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以往景赫到巴黎来,只是为了看澈儿,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如果是参加会议一些或者社交活动,会有主办方来接,澈儿这座宅子里也有几辆车子,但是景赫能不用就不用,澈儿明白,那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慕容天禾的产业,自从那次绑架事件,景赫顶撞了慕容天禾之后,再见面,两个人几乎是形同陌路。
而景赫每次到巴黎来,虽然没想过能背过慕容天禾的眼线,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况且他是为了他女儿的健康,慕容天禾也没有反对的理由,景赫也想过自己买一辆车子以备他在法国的不时之需,可这样子划清界限的做法又显得他小气,对长辈不尊重,面子还是要顾及的,所以就这么凑合过来一直没买。
今天景赫竟然买了一辆车子,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并且看瑞希那一脸神神秘秘的要笑还努力憋着的样子,澈儿就觉得她不在家时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看来,生活马上就有大变化了,她在泊车的时候不禁想。
磨磨蹭蹭才从车子里走出来,带着满满的期待、好奇和忐忑不安,澈儿鼓足勇气迈进了大厅,空无一人,想回头问跟在身边的瑞希景赫在哪里,又怕自己心事被她看出来,于是强压着内心的好奇上楼去换衣服,一推开自己卧室的门,眼前的景象让澈儿禁不住用双手捂住了嘴巴才不至于尖叫出声。
屋子里堆满了东西,具体来说,全部都是母婴用品。
基本可以分两类,一类自然是婴儿用品,婴儿床、婴儿车、光春夏秋冬四季的婴儿服就有好多,看大小都不只是婴儿服了,基本到三岁都够穿,其他的玩具啊、奶瓶啊,澈儿看了看,还好没有奶粉,不然等生出来早就过期了。
另一类一看就是给她准备的了,堆起来有一人多高的关于孕期保健和育儿类书籍,也有各种款式的防辐射孕妇装,还有各类孕妇用营养保健品。
澈儿的卧室本来是这座房子里最大的房间,一下子显小了很多,澈儿差点以为走错了,她忙退出来随手推开隔壁景赫的房间,也是被这些东西堆了很多,澈儿又发了一会呆,关门,下楼。
这下她知道景赫白天做什么去了,看来是要把全巴黎能买到的母婴用品全搬来了,难怪他还买了车,就这些东西一趟肯定是运不完的。
澈儿知道景赫很节俭,其实她也是,这和他们从小受的教育有关系。不管是在纽约外公、还是新加坡爷爷那里,吃饭的时候他们是不被允许剩下食物的,而景赫上大学,家里的资助标准也和普通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这还是因为景赫当时未满十八岁,如果满了十八岁的话,他还需要自己去勤工俭学挣学费。
后来景赫成了总裁,虽然他的衣食住行都有专人负责料理,但是花费都要从他自己的薪资中出,并不会动用公司或者家族一分钱,当然景赫凭自己的能力在十年内将他的个人财产翻了几十倍,可是他对物质要求依然很低,每年澈儿生日时他送的礼物对他来说就算是全年最昂贵的奢侈品了,而他自己,从来也不需要什么。
一次性买这么多东西,还都是最好的,尽管这些钱对景赫或者澈儿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是对她这种都没上过街购物的人来说,也算是够令人咋舌的了,景赫难道是疯了吗?
这是继昨天晚上之后,澈儿第二次认为景赫疯了,这两天,他已经连续反常了,不过,她心里还是感动的,就算他看重的是孩子而不是她,她也满足了。
澈儿几乎是小跑着下楼来的,迎面看到瑞希一幅“我就知道你会吃惊”的表情,甚至还有点小得意的样子,澈儿就纳闷她有什么好得意的,就因为她比她先看到了景赫的“疯狂”?她还没等张口,瑞希这次倒是很聪明地对着她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澈儿脸红了一下,低声说了句谢谢,就跑到了厨房。
澈儿跑到厨房门口停住,正好景赫转过身来,看到是澈儿时目光中闪过一抹惊喜紧接着就皱起了眉头。
景赫手里拿着一本书站在操作台边,看样子是在对照着书做什么。澈儿留意了一下那个书的封面,虽然没看清写的是什么,但是有一个大肚子孕妇的照片,估计是本孕妇食谱,而景赫仍然穿着他出门时的正装白衬衣,上面可能是因为洗菜溅上了些许的水渍。
他在亲自为她下厨,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但这次,澈儿却站在那说不出话,也许是方才被景赫买那么多的东西刺激到了,现在还没缓过神。
“小心点走路。”景赫轻声责怪道。
“哦,那个,我房间里的东西,还有你房间里的,都是,都是你买的?”澈儿看景赫同她说话,才想起来问,这简直就是废话,怀孕的事只有四个人知道,医生和瑞希当然不会买。
“嗯,我也不知道该买什么,就把看到的都买来了。”景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什么经验都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有用什么没用,就把他在巴黎逛了一天看到的和孕妇婴儿沾边的统统都买回来了,当然除了这些,他还计划买一栋房子,以后他肯定要更频繁的来巴黎看澈儿,今天买的这些东西本来准备放在新房子里的,可房子没那么快买来,而他又急切地想为澈儿和孩子做点什么,他可不想自己的宝贝生在慕容天禾的房子里。
“我会尽快弄好房子,当然要你喜欢,那些东西我的房间放不下,所以就……”景赫是在解释他将澈儿卧室堆满的原因。
“房子?”澈儿惊奇地问,现在看到车子了,景赫还要买房子,难道他想住到巴黎来吗?
