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5天 2015年7月15日 可可西里美丽的邂逅
青海格尔木—G109国道南山口—昆仑山口—五道梁—沱沱河—雁石坪—西藏唐古拉山口—安多—那曲
今日行进843km,总里程3466km
早八点左右从酒店退房,装车完毕。
临出发前辉哥提议找个地方把车洗一下,干干净净地出发,咱们这也算是朝圣之路,要有诚意。秦爷与我一致表示赞同。
酒店旁边不远处就有一家洗车店。两个青年人走出来,指挥我们把车停到一个防雨布搭建的车棚下面,心不在焉地开始干活。
秦爷和辉哥在一旁抽烟聊天。“再洗车估计就该到拉萨了。”辉哥说。秦爷答道:“是啊,这一路也不知道路况怎么样,今天搞不好可能还真到不了拉萨,不行咱们就中间停留一晚,明天再赶往拉萨。”
格尔木距离拉萨有大约1200公里的路程,昨晚我们研究了一下路线,进藏这一路需途经沱沱河、唐古拉山口、那曲、当雄,然后才能抵达拉萨。他俩商量如果路况好的话,1200多公里坚持一下,一天之内也可以到达,那我们就辛苦些当天赶到拉萨再休整。如果路况不好,那么看情况,找一个中间的地儿住一晚,第二天再走。总之这一路我们留出两天的时间,不着急赶路,还是要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抵达拉萨。
这边车也洗得差不多了,询问一下收费80元,辉哥二话不说掏钱走人。我心里有想法也没多言。上了车我就问辉哥:“这么贵,北京洗个车最多也就30元。”辉哥说:“嗨,这人家的地盘儿,要多少给多少呗,省得麻烦。”秦爷也在一边说:“他就是要100元也得给啊,你还跟他理论不成?”想想的确如此,出门在外大局观还是要有的,切不能因小失大。
出发前到加油站把油箱加满,从格尔木正式开始我们的进藏之路。
行驶约3公里快要接近格尔木南山口,道路开始拥堵,不知前面什么情况。我心急,自告奋勇下车去前方查看。
步行向前,越走心里越没底,堵在路上的不光轿车、越野车、面包车、皮卡,还有各类运送物资的大货车,拥堵路段至少在500米以上。走过去一路打听,方得知前方就是格尔木南山口的执勤点,进入西藏的每一辆车都要按照要求在此接受公路超限检测。
看着眼前这长龙般的车辆完全没有动弹的迹象,许多司机也都推开车门下来透气,我站在路边跟他们聊天。“这么多车,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啊?”我感慨。旁边一辆货车的司机师傅更是一脸无奈:“今天这队排得还算好了,我们昨天下午就来了,排队一公里多,两个多小时都没过。到晚上八点就不放行了,这不今天一早又来了。”
我快步往回返,急于把了解到的情况告知他俩。
秦爷和辉哥听我汇报完,同时叹了一口气。秦爷说:“别着急了,等着吧,看样子今天肯定到不了拉萨了。”辉哥说:“行,慢慢排吧,有吃的吗?整口吃的呗,排队都排饿了。”今早出来洗车加油,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我赶紧把后备厢打开,取出备用口粮、面包和小罐咖啡,递给他俩。
在车里排队耐心等候检查,这才得空注意到四下的景色。大漠戈壁,荒无人迹,甚至不见一株绿植生长。这会儿朗朗晴空,放眼望去仍是苍凉一片。若是等到夜幕降临,这黑灯瞎火的旷野,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
没想到刚刚开启满心欢喜的进藏之路,便被困守在此地,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解禁。接下来这一路还会有多少意想不到的状况,进藏真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
