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鬓边海棠红
镇法司探员很快带回了上司的命令，启用栖凤海棠。
栖凤海棠是检验奥法师的最精准手段之一，又名文琪海棠，常盛海棠。
栖凤海棠不是自然生长而来的海棠。这是一位大法师李文琪的女性仰慕者用灵石培育出来的海棠品种。最初叫做常盛海棠，是因为它一年四季都会盛开。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本来培育者对其命名为四季海棠。可是在查阅了资料以后，发现这个名字已经被占用了。
而此时已是老头的李文琪对花的观赏性和艺术性没有什么兴趣，拿着仰慕者辛苦培养的新品种，他竟然用来做实验。实验结果发现，栖凤海棠可以用来检验奥法师，极为精准。没有任何一个奥法师不能被其检验出来。
于是这被当时等同现在镇法司的机构——监察处——收归朝廷独家种植，并在简单保护处理以后当成检验工具广泛配备给了监察处。而几百年后，这项制度被大信完美的传承了下来。
而其后在经历某几位大臣共同宣称东都行宫里常盛海棠上引来了一只凤凰以后，皇帝兴奋地赐名栖凤海棠。这成了它的正式官方名称。其它的都成了别称。鉴于几百年来有且只有这几位大臣“看”到过。以陈言长在历史书中学习到的官员节操来看，他不得不认为这就是一起不要脸的投机和马屁。
镇法司决定使用栖凤海棠对全员进行灵力检测，显然是陈言长的谏言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不过他再自以为是，也知道他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凶案现场闪现过灵力波动，本来就会镇法司引起警觉。
只是这个案子因为时间地点显得有些敏感，而且在众多目击证人下，案情又赫然是铁案。镇法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意愿主动介入。但是陈言长这样一个外人都觉得此事不妥的情况下，若是跑掉真凶对他们来说可是一个重大丑闻。
而且这个案子真有隐情的话，搞不好幕后黑手还有其他阴谋。若是让他再下杀手，伤到席间任何一个大人物，就不只是丑闻了。说不定有人得拿自己的职位来谢罪。
于是北宸镇法司司长毅然决断，将管辖权纳入自己麾下，而他的权限足以让他对所有人进行排查。
陈言长的所有奥术学知识都是纸上谈兵。所以他其实从来没见过栖凤海棠。更没有见过用栖凤海棠验灵力。当贵宾们开始验的时候，他和所有人一样，挤到了前面去看热闹。镇法司并没有阻止围观，展示奥术来震慑宵小一直是他们的传统。他比别人反应快一点，还算抢了一个好位置。
贵宾是指尊贵的宾客。但是在此时此地却并不是指最尊贵的客人。甚至连第三档的客人都算不上。第一档的客人是大家几乎根本不配靠近的公主、荀星曜、州长、市长以及其他一些州府的高级官员；陈言长居然有幸今天同时和其中两位说过话。第二档的客人是州府中级官员和市府高级官员。第三档客人是州府低级官员、市府中低级官员和商界大佬。这三种人都不会被检测。第四档才是男爵府仆役一口一个的贵宾，大商人们。按照陈言长的估计，他自己应该算最末，起码是第六档。
栖凤海棠，顶着偌大的名声，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至少按照陈言长这种植物盲的眼光，丝毫看不出它比之常见的梨花、桃花、菊花有胜过的地方。显然是比不上他唯一熟悉的郁金香的，毕竟后者大朵。栖凤海棠就一团花簇，白里透红，平平无奇。
现在它被连着树枝摘下以后，不知道经过了什么易于保存的炼制方法加工过。据书上记载，这样的一支大约可以使用半年，属于易耗品。
一名镇法司探员将一支法器海棠插在当中一支桌上。一名贵宾男子按照他的吩咐上前握住了海棠树枝，探员捏起剑诀，轻轻在空中旋转着。不多时，原本纸花一般毫无生气的海棠隐隐散发出彩色光芒来。引得所有人一阵啧啧称奇。
贵宾男子惊愕一声：“什么意思啊？我可不会奥术啊。”
探员默然不语，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动作。而一旁的司长则是笑笑：“继续。”他并没有作出任何评价，似乎显得此事正常不过。
“这是什么意思啊？”
“老周也不像会奥术的人啊。”
“会不会年轻时奥术天赋没有被测出来？”
人们小声议论着，莫衷一是。
又过了半分钟，海棠渐渐转为了单一的蓝色。奥法师收住手，恭敬地请这位男子退回去。司长则在一旁补充说：“周老板不会奥术，实在可惜。不过今天这种局面，也不算太可惜。”他倒是擅长与这些达官贵人打交道。一番话说得刚刚好，又略带几分幽默，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几许紧张气氛。
下一位是位贵妇，探员要客气许多，操作依然是那一套。大家也见过一次。虽然在光芒出来的时候免不了有人念念有词：“有了，有了。”但总归是没第一次那么吸引人。只是最后海棠渐渐转为了红色，又是引得一片哗然。