“当然,这里毕竟是你父亲的地方,等我们结婚之后……咳咳。”看到澈儿低下头,景赫也有点别扭,就没再继续往下说,“你,先去换个衣服吧,一会就可以吃饭了。”景赫很体贴地中断了这个让两个人都不怎么自在的话题,说完转过身继续对着书本研究他那专门为孕妇特制的爱心营养料理。
澈儿“哦”了一声,解放似的迈着轻快的步子快速往外走,却又被景赫叫住,“澈儿,走路小心点……,再不听话是不是要我把你抱上去?”景赫黑着一张脸说道,方才澈儿刚进来时他皱眉就是因为这个,澈儿心虚地吐了吐舌头,一步一步慢动作似的走出了厨房,到景赫看不到的地方才变回了正常的走路,唉,被管的真严,不过,却很开心能被他这么约束着,感觉,真好。
景赫在巴黎呆了几天,他本想和澈儿一起将房子什么的都选好,安顿好,再回纽约,但是考虑到目前两个人的打算,无论是纽约方面还是慕容天禾的上海方面都不知道,现在不宜过于高调,尤其是对慕容家,接受他们两个婚事的难度比李家还要大,如果事先给他们造成一种他们两个无法无天、连家族意见都不尊重的印象,那以后就更困难了。
景赫虽然不指望澈儿和家里的关系能达到很亲密那种程度,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看到婚礼上只有她一个人,没有父亲将她交给他,他知道她心里面无论如何还是渴望亲情的,虽然那两位家长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失望。
景赫在巴黎这几天还有另一个主要任务,那就是纠正澈儿的各种生活习惯。
不说别的,单是澈儿走路还是上楼的样子,就让景赫止不住的心惊胆战,澈儿习惯三步两步的上楼梯,一路小跑着下楼,几天不练功浑身不舒服,作息没规律,吃饭不按时,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些习惯对胎儿不好,但是日积月累下来,一时又改不掉。
景赫放着公司一大堆的事不回去,在巴黎逗留的那么几天全部都是用来对澈儿进行这方面的教育,他亲自接送澈儿无论是去上学,或者去公司,还是去工作室,在家里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严密监视,澈儿现在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在景赫面前所有的动作都要比平时慢半拍才行,这些都还好说,主要是练功问题。
景赫交代瑞希,帮助他看着澈儿,绝对不能进练功房,这就让澈儿为难了,她说要是让她九个月不练功,她整个人还不废掉了啊。最后景赫也作出了让步,在他咨询了相关的医生后同意澈儿每天练半个小时的太极,这是当年澈儿在新加坡同爷爷学的,这个动作比较舒缓,不至于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且孕妇完全没有运动也不行。
瑞希满以为景赫在,她就可以偷个懒不用下厨了,谁知道景赫对她交代得更多,自己照着孕妇食谱做料理的时候还要拉着瑞希在一旁学习,其实他自己也是现学现卖,离开了DZ,他反倒忙得不像个样儿。
如果不是成泰的催促,景赫恐怕会在这里一直呆下去直到孩子出生,他最近睡不着时总是会想成泰和澈儿婴儿时的样子,他也知道他在这里除了陪着澈儿,对他们的未来毫无帮助,他必须回到纽约去料理一切,可是,他就是舍不得离开,总是担心这担心那,担心澈儿又会为了工作忘记吃午饭。
但是不离开也不行,如果这样下去,澈儿和他的孩子就只能是个私生子,终于,景赫在发布会召开五天之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巴黎,临走时还拜托玄子一定要记得每天拉着澈儿吃午饭,告诉瑞希晚饭一定要监督澈儿吃到他规定的量等等。
景赫离开巴黎的时候是个清晨,他故意没有同澈儿告别,只是给她发了一封邮件,告诉她什么都不要担心,一切事情都由他来处理,他回去纽约把公司料理好,得到家族的同意之后,就专门过来陪着她,只要一小段时间就好,他会尽快。
在景赫在的这几天,澈儿虽然被管得像只小绵羊一样,当着瑞希面还经常抱怨景赫的严厉,并且景赫强迫她吃东西的时候也会表现出很不耐烦,但是毫无疑问,她是快乐的,尽管她嘴上一直在赶景赫快点回去。
景赫走了,澈儿的思念开始了,期盼也开始了,她一直记得景赫那封邮件末尾的一句话:“等着我,我们一定会成功。”
她明白这个“成功”指的是什么,正是因为这个词,她知道他并没有像他这几天表现的那样轻视眼前的困难,他在她面前一贯对他们的未来充满信心,尽管无论是他还是她都知道这信心毫无根据和来由,他是想让她安心,而她,也真的就安了心,既然他让她相信他,那她就必须要相信他,至少,他想要做的事还从未失败过不是吗?
