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的三态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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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新识

夜,可真长啊。

我醒来,清晨的阳光已经洒满了客厅,洒在了满地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木屑上。墙上的挂钟被粗糙地重新挂了上去。现在是早上七点半。

妈妈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做着早餐。锅铲的碰撞声一如平时,仿佛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真的就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我不忍心打破这难得的美好,但还是走上前去,低声发问。“妈,今天搬家吗?”

妈妈面无表情,但这也是意料之中。

“你爸今天早上起来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昨晚喝多了。’然后就走了。一时半会应该是不用搬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眉眼才稍微舒展开。然而,这远非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所谓“酒后吐真言”,昨晚他所说的,应该正是他真实的想法。虽然暂时挺过了这一关,但没准哪一天他又会爆发。

但不管怎么说,一时半会不用担心无家可归的事情了。

日子还是跌跌撞撞地继续过着:爸妈照常上班工作,我继续着我的网课生活。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如果客厅那面墙壁不是只剩下一颗钉子的话。

那次以后,我的家庭生活变得更加紧张。妈妈似乎受到了些许刺激,情绪经常不太稳定,对我的态度也是阴晴不定。一家三口如今似乎各自为营,互相对峙。不知多少个难眠的夜晚,我翻来覆去地忖度着这个问题,最终还是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强迫自己睡去。

姚山也几次邀请我出门打羽毛球,我都随意找了几个借口推辞了。我根本没有心情去做那些事。

这是某个星期天,按照惯例,学校没有安排网课。我依旧孤身一人在家,无所事事。同学们都三五成群地打着王者荣耀,有的还扬言“一日上星耀”。我的游戏技术很烂,以至于全班同学竟没有一个人敢带我玩——大概是怕我拖他们后腿吧。

发了半天呆,我的目光落到了被淡忘在角落的羽毛球拍。犹豫片刻后,我长叹一声,背起它们,向那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走去。在那压抑的生活氛围中,我已不知多久没有与人交流过了。

我正打算打道回府,突然,远处的一个身影跃入了我的视野。

我忍不住走近些,试图看清那个在强光中舞动的影子。终于,我认出了他——延续社的一位老成员,名叫谢墨白。据说他曾经在一次考试中在完全不会做的情况下连续蒙对七道题,也正因为他这离谱的运气,他有一个外号叫“狗托白”。不过,虽说他也是入社两年的老成员,我对他的认识却仅仅停留在知有此人的层面上。

见到不是熟人,回去的念头又在我心底打转。然而,当他意识到我的存在,转过脸来看我的时候,我似乎定在了原地。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忽隐忽现的微笑,给人一种十分友好随和的感觉。他的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乎在打量我。我归心全无,走上前去。“你好,你是谢墨白吧?”

他又是一笑。“对呀。你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蔡言吧?”

我一惊。他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一些可爱的娃娃音。与我粗枝大叶的同班同学截然不同,谢墨白丝毫没有给我带来距离感和隔阂感。

片刻,我点点头,问道:“为什么你一个人在这里打球啊?”

他的眼睛黯淡了下来。“哎,我现在大三了,马上就要准备实习、毕业了。以后应该也没时间打球了,趁着现在有空自己来对着墙打几下过过干瘾,也算是给这个球拍一个交代吧。”说着,他举起手中的球拍给我看。我凑过去定睛一看才发现,整个球拍都是用银白色的金属打造的,上面还贴着一张印着字的贴纸:“市羽毛球锦标赛第三名谢墨白”。

“等暑假这边人多的时候,我就把它卖掉或者送人好了。毕竟这材料也挺值钱的,应该很多人想要吧。”

我一时不解:“为什么不摆在那留着作纪念呢?”

“哎,说来话长。打了这么多年了,直到最近也是每天都要打上几个小时,要不然心里发痒。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最厉害那会我有一次一整天都在球馆。这东西对我来说是真的上瘾,好几次下决心再也不碰球拍了,但是过了几天就又恢复原样了。再不下狠心不行了,控制不住地打啊。”谢墨白回答道,语气中充满着无奈。

“你是打算退出延续社吗?”我问。

“也许吧。”他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但我知道这其实正是肯定的意思。

“你是什么专业的呀?”我忍不住问了些多余的。

“教育。已经考到教资了,马上大四就要准备实习之类的一大堆事情了。”他也不遮掩,爽快地告诉我了。“还要准备一些考试,或者考个研,为之后工作做准备。”

我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丝毫不觉得尴尬。从球,聊到他的专业,不知怎么又聊到新高考改革和我未来的职业规划……我似乎忘了我是来干什么的了。

回到家,我的愁容一扫而光,脑子里的破事早已被另一件事覆盖。考虑许久后,我拿起手机,在群里找到谢墨白。加上好友后,我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用我的各种经历和在学校里学到的议论文写作技巧,劝说他留在延续社,留在这个朋友圈……

他没回复。我的心里一阵失落,却也理解他的处境,没再说什么。

几天后,他发来一条消息。

“不打算卖球拍了,留着吧。社里气氛也挺热闹的,每天控制好自己,过来打个三下五下的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卖他那点钱也没意思。”

读完这段话,我当场冲下楼买了瓶汽水,回屋为自己庆祝了起来。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热切地希望他留下,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驱使我这样做。但那股力量是什么,我也无法说出。

或许,是因为他在我深陷恐惧的时刻,提醒了我生活的温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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