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灯光下的树影

生活在冬日的小城中，多数的日子都是寂静。一个人呆在家里，一个人做饭，一个人追剧，一个人读诗。一个人渐渐习惯一个人的时光，不必急着，赶着，随意地打发时间，静下心来，慢慢煮饭，慢慢打扫房间，看日影从东移到西，看月牙渐渐成满月。

有时候也问自己，一条路走着，起初是一群人，同学，朋友，亲人，一大堆人，如这条路上的树木，花朵，阳光，你有时迎着阳光上路，有时踩着树影归来，时时有一股精神气充溢着身心。渐渐地路上的树木，花朵，阳光因为风，不断地减少，有新的树种和花补上来，初开始是陌生的，时间总会让人们忘记从前，惊喜于眼前的绮丽事物。其实，惊喜之余，在独自面对自我时，还是对那些流逝于时光深处的某些温暖留恋不舍。

有时会在梦里常回归一条路，但总归路上只我一人，看金色的夕光洒满路上，那些重叠着的无数脚印中，我寻找着往日遗落的事物。

渐渐地，身边的同学，朋友不断离去，她们的笑容依旧如初，她们的身影那样欢乐，但不再彻夜长谈，笑着流出泪，相约去看山高水远，春荣秋枯。有时，我站在某个路口凝视，看到的山影荒芜，大地寂静，我也跟着眼前的事物沉寂下来，将一颗空落的心用荒草，山影填满。

当夜幕拉上，那些相关的，不相关的都被黑色堵在门外。打开房间里的灯，屋外的树木，花影，河水，都成为白天的背影，跟我失去关系。

在清晨起床时，我常打开手机，让手机里的一段旋律载着生命，开始一天的生活。有些歌曲被收藏，在某些时光中重新播放。有些歌曲如生命中的过客，听过一次，再也不去听，如一滴水落入大海中。

也会问自己，是不是去山坡看看日出。清晨的时候，冬日的村庄常常罩在一层烟雾中，白茫茫的似乎是一片冬天的梦境。好久都不去看看，那挣脱层层云雾，红彤彤的初升太阳，怀想少了许多，多少追逐的事物，都如轻轻放下的一把尘土，一放手，便无处可寻，身体轻了，思想空了。以前经常看到一位作家，时不时地写“空房子”，年少不知房子怎会“空”，如今知其中意。也许，很多的时候，你觉得生活被许多庸碌琐碎填塞得密不透风，但当时光归于寂静时，其实一个人拥有的只有自己，思想，情绪，空落，落寞，念想，这些自己的东西在不同的时刻，如小虫蚕食着生命，又如无尽的长夜漫漫。偶尔会去看日出，也会看夕阳，也在窗下等待一轮明月照高楼。

日子变得庸常，把自我放在庸常的忙碌中，给自己事干，拖地，擦桌子，洗衣服，归置一些弄乱的旧物。做这些事时心平静气，可以花一个上午，也可以花一天的时间。当那些东西摆放整齐划一时，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经历了一次人生。焦糖色大衣赋予的人生是美丽的，黑色羽绒服里面躲藏着一个寒冷而凛冽的中年。各色的毛衣，包裹着一颗情绪激动而忧郁的心，它们见过怎样的风雨，聆听着来自心底的声音，与外界发生着关系，也时不时地隔断联系。也曾经被夏日的阳光照耀着，在浓茵栀黄的路上如蝴蝶轻盈走着，树影被太阳的光芒拉长，铺满眼前的道路。

关上柜子，里面的事物不再醒来。醒来的是我心里所有被阳光拉长的树影。它们长满了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