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仆
红蚙很是不能理解，明明少爷也是林家直系血脉，怎么待遇会这么差？
此时，房间内除了绿萤正在给林宇背后放上靠垫，便只剩下红蚙和那个年迈老头大眼瞪小眼。
这老头是今天刚被安排来照顾林宇的。
红蚙心中愤愤，林家这些人真是捧高踩低惯了，居然派这么一个糟老头子来！
别看她年纪不大，但好歹也照顾了林宇好几年了，难免对其有些亲近之感。
在红蚙心中，总觉得这么可怜的一个孩子，林家对其也未免有些苛待了。之前虽然是拿好药给吊着性命，可是往常去领这些药的时候，那些管理药库的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样子，现在红蚙还能想起来。平时更是不见有任何人前来关心问候两句，只怕是所有人心中都想着，赶紧摆脱这负担才好。如今少爷好歹醒了，看着也正常了不少，怎么林家还是这么轻待少爷呢？
别说林家直系的另外一位小少爷，就算是支系的那些少爷小姐，哪一个院里不是奴仆婢子到处有，又是一等二等下等的分了好几层，将那些金枝玉叶照顾的无微不至？怎么就他们这里，才只有俩粗使丫头，如今竟然也只多了个糟老头子？
相比于红蚙脸上藏不住事已经挂上了愤懑之色，绿萤虽然心中也有口气不顺，但好歹没有挂在脸上。
林宇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只是靠在身后枕头上，侧头看着那个老仆。
他这次突然的清醒，对于林家来说，就像一块扔进池塘里的石头。
可惜这块石头太小，溅起的水花着实不够大。
没用多久工夫，便风平浪静下去。
据林宇自己判断，大概要多亏了当日徐先生的那一番探查，既然当时并无异样，那么家大业大的林家自然不会再过于操心这件事。
只是，为什么突然又给他这边指派了个仆人呢？
林宇暗道：该不是要派个人监视着他吧？
老人也在观察着林宇，心中不禁升起一起难言的情绪。
在老人看来，这个孩子，既是导致小姐身死的祸殃，又是小姐拼死也要保下的血脉。
他讨厌这个孩子，但他也喜爱这个孩子、怜惜这个孩子。
这种纠结的情绪，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他看着那张小脸，五官虽还未完全长开，但依旧透露出小姐的影子。
尤其是那一双很好看、很空灵的眼睛。
老人的眼眶突然间微微泛红。
老人突然想明白，这孩子又知道些什么，凭什么要他去承担不必要的责难，他只是个无辜的孩子罢了！
林宇察觉到，从老人身上，突然间蔓延出一股悲伤的情绪，淡淡的，就像桌上花瓶里插着的那支玉兰。
也是在这一瞬间，林宇觉得自己对这个邋里邋遢的老人，莫名的产生一种亲近感。
林宇长出一口气，他觉得这种莫名其妙的共情，还是不必再有才好。
大家族的龃龉苟且，多看几部宅斗宫斗的剧，就能让人望之生畏了，在这些影视作品中，有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那就是不管对谁，都不可以轻易相信！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老人却已经跪倒在地，并给林宇磕了个头。
“老仆袁白，今日拜见少爷！”
明明是苍老又瘦削的老人，可这一嗓子，却有若洪钟。
随着他的声音，一蓬看不见的气浪在屋内漫开，吹动了桌上的那支玉兰花，也吹动了林宇身前搭在钩上的床幔。
“袁——”
红蚙和绿萤同时惊诧，但她们都没有喊出这个名字。
因为她们都听说过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听说过，所以才会感到恐惧。
袁白，是当初跟着白玲白夫人一起来的林家，作为一名扈从兼护卫，没有任何人敢说他不尽职。
林家都知道，白玲夫人身边有这样一名高手，所以整个林家上下从来没有人敢轻视这位远嫁女。
可是后来白夫人产下林宇少爷这样一个注定早夭的长孙，又因为难产去世之后，袁白便不见了。
有人说，是因为当日产房外袁白护卫不当，导致有白林两家的仇人趁机潜入产房暗害白夫人，所以事发之后袁白逃之夭夭；也有人说，是林家主或者林家老祖恼怒于他，将袁白给关进了剑冢当中！
不管怎样，袁白今时今日出现在这里，都够令人吃惊的了。
“袁……爷爷……”
这是林宇第二次在别人面前开口说话。
而且他一开口，便令人更加吃惊。
袁白跪在地上，瞪大了双眼。
林宇对于这种效果感到很满意。
他是小孩嘛，既然是小孩，就要好好利用小孩子的优势——单纯、天真、可爱。
对于这位袁白老爷子的事，他不是很清楚，毕竟原主出生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老人家，更不会有那闲人在林宇床榻前嚼舌根子。
先前对于林家的一些信息，全赖于绿萤和红蚙这俩丫头平时闲着无聊说上两句，病床上的“林宇”这才听到了耳朵里。可是对于袁白，俩小丫头之前并没交谈过，所以林宇不知道。
但是今日见到俩小丫头的神情变化，也能猜出，这位老人家身上，绝对有故事！
所以就怪不得林宇刻意耍点小手段了。
稍微流露出一点亲近，怎么着都能从对方嘴里套点东西出来。
毕竟，在这世上，小孩子的星星眼，是很有杀伤力的一种东西不是吗？
只是林宇显然低估了自己这一声称呼的效果。
先不提第一次听见他开口说话的红蚙，就是绿萤也感到震惊，原来少爷是真的会说话！
单说袁白，老人家已经泪流满面。
他重重应道：“哎！”
然后，在林宇吃惊的目光中，老人家双膝跪在地上，就那样用膝盖顶着地板，一步步挪进，直至靠近林宇床前！
林宇的双手冷不丁地被对方抓在手里，他只觉得粗糙的掌心下，有一种暖意直达心脏。
尤其是当他被老人家那两只精光矍铄的眼睛盯着的时候，林宇心中竟然因为刚刚的刻意卖萌以搏同情而感到羞愧！
来自老人的这种真挚热烈的情感，令林宇有些猝不及防。
袁白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老仆的命就是少爷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