也许突然而来的变化让澈儿这几天始终处于精神亢奋吧,也有景赫在的原因,没有练功也是一方面,总之从知道自己怀孕开始,到景赫的求婚,再到他为自己做的那么多规定,澈儿这几天始终没有怎么休息好,尽管每天景赫都早早地将她赶上床,她经常是睁着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一盯就是小半夜,想以前,想未来的,就是睡不着。
自从发生外公生日的那件事之后,他们两个就很默契的再也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并且景赫也极少在她的卧室逗留。
景赫这么一走,终于没有人逼迫她早睡了,澈儿反倒是疲倦了,那一夜睡得沉沉的,清早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澈儿以为是瑞希拿什么东西,想睁开眼睛同她打个招呼,可就是睁不开,浑身懒得动,反正也不用早起练功了,起床也没事做,索性继续睡到自然醒吧。
直到左手臂上突然而来的刺痛将她猛地惊醒。
澈儿感到身体被人按着动弹不得,想挣扎使不出力气,想要抽出另一只手揉揉眼睛都做不到,于是努力睁开双眼,借着渗进窗户的微弱的曙光看到,李医生正在给她进行肌肉注射,这就是将她痛醒的原因了。
“天,医生你在做什么?”澈儿也顾不得礼貌了,本能地提高声音尖声问道。
李医生也没有回答,将手里的那管药注射完,将澈儿的睡衣袖子和被子复又拉好盖住了她的身体,随即轻手轻脚地站到了床的一边,这时没有了视线的遮挡,澈儿才看到,那个被称作父亲的叫慕容天禾的人正坐在窗前的贵妃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因为注射完毕,先前按着澈儿的两个人也松开了她,澈儿翻身坐了起来,充满敌意地看了那两个人一眼,应该是父亲的身边的人,澈儿心里不服气,如果不是自己没有准备,就凭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制得住她。
慕容天禾一个眼色,那两个人自动退出了澈儿的卧室。
“李医生,你也先出去一下。”慕容天禾懒懒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声线其实是很迷人的,但是澈儿每次听到他的声音都会不自觉地有恐惧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可是……”李医生看了眼慕容天禾,又看了看澈儿,显然,他应该还有职责未尽,澈儿一直想问他刚刚给她注射的是什么,但是在父亲面前,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是心里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李医生有没有将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他,现在看,父亲应该是知道了,不然不可能突然跑到巴黎来,多亏景赫昨晚离开,再晚一天,两个人撞上,她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不可意料的事。
留下自己独自一人面对他,反倒简单一些。
之前一直忐忑如何面对父亲,现在澈儿的心倒是静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如果现在需要她开始斗争,她必须鼓起勇气来,纽约的战场交给景赫,那么,这里是必须要自己应对的,这样想着,初见到慕容天禾时那股本能的胆怯被刹那涌上的勇气替代,她不卑不亢地叫了声:“父亲。”
她同最开始的景赫一样,只能用这样书面的称谓,而不是亲昵的诸如爸爸、爹地之类的称呼。
“那个孽种是怎么回事?”慕容天禾声音冰冷地问道,他果然是为这件事来的,直奔主题,多余的废话一句没有。
澈儿心里陡然升起一阵悲哀,他唯一一次特意为了她来这里,却是为了当面指责她的孩子为“孽种”,怎么说他都是孩子的外公,不知道他这么称呼她的孩子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澈儿将目光别过,没有出声,她本想和他好好谈谈,长夜无眠时,她甚至都想过,只要他需要,她都肯认错,为了孩子,让她求他也可以,她可以不再计较尊严,可是,一句“孽种”,激起了澈儿的怒气,更羞辱了她的自尊,让她觉得,同他再也无话可说。
理惠子阿姨曾经告诉她要尽量多主动同父母沟通,什么事情都好谈的,她竟然相信了,她竟然还对慕容天禾抱着希望,看来,她只有永远羡慕玄子的份儿了,不是所有父母都有那个耐心去听儿女的心声,他甚至都不给她辩解的机会,而直接将自己的孩子定了性,那么在他眼里,她也一定是十恶不赦的,她已经不屑于辩解了。
“是李景赫干的好事是不是?”慕容天禾丝毫不被澈儿的抵触情绪影响,继续不紧不慢地说。