排队的车辆极其缓慢地挪动,约一个多小时之后,终于挪到了接近检查站口不到100米的位置。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从前面走过来,依次给每一辆车登记。
简单问询之后顺利领到一张藏格公交编号0150964的“机动车限速记录受检登记卡”,上面注明车牌号,更明确标注出发时间为九点四十分,自格尔木南山口执勤点领取限速单,至国道109线雁石坪段,全程475公里,限速时间7小时。警察让拿着单子、车辆行驶证、驾驶证、身份证排队,到前面闸口登记查验。辉哥心急,收了我们仨的证件跳下车先行跑去公安检查站的小房子里办理登记手续。
秦爷开车慢慢挪至闸口,辉哥早已登记完毕,在路边等候。
一个背着枪的执勤警察走上前来,逐一核查证件,同时要求打开后备厢检查。他详细地询问:“后备厢里有什么物品?有没有携带汽油桶之类的?”辉哥说:“没有汽油桶,都是随身行李、个人物品。”经过一番仔细查验,警察说:“行了,走吧。”上午十点多钟终于放行。
一上车我就抱着侥幸心理跟他俩说:“幸好咱们没有带汽油桶,这还不允许携带呢。”秦爷说:“是啊,原来还想是不是得备两个放后备厢,幸亏没备。”辉哥点点头:“嗯,照这么查,带了也得扔掉,前面肯定还有查的呢。”
原本从北京出发前,担心出了格尔木后这一路都不好加油,犹豫着是否要买两个大号汽油桶,找个加油站装两桶油备上。查了一下60升左右的油桶巨大个儿,搁上两个,后备厢里一半空间就没了,想想也就作罢。现在看来,当时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
秦爷边开车边打趣:“行了,这也不用着急了,咱就慢慢开呗,反正也不让开快。限速每小时70公里,想跑也跑不起来。”
果不其然,后面这一路的路况完全出乎我们的想象,直至下午四点多钟我们才抵达沱沱河沿,这是后话。
车驶入青藏线G109国道,沿途皆是壮观的戈壁滩与巍峨的雪山,从未如此近距离地体验过这般荒凉之感。磅礴之中自带无声的震撼,车所行经之处,美得令人动容。
途中有段修路,通行缓慢,前方车辆纷纷停住,下来查看路况。环顾四周突然发现道路旁右侧有一道干涸的河床,所有的越野车毫不犹豫地冲下去,一辆紧接着一辆,尘土漫天,阵容庞大。此刻路上跑着的“散兵游勇”车辆们似乎事先说好了般的默契,统一行动,整齐划一,在左侧巍巍昆仑雪山的映衬下,沿着河床行进。阵势尤为壮观,很有些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豪迈之情。
这支临时组建的庞大越野车队,在雪山脚下的河床上奔驰。原本以为绕过这处维修路段后找个斜坡冲上路牙,便能再次回到主路上。没想到紧邻着路牙边沟沟壑壑,坎坷异常。寻了一圈发现无路可上,于是越野车大部队集体掉头,逐一返回。上主路重新列队,耐心等待通行。
凭空体验一回荒野驰骋的壮烈,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仍复还。
返回主路的途中,目击几辆军用卡车自认为底盘高没事儿,自信满满地硬闯,结果被毫不留情地卡在沟渠之中,丝毫动弹不得。三人暗自庆幸,幸好咱们有自知之明,否则霸王硬上弓,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青藏线一路坎坷,路面呈波浪状,坑洼不平。时有路段正在维修,只能以5公里的时速通过。我坐在后排,常常被颠得不由自主地弹起来,头撞着车顶,犹似坐蹦蹦车。都说青藏易走,川藏难行。青藏线的路已然如此颠簸,川藏线又该是什么样呢?心中不禁感慨。
等我们回程亲身体验过川藏公路之后方知,青藏公路的确算是非常好走的路况。虽然坎坷颠簸,安全系数却是川藏公路无可比拟的。
昨天自过了橡皮山之后,海拔便一路飙升。这也是很多人第一次进藏常规选择川藏线进、青藏线出的原因。
