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爹娘进京了
十月十六申时末,天色将黑,刑部四人坐的马车驶进了朝阳门,便结付车钱,下了马车。
李赫举起双手伸个懒腰,“终于回到了熟悉的京城,这一路骑马坐船的,别说腚疼,浑身的骨头,没有一块不疼的。应侍郎,下回查案,能不能挑京城附近省份的?别往南走了,忒累。”
“案子发生在什么地方,就得去那地方查案,不许拈轻怕重的。”应硕厉声说完,又道:“念在此番查案你们诸多出力的份上,今儿不用去衙门了,各自回去歇着,明儿照常点卯就行。”
“那敢情好啊。”李赫说了几句追捧的话,便自雇马车走了。
姜棠问:“益哥,你呢?”
“我到处走走,看买些啥东西回去接双亲和侄子们。”说完,朱益群也挥手走了。
熟人都走了,在外走动的行人瑟瑟缩缩,也没几个注意这对男女,应硕便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姜棠来。她穿着连帽蓝布斗篷,发髻发饰一概被有毛的帽子遮住,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修长的身子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较平日看起来更楚楚动人,有种难得流露出来的娇媚脆弱感,惹得他想精心呵护。
京城的天实在是冷,姜棠原打算解下斗篷走路回去,可风刮来,就跟冰刀似的,一刀刀往脸上、脖颈和手背上刮,不禁感慨:“早知道京城的冬天这么冷,还要誊抄卷宗,好难捱,还不如回建阳老家算了。”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正好拜见令尊令堂。”应硕回道。
应硕跟去见姜棠的爹娘,是打算提亲?她脸颊比失手打了一盒胭脂还红,“拐带正三品刑部侍郎,这是重罪,圣上怪罪下来,我担待不起。”
“你一个弱女子,拐带我一个八尺男儿,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应硕勾唇一笑,“外头这么冷,怕是要下雪了。待回府进了屋,烧起地龙,哪怕穿中衣走动也不觉得冷。”
应硕说完话,这才朝路边的一辆马车招手。
车夫会意,扬起鞭子,三两下便把插着英字旗子的马车赶到了两人面前,毕恭毕敬地喊道:“少爷,姜姑娘,夫人派我来接您们回去,请上车。”
“应侍郎,你也不回衙门?”不分白天黑夜批阅公文处理衙门事务的刑部侍郎,去外地查了一回案子,就懒散了?那可不行!
“先送你回府,我再去衙门。”
这才是她仰慕的刑部侍郎,不论多累,总要惦记着公事要处理!“不必那么麻烦,我另雇一辆马车也是一样的。”
“既然你是跟我一起出去的,自然也要把你安全送到才行,上车!”
姜棠一只脚踏上矮凳,扭头辨道:“李赫和益哥也是跟你一起出去的,怎么他们自个儿回去就行呢?”
“他们是男人,你是女人,当然不一样。”
这理由说的是事实,姜棠却不服,“虽说我是女的,但誊抄卷宗和查案,不比男人差。还有,应侍郎出去这么长的时间,想必京中和刑部衙门都发生了许多大事,还是先去刑部衙门,没有要事就回府,有要事还是先处理为宜,不然明早上朝,皇上问起来,你一问三不知,那就不好办了。”
应硕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姜棠说得全是正经话,他怎么就笑了?
“被你管的滋味,就跟喝酒一样令人上头。”
“谁管你了?我才懒得管你!”
姜棠心慌意乱地坐进了马车,嘟着嘴不说话。
应硕坐在她旁边,“你当真以为我对朝中的事一概不知?”
“难道你知道?”
应硕咋了眨眼,算是承认了。
姜棠侧着头,认真地问:“那你是咋知道的?”
“除了吴尚书写信给我,还有每日邸报看,不能说事事了如指掌,最起码天下事能知六七分。”
“那你说说最近都发生啥了?”
应硕悄悄地摸到她的手,慢慢揉捏道:“英王从杭州府带去的织布机,全部放到了刑部衙门,在织布能手的调教下,犯人们从一开始一天也织不出一匹布,变得一天一匹布。”
“看来,还是有效果的。”姜棠一心听着,哪怕早已注意到被他牵了手,也没说什么。
“效果是有,也存在不少亟待解决的问题。”女人的手,真像刚拔出来的小葱,五指修长嫩白,比嫩豆腐还好摸。应硕心猿意马,举例道:“譬如,织布能手全是女的,那些犯人们杀人放火啥事干不出来,关了那么久,忽然有活色生香的女人在面前,借机摸个小手……”
摸个小手?
