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造孽
宁毅醒了昏了醒,一时觉得气血翻腾,一时又寒意阵阵,又觉脉中真气如大江大河般,奔腾不息。
不知过了多久宁毅醒来,只觉头脑混沌如在鸡子,他见周围一片漆黑,于是就拿起斧头,朝着黑暗劈了过去,这个时候只听见一声巨响,混沌一片的东西慢慢的分开了。清气慢慢上升...上升...回来!不要上升!
“老子丹田呢!”
宁毅张口欲吼,声音入耳只如蚊蝇,细细感受之下,正经通畅的快意一点也无。武者没了丹田就如航船没了灯塔,禾苗失了阳光,鸟儿折了翅膀,大郎爱上了藤兰...
勉强坐起,双手犹如两节带皮枯木,一摸脸颊,半点血肉也无,伸手一揪,须发脆折而下。抽出长剑以剑身映照,入眼一人精神萎靡,形容枯槁。今日始知什么叫形销骨立瘦如柴,鸠形鹄面皮包骨。若不是身旁还有六怪,他都以为自己再次穿越了。
宁毅心头怒起,嘴角脖颈不自觉一抽,越是愤怒越是抽抽,他心中一凉:“我华山宁三哥,以后要变成‘四哥’了?”
六怪原本排排坐为宁毅传功,此时早已倒做一团。宁毅挣扎着站起,忍着“抽抽”长剑向着最近的桃实扎去,扎了几下,再无力气,俯身倒下。
桃实突然张开了眼睛,这一下二人面目相对,从茫然到惊恐。宁毅见他不能行动,手抓利刃再度刺进桃实胸膛,桃实颤了颤,终于不再动弹。又艰难刺死其余五兄弟,心头恶气才出了些。
闭目养了一会,挣扎着坐起,突然有人拍他肩膀,这下把宁毅吓得脸直“抽”到了地上。眼角瞥见桃根已经起身,指着胸口长剑,嘻哈道:“爹爹说我的心长的极正,大哥却不是扎的歪了。”说罢一掌拍向宁毅顶门,这一下力透“百汇”,宁毅眼前一黑不省人世。
五兄弟走的安详,唯有桃实面带惊恐,死不瞑目,桃根合上六弟双眼,道:“小弟莫怕,越怕越疼...”
再度走回宁毅身边,龇牙咧嘴的拔出长剑,左手在胸口颤颤巍巍摸索一阵,终于找准位置。只见他倒转长剑,口中念叨“不疼、不疼,莫怕、莫怕”,用力一刺,长剑入心。
弥留之际,桃根轻声道:“大...大...哥,爹...爹...再...不会怪...我...我...”至死都是个糊涂鬼。
“师弟...师弟...醒醒...”
“谁在叫我?大师兄,你也死了...”
“师傅,师娘,小师妹...你们都来了...咱们还又一起了...此间却是泰山为大,天门师伯为人刚正,咱们不怕受嵩山欺负了...”
“六鬼你们来找我索命吗?你们毁我丹田,正好咱们把帐算清...师傅...大师兄...别走,啊...大哥?谁是你大哥...我不是...我不是...别找我...”
宁毅这一番昏迷,实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有时微有知觉,身子也如在云端飘飘荡荡,过不多时,又晕了过去。如此时晕时醒,有时似乎有人在他口中灌药灌汤,有时又似被人放入笼屉蒸煮,手足固然无法动弹,连眼皮也睁不开来。
这一日神智略清,勉强睁眼,影影绰绰见一高大人影在房中走动,似是在收拾屋子。盯着背影半天终于看出是褚兰姝,她是宁氏门下大师姐,早年宁毅削足便由她照顾。
兰姝听见动静,转头惊喜道:“师弟醒了,感觉怎么样,我去请掌门来!”