川藏线以四川成都为起点,沿线海拔上升相对平稳,一点点攀升直至接近拉萨的3700米左右。这样的平缓过渡使得人体有一个适应期,不会因为海拔的突然升高感到不适。而青藏线的海拔如同搭乘过山车,从格尔木的2780米到唐古拉山口的5231米,再降到拉萨的3700米上下。很短的时间内需要经历2000米左右海拔的落差起伏,人体特别容易产生不适感,高原反应明显。
我们初次进藏便选择了一条非常规线路,青藏线进,川藏线出。在出发设计路线时,完全没有考虑到这样高落差的海拔对于毫无进藏经验的我们,意味着什么样的潜在危机。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此时欢乐继续。
今日车行沿途风光旖旎,空中时有雪花飘落,昆仑山脉被皑皑白雪覆盖,在蓝天白云之下连绵叠嶂。
自格尔木南山口经纳赤台、西大滩,十二点半左右抵达昆仑山口,此处海拔4768米。
昆仑山口高高屹立着的索南达杰雕塑,四周挂满五色经幡。索南达杰手捧着刚刚出生的藏羚羊,目光坚定地注视着远方。索南达杰是可可西里藏羚羊的守护者,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正是我们即将行至的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范畴。
下午一点左右进入青海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沿途景色截然不同。
可可西里蒙语意为“青色的山梁”,位于昆仑山脉以南,是目前世界上原始生态环境保存最完好的地区之一。空气极高的透明度,让蓝天和大地的色彩形成鲜明对比。放眼望去可可西里大草原一马平川,时有大大小小湖泊映入眼帘,与远处雪山相得益彰。雄壮的青藏铁路自大草原穿行而过,辽阔壮美溢于言表。
行进可可西里大草原不多时,辉哥突然指着前方说:“快看,那是什么?”我和秦爷赶紧顺着辉哥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竟然是一只藏羚羊!
这是一只雄性藏羚羊,体格健硕,头顶两只黑色的弯角,奔跑速度极快,正在从前方矫健地奔跑横穿过路口。环顾四周并没有羊群,很有可能是在迁徙的途中与大部队走散了,孤身一人。这只藏羚羊在穿过公路后便停下脚步回头张望,看见我们停在路边给它拍照,还非常配合地扭过头来,执着地注视了我们许久,目光坚定温和。之后,便以极快的奔跑速度远离了我们的视线。
这是一次多么美好与珍贵的邂逅啊!初次踏进可可西里便与雪域精灵藏羚羊来了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我们太幸运了!
穿越美丽的可可西里,仿佛时间已悄然静止,忘记了今夕何夕,更忘记了饥饿。当人的精神世界丰腴之时,肉体的需求往往就会被忽略。一看手表已接近下午三点,两位轮流开车的爷们儿,自早上出发还未进正餐补充体能。一路被美景所吸引,精神抖擞,全无疲惫之意。
要想马儿跑得快,还得适时补充粮草啊。按以往的经验,饿的时候只有肉类是最顶饱的。我随即取出一包整块的熟牛肉,用小刀切割成三份,每份用食品袋装好,依次向前递过去。刚刚问他俩饿不饿的时候秦爷说还好,这会儿两人啃着大块的卤牛肉,边开车边喊着:“嗯,香!真香!”
青藏公路旁有一个加油站,停下加油的时候,遇见另一侧同样正在加油的车友。他们问道:“你们刚刚看见藏羚羊了吗?”我们说:“看见了呀,挺大个儿,还停下来回头望呢。”车友说:“我在你们前面,老远看见,怕惊吓着它就没敢停车。估计你们过来的时候,它正好跑过来。”
一只藏羚羊的突然出现,引来一片感慨。得以亲眼一睹可可西里大草原精灵的矫健身影,大家如同中了彩票般的兴奋与激动,更何况我们三人与它还有那么难忘的一次驻足对视!
