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父母和焦虑的孩子

给父母们授课多年以后，我领悟到了什么呢？在我所居住的富人社区中，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痛苦。我们不知道如何才能在复杂的世界中找到恩典和安全感，于是我们拼命塞给孩子各种各样的东西：生日庆祝活动、各种课程、满屋的玩具和装备，等等。但物质的欢愉不能带来心灵的安宁，相反，物质的过度富足让我们产生了更多的焦虑感。父母害怕孩子不能维持这种稀有的生活方式，担心他们会从父母为之苦心孤诣修建的幸福之山跌落下来。

父母渴望孩子去做正确的事情，因此不仅在物质上放纵孩子，情感上也溺爱他们。许多父母都有些不愉快的童年回忆，他们当时无法表达自己的感受，也无权参与决策。为此，他们会矫枉过正，高估孩子对于自我表达的需求，并把家庭转变为民主的小小试验场。但父母在家里营造的这种平等并没有赋予孩子自尊感。相反，这表明父母显然没有掌控局面，孩子们会因此感到害怕。由于不愿建立权威，这些家长不仅没能给予孩子力量，反而让孩子变得缺乏安全感。

在现代育儿中，一个令人特别忧心的现象是：父母过度重视孩子的成就和感情，却忽略了帮助孩子培养对他人的责任感。我曾有过这样的亲身经历。在我任教的某个非宗教高中，有个孩子去世了。悲剧发生的第二天，大人们聚集到校园中，这样孩子们难过时就可以找人倾诉。但是，没有人为去世的孩子举行庄严的仪式，也没有人出于社会责任感而为此安排相关活动。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宗教社区，学生们可能会帮助这个不幸的家庭准备和配送晚餐，或者陪同那孩子的弟弟放学回家。而在这个完全世俗化的社区中，人们只会着力保护孩子的自尊心，并让他们继续保持高昂的情绪。

当下的育儿趋势就是为孩子建造温床，避开风雨。我无意责怪父母们厌恶晚间新闻报道的暴力事件和社会威胁，但许多父母无疑在过度保护儿女。在家庭和学校之外，他们没有给孩子机会去学习如何面对危险。这些父母害怕的不只是暴力，他们也同样担心不可知的未来。为了让孩子们事先做好准备以应对未知的世界，他们试图安排大量课程，督促孩子们学会各种各样的技能，以便在竞争中脱颖而出。

在温室般的环境里成长，孩子们固然会获得充分的关注和世俗的认同，但他们也要为此付出代价。他们很快就会认识到，不应该显露太多的不快、沮丧或失望，他们必须擅长处理所有事情，时刻保持乐观心情，因为这才能表明父母教子有方。

我逐渐相信，在向我咨询过的孩子中，许多问题都肇源于两个因素：竞争的沉重压力；无意识地认为自己对父母而言无比重要。我回想起孩子们的各种问题：长期抱怨、社交窘况、学习困难以及课堂上无法集中注意力。对孩子们来说，除了生病或表现平平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方式来反抗父母不切实际的期望、夺回某些控制权并拒绝被奉为偶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