澈儿继续沉默,既然他都知道了,还问她做什么,她和景赫原本也没想刻意隐瞒谁,不然景赫这几天就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了。她现在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不同意也不要紧,大不了她不去继承财产,不做MB的总裁,反正她有工作室养活自己也没问题,父母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原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从来就没有拥有过,也不存在失去什么。
慕容天禾等了一会,见澈儿仍然不准备和他沟通,也许是不耐烦了,站起身走到床边:“这件事你母亲还不知道,我也不打算再让更多人知道,这是为了你好,希望你明白,你和李景赫不能在一起,孩子不能要。”这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根本就是在宣布一项决定,让人没有反驳或者是不遵守的余地。
澈儿很抵触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她不能接受任何人试图控制她的人生和选择。
“不,这是我的孩子,我的人生,景赫并不是舅舅的亲生儿子,我们可以在一起。”澈儿终于说出了内心的想法,因为她预感到如果现在不表明立场的话,以后也许就没有机会了,并且,不管对方是否接受,至少,她为了自己和宝贝以及景赫的将来努力过,不要小看这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是有生以来澈儿同他父亲说的最长的一个句子,以往她见到他,都是聆听教诲,只要回答单音节表示接受就可以了。
并且这也是澈儿第一次明确地顶撞她的父亲,她不会后悔,如果她不将这些话说出来才会后悔。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慕容天禾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澈儿,算是对她能一次性说出这么多话表示了些许的惊奇。
“养好身体,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起。”慕容天禾说完这些话,也不管澈儿能不能接受,转身就朝门的方向走去,在手握上门把手之前,他回头看了澈儿一眼,遇到了澈儿不解却仍是充满敌意的目光,慕容天禾的的眸子里转过一抹类似于痛苦的让澈儿无法理解的东西,有那么一瞬,澈儿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不过他迅速低垂了眼眸,掩饰好情绪,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慕容天禾身后合上的那一刻,房间内响起了澈儿斩钉截铁的声音:“我一定要生下他,我有权做决定。”慕容天禾颓然地叹了口气,看到一直等在门口的李医生和他带来的另外的医务人员,又恢复了一贯的严肃:“替我照顾好她,如果需要,可以找心理医生。”
李医生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最后也只能是点点头说了一句放心:“现在说什么也无法再挽回了,况且他只是他的医生,还没有他置喙的权利。”
澈儿虚脱般地躺了下去,琢磨着慕容天禾临出门时对她说的那几句话,她希望能从中揣测出他下一步要怎么对待自己,按理说,他特意飞到巴黎来,不会只是规劝她一下这么简单,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她已经表明态度,接下来只要坚持就可以了,总之她不会屈服。
刚才和慕容天禾对峙了一小会,虽然没做什么,但是因为精神紧张,也耗费了不少心力,澈儿忽然觉得懒懒的,看窗外天色还早,这会儿瑞希也还没起,索性再眯一会,可眼睛刚刚合上,就感觉小腹没来由的一阵隐隐作痛,疼了一下又好了,澈儿也没往心里去,刚刚睡着,就又被阵痛惊醒。
这次疼的厉害了些,并且开始有持续的趋势,澈儿觉得不好,因为她汗珠开始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她想联系李医生,却忽然想起之前李医生为她注射的那一针,她不再相信她,她要去另外找医生。
于是澈儿强忍着疼痛下床,准备下楼去叫醒瑞希帮她换衣服,因为瑞希神经衰弱,所以澈儿从不在她睡觉的时候按铃或者拨打内线惊扰她,可一推开自己房门,就看到李医生和其他的几个陌生面孔,都等在二楼自己卧室门口的大厅内,免不得吃了一惊。
虽然她记不得慕容天禾离开了多久,但是她知道自己在床上已经挣扎了好一会,这么多人在门外,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过在看到李医生和这么大的阵仗时,澈儿却是不自觉地将内心的那股不好的预感升华为了恐惧,而且下腹处的隐隐作痛现在已经越来越强,她毫不怀疑再这么下去,这种疼痛会比当年外公逼她注射蛇毒还痛,但她可以排除李医生为她注射的是蛇毒,因为完全不是一个疼法。
澈儿咬了咬牙,将诧异和疼痛强压了下去,使她在表情上让人看不出端倪,不动声色地将身体靠在门框上以防备自己被突如其来的疼痛袭倒,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她的呼吸平稳,“李医生,请问您之前为我注射的是什么?”
