管山地的座落、面积、树的株数以及相邻农户的姓名等统一造册存档。特别规定:山权永远属村集体所有,将来树木成林有收入了,全归栽树农户所有,但必须统一计划采伐。上列垦荒造林工程计划两至三年彻底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