“这是怎么回事？”
“周夫人竟然会奥术？”
“哎呀，不得了了。”
司长作出了请的姿势：“周夫人身体健康，精神焕发。可喜可贺。”
“原来红色代表的是身体健康？”有人率先说出了大家心中所想，其他反应慢的都只能在心中默念一声原来如此。
陈言长看了两遍，将书中所写和眼前所见对上了号，便觉得索然无味，没有刚才的乐趣。他开始四下打量着，只见一个个人要么专注，要么紧张，要么不以为意，要么不胜其烦。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都不认识。
不对，有一位认识的。他的目标，“小”商人林吾道。看到这个人，他心里不觉一惊。事实上他刚才所做的只是在弥补他之前犯下的错，而莉蒂娅以及背后那些人逼着他做的事，他还完全没能开始尝试。
他能不能故技重施呢？简单的来说，就是现在想办法把林吾道卷入韩睿的案件中来。最好再栽赃林吾道，让其被镇法司的人暂时扣押起来。被镇法司扣下来，他总没有机会动手了吧？这和之前他对付韩睿的办法如出一辙。
又一位被验出黄光的贵宾被请走以后，他已经将注意力完全专注于林吾道。按照书中的说法，应该是验出白光才是会奥术的表现。用科学的解释就是奥术天赋既拥有全部光的总和，白光。普通人的光要么是单一光。要么距离拥有天赋更近一层，也不过是几种颜色重叠在一起的复合光。至于每个人会呈现出什么光，根本就没有特别的讲究。有一种学派认为和人体的健康程度有关，另一种学派则认为和人体的认知水平相关。而司长则是只捡好话说，显然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在又出现了几位各色光芒的贵宾以后，他注意到一位年轻女子咬着牙趁人不备悄悄从人群里退出来，退到了远处。本来这个小插曲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可是当他同时注意到林吾道的目光跟着这位女子一同漂浮过去，不觉心中一动。果然，林吾道在做了几个做作的搓手、扭腰、转头的无聊动作以后，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站立的地方开始移动。
林吾道移动到了年轻女子身边，想要去牵女子的手。女子满脸警惕地一把推开他。两个人四目相对，在一阵外人看不懂的眼珠转动和面部抽动以后。林吾道又缓缓离开了对方，回到自己最初的位置。
陈言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林吾道真是好手段。一面装作不知道，扮猪吃老虎地追公主；一面还另有目标。看两个人的交流只怕比和陆离忧认识早太多。这是一个喜新厌旧还是一个脚踏两只船的故事。
他不觉莞尔，想把自己观察所得分享出去。他一扭头，看到莉蒂娅远远坠在后面，双眉紧颦，握着小扇的手同时还捏着自己项链上的宝石，似乎并不太关心这场无聊的检验仪式。显然她比他更焦虑。他只想脱困，而她和她背后的人却有必须要林吾道死的理由。不仅是如此，似乎还必须是梁笑应动手，这点对他们很重要。
他心情顿时感觉糟糕许多，将目光收回来，重新放到林吾道身上。
林吾道的另一位恋人为什么要躲避被检查呢？没有任何人有躲避的必要，哪怕是对此感到极为不耐。原因莫非只能是她是一个隐藏的奥法师？
陈言长虚起眼睛，忽然有一个主意。他对着斯文儒雅的司长大声说：“司长，这样效率太低了。一个人要一分钟，我们这几百个人，要三到四小时。实在太久了。为什么我们不用试灵法阵呢？”
司长将头转向他，与此同时还有大厅里数百客人、数十奥法师、数十贾府守卫和仆从。司长缓缓一笑：“这位先生……”之前与陈言长面对面交谈过的奥法师上前两步，赶在此时探身在司长面前小声说着什么。
司长脸上闪现出一丝惊异：“原来是梁先生，也许你不大清楚试灵法阵的效果。”
他将帽子摘下，微微欠身：“司长。试灵法阵在此处的缺点在于三点。第一点，若是男爵府没有现成的，临时组装需要大约20分钟。第二点，试灵法阵检查一个人需要10秒左右。结合第一点，累计时间虽然快了一些。但是组装法阵有些麻烦，仍显得没有必要性。第三点，与栖凤海棠一对一检测不同，试灵法阵是测试范围，会受镇法司的奥法师影响，有了这个干扰项那就不一定准确。”
司长抠了抠鼻子：“所以我们仍只得这么继续，不是吗？”
“我们可以一起测，由守卫监督，各位奥法师在门口等待结果。若是我们中有，就分为两半。各自测。没有的那一半可以全部通过，有的继续使用二分法。嗯……改进版的二分法，两半都要测，因为可能不止一个，一个都不能放过。我们只有几百人，二分最多八九次。乘以二也不过十八次。加上制作法阵半个多小时就完结了。”
陈言长说完这话，偷偷瞟向那位年轻女子。女子满脸惊愕。若是女子是隐藏的奥法师，那么他一定能借此把林吾道拖下水。
司长思索了一阵，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