宁毅想张口呼喊,却叫不出半点声音,全身说不出的难受,真如身受千般折磨、万种煎熬的酷刑。
又昏昏沉沉一段日子,神智才得清醒,师傅问及当日经过,宁毅不答。众人只当他丹田损毁心中郁郁,纷纷安慰。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宁毅就开始抽抽,直抽的以头抢地,手作“吴老二”状。
有新来师弟道三师哥犯了羊癫疯,被令狐喝止,岳不群解释他伤在胆经头部诸穴。叮嘱众人,若日后三弟子犯病,不可轻动,只需守在一旁由他自愈。
三师弟代己受过,已形同废人,令狐心中愧疚异常。那日众人下山,发动势力三日内找遍周边五百里,皆未发现宁毅踪迹。消息传回宗门,众人只道他凶多吉少。令狐不愿死心,再上思过崖,果然发现三弟子,原来是灯下黑。
那时三弟子奄奄一息,当真是“身如五鼓衔山月,命似三更油尽灯。”令狐抱在手里,只觉一桶水的重量也无。
宁毅昏迷两月间,西安府周边药铺中名贵药材被华山采购一空,又发动药农猎户进山寻药,更有弟子远赴南疆求取大药,终于是把他一条小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如此大收药材,江湖中流言四起,更有好事者反复刺探。岳掌门严令弟子不许泄露三弟子虚实,又下山一趟,带回几个新弟子,武林恍然,都以为华山派沉寂多年,终于要大开山门,重振旗鼓了。江湖中亲近的、攀关系的、凑热闹的往来如云,一时间华山贺客盈门。
弟子间除了令狐,都不明原委,只道师徒情深,皆以拜入华山为幸,是以更加归心。他们不知岳师不惜代价的原因,还在宁毅所展现出来的价值。即便他今后成了废人,依旧可以贡献聪明才智,更何况他救了令狐。
桃谷六仙上山的第二日,仪琳与她爹不戒和尚撞入华山山门,不戒在令狐跟前说了一通疯话,仪琳被他臊走,不戒只好跟上。自始至终心思只在娇女身上,根本对田伯光和桃谷六仙只字未提。
所以岳掌门夫妇把令狐教训一通,都以为祸因大弟子而起。后来多方打听到桃谷六仙一些事迹,这六个异人虽在江湖中声名不显,但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此番应是被三弟子算计,不然华山危矣。
令狐更是心有惴惴,思想当日若是自己遭遇六人,应该如何应对。他不知六人秉性,思来想去都觉难以幸免,不禁对宁毅更加感激。打定主意以后行走江湖以沉稳为主,以免再给师门惹祸。就像师傅说的,这里边水太深,他太年轻还把握不住。
他深恨自己未早早醒悟,找上思过崖。三师弟与六人在崖上斗智斗力三个日夜,其中凶险艰辛,他只想想都要汗流浃背。“恨不能再与师弟共赴险境!”令狐咬着牙,望着怔怔出神的三弟子想到。
他每日都来说会子话,三师弟始终对他不理不睬,莫说是他,连师傅师娘也是一样待遇。师弟现在肯定心如死灰,换做他还要更甚,只希望师弟早日振作。
其实宁毅落此境地,也是活该,只因他赌性过重。那六人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竟未料到一点意外?只是他一直以来赌运太顺,下意识给忽视了。
若他能忍住不睡,桃谷六仙与他开那劳什子“脉”时他当即打断,断不至于闹的昏迷不醒。最后六人自作主张要为他奠基,即使六人当时所剩真气不多,也不是宁毅所能承受的。
六人只助他搬运三个周天,宁毅丹田就已饱和。六仙中桃实功力最浅,却与宁毅相接,若换一人,绝不会察觉不到宁毅气海满溢。未免爆体,潜意识接管身体开启散功。
也幸得宁毅打通十二正经的同时,许多要穴也接连打通,散功竟也很快。旁人散功都是凶险异常,他睡梦中就散去功力,也算天下独一份了。
结果散的六仙力竭昏迷,宁毅融了气海不够,血肉之精未得化气,接连而散,直把他散成了一条柴。若非意识还知自保,停了散功,他此时早已成了冢中枯骨了。
“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若非他诓骗六人助他通经脉,哪有这许多波折生出?他明知六人“浅薄幼稚,不明世务”,依旧行险,就该有迎接失败的准备。其人赌性甚重,终于自食恶果,却仍要迁怒于人,害了六人性命。
“不!他六人本就该死了!”
“你不会是一开始,就打主意要害他六人性命吧?即便六人助你通了正经,中途未有差错?”
“那又怎样!动不动就撕人几块,除了他们江湖上少个祸患!”
“你真这样想?”
“我...你是谁?”
“你是谁?”
“回答我,你是谁?”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不!我不知道!”
“你真不知?那我告诉你!”
“不!你走开,我不知道,我不要听...”宁毅惊恐道。
“我就是你呀...”那声音道。
“不!你不是我!那我是谁!”宁毅道。
那声音嗤笑一声,仿佛一柄重锤砸在宁毅心头:“何必自欺欺人呢!”
“你既能轻易拿捏他六人,为何不导他向善?”
宁毅道:“他们是恶人...”
心魔道:“你可曾见他们作恶?”
宁毅道:“他们与魔教为伍,必是罪大恶极!”
心魔道:“你原知他六人天真烂漫,所思所行皆依曲直,最见纯粹,何必要偷换概念?”
宁毅道:“我这是...是...是防微杜渐!”
“呵呵...”心魔轻笑。
宁毅:“你...你笑什么?”
心魔道:“周公恐惧流言日...”
宁毅:“你闭嘴...”
心魔:“你是怕面对自己心底的丑恶吧...”
宁毅:“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心魔:“有的人是面丑,有的人是心里丑...”
宁毅:“住口!住口!你住口...”
心魔:“面丑看得见,心丑无处防...好可笑啊...你这个可怜虫...弄巧成拙的可怜虫...”
宁毅终于崩溃,痛哭流涕道:“求求你!不要说了...别再说了...求你了...”
一只手抚上宁毅狗头,宁毅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住来人,不知哭了多久,终于沉沉睡去。
PS:这六个活宝太能水章节了,我驾驭不住,干脆写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