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00）瞽者

瞽站在包子铺前，用手指一粒一粒地数着铜板。

如果买包子，一个吃不饱，十个又太贵。

算了，问问馒头怎么卖？

“老板，馒头多少钱？”瞽问。

“一半的价钱。”中年老板肥溜溜的脸上堆满笑容，显然他对每一个顾客都十分上心，即便眼前这个客人看上去是一个瞎子。

“一个包子，换两个馒头。五个包子，就可以换十个馒头。”瞽精打细算的样子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要几个？”老板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十个！”瞽终于把帐算清楚了。

“好叻！”老板选了十个大个儿的馒头包好递给客人，和蔼地说道：“您拿好，小心，别掉地上。”

瞽接过馒头，一口一个，片刻即将十个馒头一扫而光。

瞽虽然瞎，但并不妨碍行走，很快就消失在村口大路的尽头。

另一个客人走近包子铺好奇地向老板打听：“那个瞎子是什么人？”

老板笑道：“他是村子附近的山民，据说是个孤儿，平日靠贩卖山货为生。”

客人又问：“他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老板解释道：“听说是天生的。生下来就看不见。”

客人怜惜地叹息一声，道：“唉……这年景，谁活着都不容易。”

瞽自然不知道别人对自己的议论，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别人对自己的议论。

瞽住在一棵巨大的神树上。

当地的耄耋老人常常说：“神树是山村的风水命脉。”

瞽在巨大的神树下开辟出一小块平地，于此处立了一根粗壮坚硬的木桩。

瞽每天都赤手空拳击打木桩一千次。

木桩极其坚硬，十年下来，也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凹陷。

流云飘过巨树高高的梢枝，西边的天空一片血红，仿佛这世间一切的悲凉。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瞽什么都看不见。他既看不见流云，也看不见夕阳，更看不见世间的悲欢离合。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这个世界在瞽的心中，只是一个极其单纯的地方，每一天毫无变化。

在旁人看来如此单调枯燥。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每天一千次，十年之间从无间断。

暮色，悄然而至，一阵凉风过后，树梢微微摇摆，四周逐渐陷入黑暗。

只是对于瞽者来说，并没有任何变化。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月亮，星星，乌鸦，飞蛾，田鼠，巨蟒。

每一个生物都有自己的行踪，每一个生命都有自己的目的。

瞽的眼睛天生看不见，耳朵却非常灵敏，更关键的是，他有一颗笼罩苍生的心。

山野之间，千万野兽，千万植物，千万沙石，都在他心中。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每天一千次，十年之间从无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