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自讨苦吃

顾天宸斜靠在走廊栏杆上，似笑非笑道：“李捕头是真不明白还是佯装不知？昨夜刺客潜逃落入长宁街，像一阵烟似的消失不见了，如果他没有飞天遁地的本领，那么可能的结果只有一个，那便是有人将他藏了起来，而且藏得极其隐秘。” “这些李某当然清楚。” “那么这孩子今早抓药的事想必你也知道。据长宁街药铺徐掌柜所说那孩子抓的药全是治疗外伤的，我和李捕头一样去过他家，一无所获，但——”顾天宸拉长了声音，嘴角不由自从地上扬起来，露出一副看了就令人心底直发毛的奸诈笑容，“这并不能说明那对父子没有窝藏刺客的嫌疑。” “随你怎么说。”李正光不想与他辩论，毫不客气抽身就走。 “且慢！”顾天宸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握紧双拳砸向李正光的后背，同时嘴里叫道：“听闻李捕头功夫了得，今日想要斗胆讨教几招。” 粗大的拳头眼看着就要砸准李正光的后背了，他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在顾天宸出动的那一刹那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对方冲到距离他不到三寸的时候他忽然反手一抓，不偏不倚擒住顾天宸的手腕，随着他手上一用力，对方手腕骨骼摩擦发出“咔嚓”一声脆响，痛苦之色立马从顾天宸脸上显露出来。 顾天宸显然没料到李正光反应如此迅猛，右手快断掉了，他紧忙伸出左手想要抽出官刀来，不料手指刚触及刀柄，李正光忽然放手原地跳跃，在顾天宸来不及思索的片刻里对方一记横扫腿将他踢出五步开外。 “砰！”顾天宸后背撞到梁柱上，落地之后“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他试图爬起来再战，然而身体里的力气却像被什么怪物抽剥干净似的，软绵无力，他只得像蟑螂那样趴在地上。 “顾先生，您满意了吗？”李正光居高临下俯视身体不住颤抖的虫类，不屑地嘲笑道。 “李捕头的身手……果然名不虚传，但……咱们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刺客逃逸案我会追查到底的，一定会的……那对父子我会盯得紧紧的……” 欺软怕硬的三流货色！李正光心里嘲讽道，如此小人一旦得势便会嚣张跋扈起来，丑陋的嘴脸李正光早已见怪不怪。他的心里生出一丝担忧，少年额头撞在地板上的三声响动让他深感不安，愧疚和不忍伴随忧虑一起浮上心头。 李正光站在官府大门口仰望天际，远处有灰色云朵不断逼近，阴风习习，似乎要下雨了。 亥时。 长宁街。 陆青阳吹灭蜡烛准备入睡了，这一天他疲惫得不行，先是被徐掌柜和李正光怀疑，然后是李正光不再教他习武还与他断了关系，他知道这事一定与收留刺客有关，李正光没有质问他，反而用这种委婉方式表示他已经知道伤者所在地，这让陆青阳心里充满了愧疚。 难道师父希望我们交出伤者吗？陆青阳站在烛台边思索道，无人回答。他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此时屋后的窗外忽然闪过一道黑影，他立马驻足、竖起耳朵倾听窗外的动静。 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黑影出现了，他站在窗外似乎正朝这里面窥视，屋里熄了灯，陆青阳又穿着灰色短袍，他什么也看不着，黑影误以为无人，悄声从外面打开窗户翻进来。 在他尚未落地的瞬时，陆青阳疾步奔过去悄无声息地一拳砸到黑影身上。 “唔！”黑影吃痛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吼，掉过头来抬起手肘用力砸向陆青阳，这记倒肘倾注了他全部力量，不想却被陆青阳双手接过，黑影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少年居然会有这么的大力气，这有违常理。他再一抬腿企图踢开少年，然而陆青阳先他一步，退后几分再轻轻一跃，少年在半空中踢出华丽的一腿扫得黑影痛叫一声倒在地上。 若是让李正光看到这一幕他必定会忍不住鼓掌叫好，无论是跳起的时机还是出腿的力道都恰到好处，堪称完美。少年稳稳当当地落到地上，壮起胆子严声厉喝道：“你……你是谁？为何偷偷摸摸闯进我家？” 黑影好歹站了起来，蒙着面罩陆青阳看不清他的面容，今夜无月，黑暗中唯见一双细长的眼睛，黑影倒退了几步，朝少年低吼了一句“我还会来的”便跳出窗外。 陆青阳没有追上去，他双腿一软，抓住旁边的椅子缓缓坐下，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心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跳动，他双手按在左胸膛位置大口呼吸。之所以没有追踪歹徒是因为在瞧见对方的那一刹那他就害怕得要死。做出反应、击退黑影完全是出于多年的习武本能。 四周是蔓延无边的黑暗，恐惧在看不见的地方朝少年伸出触手来缠绕他的心脏，害怕如同汹涌而来的黑色潮水从地面八方将他牢牢包围。 他伸出巍巍颤颤的双手点燃蜡烛，心里才稍微好受一点。 如果有阿爹在就好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呢？陆青阳盯视跳动的烛光如此想到。 与此同时在长宁街上，一个男人站在含香楼前一动不动。 外面已经宵禁，街上再难看到一个人影，唯独长宁街道路两旁的楼宇里欢声不断，红色灯笼发出暧昧光亮刺激人们的欲望越发强烈，酒水和胭脂香夹杂在一起的气味从每座青楼的窗格子里弥漫出来，哪怕就是行走在街道上，蠢蠢欲动的欲望也会将人拉入任意一扇大门。 今夜陆祁缘格外小心，出门前他特意换上好久不穿的黑色短袍，这身衣服将他完美地融进夜色里。他在含香楼前踌躇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什么，偶有醉汉或爬或走从他身边经过，他就像没有看见那般如一根木头立在原地。 良久，他用力踩了一下青石板，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伸手去推开含香楼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