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闲话

刚立冬，天气骤冷。站在窗边，就听见北风在高楼间的嘶鸣，天灰蒙蒙的，远处白蒙蒙一片，好像要下雪似的。上完课后，便想出去走走，走到南河桥边，有一条红色的旧被面绑在路上，看来此路不通。我只好顺着河边向上行走，一阵风迎面吹来，钻进头发，就像一桶？冷水泼在头上，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我调转头，向回家的方向走去，家还是一个温暖的去处。

一进家门，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脱下外套，窝在沙发里。让家里的热流爬上头顶，一点一点暖热身体受冷的每一寸肌肤。天色很暗，屋子也就暗下来，这样的时候，适宜将自己放在暗中，被灰色层层包围，安放在沙发上或者床上，心安定下来。我不再想着阳光下的田野，还有被农人修理得整齐的土地。我就这样在暗色里，摸索自己的心，自己的眼睛。眼睛看到的半面山，笼罩在白雾中，看不清楚的东西耐看，我坐在阳台上，看很长时间，至到雾带来雨滴，还有雪花，从眼前飘来，把真正的冬天带给我。

曾经不愿亲临深秋，怕太多凋零的事物，挫败对自然的向往。今年的深秋时节，太阳一直很好，它每天清晨从天际升起，将红彤彤的光芒洒向我眼前的世界，树上的叶子，路旁的杂草，田埂上的野花。在阳光下，它们都有了自己的光芒，枯是枯了，黄是黄了，却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在即将凋零的田野里，神采奕奕，倒下的样子依然光鲜亮丽，我行我素。我常常立于这衰败的有气势的草木之间，沉浸于它们的姿态之中，忘了自己。

在阳光好的清晨或者午后，我越来越喜欢田野，越来越多地走出家门，走在田野中的小路上，踏着松软的土地。我放眼凝望，眼前的世界一望无垠，平整的土地安详地躺着，脚下的荒草还没有完全枯萎，它们依然在阳光下蓬松着头发，长成自己的样子。几块绿油油的冬麦，为田野增添了勃勃生机，站在它们面前，我恍惚走在初春的田埂，只是没有听见布谷鸟的叫声。

顺着小路一直走，我看见农人正用机器打磨着土地，崭新的拖拉机带着铁磨，磨平了土地的劳累，土地慵懒地舒展着躯体，被庄稼困住的四肢终于归还大地。走累了，我坐在放在地里的苞谷叶秆上，身体里的疲惫落下，如找到了最好的栖身之地。土地混杂着植物的气息进入鼻腔，在身体里游走，什么不想，世界如此明亮在眼前。放开眼睛，世界如此广阔，如此温暖。我真想抻开双臂，让蝴蝶飞进来，让喜鹊飞过来，让鸽哨飞进来，让一只仓皇的蚂蚁走进来。我就这样坐着，看着，听着，不着急，不慌乱，不焦虑，任时光一点点流逝，一点点离去，把清晨变成黄昏，把黄昏变成黑夜，再把一个晴朗的天空变成一个灰蒙蒙的天空，北风吹来，雪花飘来，那个自己就停留在那里，金色的阳光照过来，远方飘在雾里，那么多雾，如海水涌过来，大山浮在里面，落光叶子的树木游在里面，村庄里的炊烟游在里面，我的目光沉浮其中，深秋的风还没有份量，它吹过来，没有吹乱流动的微生物，我清晰地看见轻微的生灵在眼前飘浮，同我的呼吸一样，在大地之上，在土地深处，寻找生命静养的气息。

深秋时节，最难将息，喧哗褪去，在这安静的世界中，还有阳光温暖着即将沉寂的万物，是上天美好的馈赠和眷恋。苏子曰：“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我应该尽收这目所遇，耳得之声，与即将消逝的万物共适。一直喜欢苏子的豁达与开阔胸襟。历繁华与荣辱，依然达观知命。

在深秋的阳光里，我在田野，沐浴清风，怀抱阳光，听天籁之音一次次划过耳畔，看白雾散去，树木静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