姜棠身子一僵,被揉捏的手不由自主地往回收了。
应硕抓了个空,用干咳掩饰尴尬,继续道:“总之,那些犯人借机揩油,还有为女人大打出手的。虽说目前还没闹出秽乱丑闻,但长此以往,怕是难以杜绝。”
有男人有女人的地方,少不了香艳俗事,这是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规律。再加上,缫丝织布,鲜有男人懂,教犯人们织布又是必不可少的第一关,难免会贴身接触,生出绮念。难道就没有办法改变,要对那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棠本意是让犯人们积极改造,减少国库在犯人们身上的开支,好腾出那些钱用在其他地方,却为从未想过的问题犯难了。她单手扶额,拧眉沉思,“容我想想。”
“其实,我已想出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你抱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手都给摸了,还想抱!得寸进尺的男人,惯不得!“抱是不可能的,你不说,我自己想。”
没尝到甜头,应硕也不好一直缠着,“既然有织布能手教犯人们织布,定有心灵手巧的犯人织得又快又好,挑几个人出来,多给份例或额外奖赏,叫他们教犯人织布,岂不正好?”
“好主意!”
姜棠竖起大拇指,一脸崇敬。
应硕展颜一笑,命车夫将马车停在离刑部衙役门里地外,便率先跳下马车,放好矮凳,再搀扶着姜棠下来。
“这一刻,我好像变成了大家闺秀。”姜棠笑道。
车夫在场,应硕不好接话,心里暗道:姜棠,你本就是我心目中最美的大家闺秀。
“这回你先走还是我先走?”
“我先。”
应硕大步流星往前走,好叫姜棠看清楚他是多么的气宇轩昂。
这一幕,落在刑部衙门前一对鬼鬼祟祟的夫妻眼里,分外扎眼。
“相公,那个穿蓝色斗篷的大小姐,瞧那身高,咋那么像咱姑娘?”贺氏问。
姜其章眯着眼瞧了一番,摇头如拨浪鼓,“咱姑娘挣了那么几个银子很是不少,但买这么好的马车,请车夫,穿华服,把她卖了还不够呢。”
“一辆马车也就几百两银子,也不是很贵,咱姑娘写公案小说挣的银子,肯定够买了。”
姜其章翻了个白眼,“要不说妇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光看见她坐马车穿华服,咋不想想还要吃穿?况且,她挣的银子,给咱们寄了五百两,她自己留着用的,能剩多少?你是不知道,京城的地价寸土寸金,买啥都贵,咱姑娘一人在这打拼,实在是不容易。”
“既然她单打独斗不容易,赶紧给她找个如意郎君。”
姜其章作为姜棠的老爹,很怀疑女儿要孤独终老,“从没及笄就开始找,找到现在都快十年了,还能找得到么?”
“都怪我把女婿的条件定得太高,把咱姑娘拖到了这个年纪。”贺氏说着就掉下了泪,哽哽咽咽地哭了起来。
“好端端的,你哭什么,没的把咱姑娘给引来了!”姜其章安慰不成,抬头一看,迎面走来的可不就是自家闺女——姜棠?
半信半疑的姜棠,一看清躲在树后的是爹娘,重逢的喜悦让她热泪盈眶,奔过去一把抱住了他们,“爹!娘!”
“阿棠,娘可想死你了。”贺氏拿帕子擦泪,泛着泪花看女儿完好无损,穿着打扮比在建阳老家更胜一筹,便转悲为喜,“阿棠,还是京城的水土养人,把你养白了许多。”
“姜棠,我和你娘本打算在这悄悄地看着,到时候再给你个惊喜。哪知道你娘没藏好,暴露了。”姜其喜滋滋地笑了。
“对了,爹,娘,你们是咋来的?”
“阿棠,不是你派人去接我们来的?”
“我没有!”姜棠震惊不已,“我只托人给你们寄信和银子,从没叫人去接你们来,难道你们上了人家的当?”
“那不能够!”姜其章拍着胸脯,又道:“人不光接了我们来,还给我们盘了一家铺子开书坊,还买了一座两进的宅子叫我们住。这要不是亲闺女干的事,打死我也不信。”
“爹,真不是我!”姜棠蹙眉道。
老两口异口同声地问:“那是谁?”
姜棠怀疑是自己的死对头干的,可她在京城混了两个月,只得罪了李赫一个人,李赫跟她一起去安徽查案,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盘铺子买宅子。可是,除了李赫,她又想不出第二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