一路行进可可西里,路虽颠簸,仍挡不住心中的感动。中国的疆域如此辽阔,有太多太多美好的地方。在路上,自由的生命得以完整。
下午四点左右过五道梁、二道沟镇,我们抵达沱沱河沿。
沱沱河沿通常被称为沱沱河镇,“沿”是当地的语言,特指河与路的交会处。沱沱河镇是青海省格尔木市唐古拉山镇的属地,这里的镇指市场的集镇而非行政划分的乡镇。此处地广人稀,周围是广阔的牧区,常住人口约1000人。沱沱河镇因有着长江源头之称的沱沱河而著名。
长江,这条横贯中国腹地长达6300多公里的大江,源头由三个源区组成,分别是来自北源的楚玛尔河、西源的沱沱河与南源的当曲。而位于青海境内可可西里山脉以南的姜根迪如冰川,则是长江西源沱沱河的发源地。
姜根迪如冰川位于唐古拉山脉主峰各拉丹冬雪山西南侧,最初只是无数条由冰川融水汇成的小溪流,形成一条条的河道,交织在高山草甸上,汇成辫状的沱沱河,向东奔流而去。再形成较大的支流汇入通天河,不断形成更大的支流。如此化冰为水,滴水成川,通过生生不息的汇聚,最后形成气势磅礴的万里长江。想起那句名言:如何能让一滴水永不干涸?让它汇入大江大河。
我们此时身处的长江源地区,与同在青藏高原腹地的黄河发源地和澜沧江发源地,共同组成了三江源地区,总面积约30.3万平方公里。脚下这一片洁净的青藏高原在亿万年间默默地包容与接纳四方支流,融合汇聚,最终孕育诞生出了世界三大河流。
举目望去,远处的雪山在耀眼的阳光下静谧而圣洁。雪域高原如此博大的胸襟,仿佛母亲般的胸怀,深厚宽广。
此前辉哥已经有些不适,随着海拔的不断攀升越发明显,在我们的劝说下吸了一袋氧气之后,确有明显缓解。
路途虽颠簸不断,我仍在车上沉沉睡了一觉。就在打开车门下车那一瞬间,我顿时感觉不对劲儿,有点天旋地转的眩晕,喘不上气。
辉哥下车去找寻吃饭的地方,我与秦爷拿着空氧气袋步行去一家小店充氧。
一迈进店门,里面狭小密闭,我猛然感觉头晕目眩,耳鸣得厉害,加上呼吸困难,站不住直接就蹲地上了。秦爷在旁边一把将我拉住。店主是一个中年人,站在柜台后面,看见我这动作立马冲我摆手:“不要蹲,不要蹲!”“我觉得不舒服。”我有气无力地告诉他。“不舒服也不要蹲,站起来!”店主说。
此时我心里充满了沮丧,要知道我们从格尔木出发到沱沱河才开了400公里左右,这里距离拉萨可还有大约800公里呢!我甚至在想,实在不行,撑到拉萨,买张机票我就自个儿回去了。可是想想还有三分之二的路程,这怎么过啊!已经觉得不行了。在这里连呼吸都不顺畅,上气不接下气的,接下来的路途怎么熬啊?想到这里我瞬间就很绝望,恨不能一步就跨回北京,脑海中刹那间浮现出了各种惊悚的画面。
“像我这样的还能不能过得去?”我气若游丝地问。店家说:“你别这么想,女人就是会自己吓唬自己,没事儿的!这些反应都很正常,你们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这里的海拔已经4600米了!有一点晕是正常反应。”之后便一再嘱咐我们要慢慢走路,所有动作务必都要放慢。
不过确实也就几分钟的时间,我就明显缓过来许多,立马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信心与理智也瞬间恢复正常。这一路被秦爷搀扶着晕晕乎乎地走出门。
沱沱河镇路边的小店条件都很简陋,辉哥在附近随意找了一家,点了几个炒菜和米饭。
小店里生起的煤炉正在烧水,煤气味加上晕晕的感觉,刚刚清醒一些的我,感觉又快要晕倒了。吃了一点东西,实在没有胃口。扭头看辉哥,早已捧着饭碗蹲到店门口吃去了。秦爷倒是胃口杠杠的,在4600米海拔之上,在煤气味浓重得快要窒息的小店里,连吃了两碗米饭,这好胃口着实令人羡慕。
回到车上,道路依旧颠簸得很厉害,头晕耳鸣,心脏也跳得很快。没什么精神,上车直接睡觉。一觉醒来,基本恢复正常。再次被窗外美景深深吸引,忘记了之前的挫败,满血复活。进藏这一路真是太美了!