澈儿的目光直直地逼视李医生的眼睛,声音多少有点颤抖,但是那目光中的寒气夹杂着热量让李医生忙不由自主地低垂了眼睛,他的脸上现出了为难的神情,他知道瞒是瞒不住的,但是让他直接就这么对她说出来,无疑是很残酷的一件事。
尽管他是医生,在他多年的从医生涯中,曾无数次不动声色地对很多病人的家属宣判过死刑,但是此刻,这个女孩的目光,竟然让他变得无比怯懦,怯懦到竟然无法对他的病人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他用了什么药,原本他就知道这是不人道的,但是他没办法,这将是他一生的污点,让他觉得永远也洗不掉了。
澈儿微微皱了皱眉又压制下去了一阵更强烈的疼痛,李医生没有马上回答,她拼命忍住要冲他咆哮的冲动,也许喊出来,她的疼痛会纾解一些,但是她意识还是清楚的,医生毕竟是长辈。
就在这僵持的过程中,澈儿无意中扫到了地板,在她正在站的地方累积了一小摊鲜血,这时李医生叹了口气,打算这就将真相告诉她,他看到澈儿低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注意到了那血迹,于是他和澈儿同时看到,她身上的睡裤已经被鲜血浸红了。
李医生忙转头想组织其他的医务人员进行急救,而其他人现在也都注意到了澈儿已经出了血,专业的素质让他们还没等李医生吩咐,就围了上来,有两名护士甚至伸出手想去扶住澈儿。
澈儿用尽全力甩开了放在她身上的手,她想她已经明白他们对她做了什么,她想到了之前慕容天禾在房间中说的话,他说孩子不能留,他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表示的已经很明显了,那个时候她原本就应该察觉他做了什么事,可是,也许是她不愿承认吧,或者她的想象力还不足以让她相信这么耸人听闻的事,这简直是谋杀,而那个凶手,竟然是她的父亲!
澈儿似乎感觉下腹不再那么疼痛了,这疼痛好像都转移了地方,转到心脏那里去了,好像是巴尔扎克说过吧,肉体的疼痛才是真的疼痛,那是他一定是没有试过心碎的感觉,谁说世界上强度最大的疼痛是分娩和烧伤,那他一定不知道还有一种痛,找不出病因,但是却足以强大到能盖过分娩时的疼痛,就如此时澈儿正在经历着的,那是被用利器将心脏凌迟的感觉。
澈儿勉强扯了扯嘴角,她不怕痛,从小就不怕,她早已习惯了不将疼痛挂在脸上让人看出,那样的话,外公一定会说她没出息,她不能让外公看不起,于是她试图对在场的所有人笑,她现在已经不需要李医生告诉她答案了,因为她已经都知道了,说与不说,无关紧要。
李医生看到澈儿脸上的汗成串的淌了下来,上衣已经被汗水濡湿,而她还不许医务人员碰他,慕容天禾交代他想办法将澈儿的孩子拿掉,但是绝对要保证澈儿的安全。
李医生知道澈儿的体质,失血之后必须马上输血,并且一般的血会有排异,流产的风险就在这里,如果不是现在出了一种新型的很有效果的抗排异药物,他也不敢轻易为澈儿做这个流产的,现在澈儿很明显的排斥治疗,这样再耽误下去,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他可不想陪葬,他不禁有些慌了。
“是,是米非司酮和米索的合剂,你必须马上输血。”李医生边擦汗边快速地对澈儿说道,现在再不说实话,恐怕她会死在他眼前的。
澈儿微微冲着李医生点了点头,在意识涣散之前,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医书上学过的知识:米非司酮的作用是使子宫蜕膜变性坏死、宫颈软化,而米索的作用是使子宫收缩,促使胚胎排出……
她喃喃地说了一句:“赫,对不起……”便顺着门框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