下午六点左右,在行车整整八小时之后,我们终于看见青藏公路正中石头垒起的一座高高的标志牌,用汉语和藏文分别写着“西藏欢迎您”,心中甚是激动。这标志着我们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历经五天终于踏进了西藏的界域。
晚上八点钟左右到达唐古拉山口,天色仍如同下午般明亮。路旁只见特别简朴的一个标志牌:唐古拉山,海拔5231米。路一侧青藏电力联网工程在此竖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写“光明天路”。
唐古拉山口是青海与西藏两省区的天然分界线,视野极为开阔。真正的神圣感或许就该是这样,未经丝毫的渲染与刻画,而是来自大自然赋予的纯粹触动。
唐古拉山在蒙语中意为“雄鹰飞不过去的高山”,海拔虽高,山脉的线条却极其柔和,终年被白雪覆盖。站在山口远眺雪山,碧蓝的天空下,白云悠悠、山脉绵延,竟生出一种童话般的景致,空气纯净得仿佛一切触手可及。
山口氧气稀薄,含氧量只有平原的60%左右,海拔每上升1000米,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就下降10%。氧气不足让身体明显感觉有些晕沉,我们所有的动作都自动放缓,变成了慢镜头。
步行约20分钟后,我觉得体力不支,赶紧往车的方向返回。
一拉开车门,发现辉哥早已回到车上闭着眼睛休息。没过几分钟秦爷也回来了,一上车就开始乐:“我还找你们俩呢,我说怎么没寻见,这都早坐车上啦。”我说:“实在觉得有点晕,脚底下飘着的感觉,酒喝多了似的。”辉哥也点头表示有同感。秦爷说:“我倒还好,就是总感觉头上戴了一顶帽子,懵懵的,老想把它摘下来,可手一摸,啥也没有啊!这可能就是所谓的高原反应吧。”
毕竟已经海拔5000米以上了,一天之间2000米的落差,在没有补充氧气的情况下,出现些微的高原反应也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是大家仍觉得,世间的此番美景必得在如此高海拔的地区方能得一见,为此微醺的晕也是值得的。
上车继续前往安多,翻越唐古拉山口之后,随着海拔的逐渐降低,我头晕的感觉缓解不少。看秦爷的状态一切正常,只是辉哥高原反应较为明显,心脏不舒服,头疼得厉害。
开了一段,辉哥突然停车,拉开车门就跑到路边的草垛后面呕吐起来。再上车时,脸色特别不好,我们看这情形都很担心。秦爷问:“小辉你没事儿吧,要紧吗?”辉哥摆摆手,声音极虚弱地回答:“没事儿。”秦爷说:“你去休息,躺躺,别说话了,还是我来开车。”他俩交换位置,辉哥在副驾座半躺着,我取了一床睡袋给他盖上。幸好还有刚刚在沱沱河新补充的氧气袋可以救急。我们俩叮嘱他少说话,吸氧睡觉,恢复体力。
时至晚上九点钟,天光依然像刚刚夕阳西下的黄昏时分。此地离国道边的小城,有着“西藏北大门”之称的安多县还有约50公里路程。路况不好,一路颠簸,开不快。
我们原计划当晚住安多,海拔4800米。查了一下资料,据说人体生命的禁区是4500米。有些人晚上睡觉的时候,心脏感觉有些不舒服,没醒,很可能就过去了。看看旁边躺倒的辉哥此时的状态,我和秦爷都有些担忧。我们商量着看看最终抵达安多的时间,如果不是太晚,就接着往那曲走,毕竟越往下海拔越低。那曲的海拔大约4500米,高原反应的症状应该能有所缓解。
就在即将抵达安多的时候,道路上各种大车开始横行。此时窗外天色已全部暗沉下来,路面堵车很严重。周围除了拥堵的大货车尾灯,四周不见一丝光线,好像我们正位于荒山野岭之中。
看着前方的路况,想到辉哥此时的状态,不知道这样的拥堵还要持续多久,或许我们进藏之路的第一晚就要流落在此荒野度过。我心中一阵发紧,氧气袋不够用怎么办?辉哥如果突发状况需要紧急送医院怎么办?好在秦爷看上去状态依旧正常,可是他会不会其实也不舒服,在硬扛?这一夜如果他们俩都倒下了,我该采取哪些应急措施?我的脑海中开始快速罗列出各种可能性与应对方案。
再观察他俩,辉哥窝在睡袋中闭着眼睛吸着氧,一声不吭,不知道睡着了没有。秦爷此时手握方向盘,正在专心致志地开车,面容平静。我试探着问秦爷:“感觉怎么样啊?”秦爷说:“还好,就是有点懵乎乎的,头昏脑胀。”
今天这一路辉哥不舒服,基本是秦爷在开车。长时间驾驶加上些许的高原反应,一定很疲惫。“快12个小时了,换我开会儿吧。”我说。秦爷摇头:“夜路,路况也不熟悉,还是我开吧。我没事儿,放心吧。”
秦爷笃定平和的情绪,给了我很大的抚慰与安定感,之前心中焦虑的情绪很快便消失殆尽。
晚上约十点钟,我们才抵达安多县城。
行至安多车辆检查站,被要求出示雁石坪段至安多段的限速单。我们方才想起,在前一站雁石坪竟全然忘记了换领限速单一事。西藏内全境限速,每到一个站点都要求换取此路段到下一路段的限速单。每一辆车必须严格按照限定的时间和速度行驶,如果超速提前到达,就有相应的罚款处罚。
我们于今天上午九点四十分在格尔木南山口领取的限速单上,清楚标注的路段是475公里以外的雁石坪段,限7小时到达。雁石坪镇位于我们下午四点多钟到达的沱沱河镇与晚上八点钟到达的唐古拉山口之间,相距100公里左右的位置。照这样推算,我们一定是在规定速度与规定时间内到达的雁石坪段,但是却忽略了限速单上标注路段限速的实际操作意义。话说回来我们三个人三双眼睛,这一路过来确实没有注意到路边有需要停车检查,换取限速单的站点。也或许的确是比较小的检查站,压根儿没看见就过去了。
无论怎么解释,我们初入安多,便被连车带人全部扣下。
与安多检查站内执勤交警交涉。考虑到我们是初次进藏,之前并不知晓西藏内全境需换取限速单的规定,属于初犯,非有意为之,警察通融后表示,此次可以不做罚款处理,但必须停在路边等待两小时后再上路,以此作为惩戒。执勤警察的态度非常强硬,不可商榷。
我看了看车窗外,天空布满星辰,等待两小时后应是凌晨。辉哥此时已醒来,状态明显好了一些,得知我们需就地等待两小时以后才能出发,他说下车去看看。我和秦爷在车里坐着休息,想着反正走不了,这个点早已人困马乏,既然不能走就在车上睡一会儿吧。
没想到只过了一小会儿,辉哥就回来了,说了句:“走吧。”我们俩都无比诧异地看着他。果不其然,前方路口的警察,很快就朝着我们挥手放行。
我和秦爷都佩服得不行。秦爷说:“厉害啊小辉,你用的什么招啊?”辉哥谦逊地说:“没啥,我就跟他闲聊了一会儿。”辉哥就是辉哥,到底混迹江湖多年,太牛了!辉哥在我俩一片由衷的赞叹声中,精神似乎又恢复了一些。
刚出安多检查站,就看见路边一家规模不小的酒店。停下车刚进大堂,就被靠墙摆放着的一整排氧气机吓着了。询问后得知,该酒店住宿费用488元一晚,因为安多的海拔仍在4800米以上,此处留宿的客人每人需配备增氧机,一台每晚200元。
大家商议后考虑到辉哥的状态,海拔越低应该越安全。我们就近找了一个加油站,加了满箱油,决定继续往下走。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半左右,距离那曲还有大约130公里,预计开两个多小时,顺利的话今晚就住那曲。
接近凌晨一点,我们终于抵达藏北高原的那曲县,海拔4515米。
安排好住宿,临睡前分发安定片。叮嘱他俩各服一粒安定,今晚不要洗澡,直接睡觉。
此地距离拉萨352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