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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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彤城之变

船行至水寨楼门外,守门的两士兵过来阻挡,远远就拿矛头指着他们喊道:“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固勒手下老兵扮成的船夫赶紧上前,用地道的汉统语对他们说:“两位爷,我家老爷是个商人,听说两国要打仗啦,所以想去汉统投奔一个亲戚。你们也知道,这仗一打起来啊,真是什么都保不准哟!”

两士兵对看一眼,刚想开口赶人,肖凌就捧了两个小盒子上去,朝每人手中塞了一个,用标准的汉统语道:“这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小意思,请笑纳,还望两位给个方便,放我们过去。”

两士兵打开盒子一看,心中一惊。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啊!他们这样成天守关的小兵,一年能拿上多少俸禄?这盒子里的财宝,够他们吃上半辈子了!

其中一个小兵清了清嗓子,问肖凌,“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奸细!你们来汉统要投奔什么人?”

宁夏按照计划轻笑出声,用练过了好多遍听起来还算地道的汉统话回那小兵,“彤城太守是我姐夫,你还不放人,到时候惹恼我了可要你好看!”

小兵向宁夏望去,只见她和流夕站在一起,穿着的是锦衣玉袍,戴着的是金钗玉钿,面容如花,身段窈窕,常守边僵的小兵何尝见过此等佳丽,不由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

再看那把两美女左拥右抱的烈,虽然长得像契沙人,但确实是富家公子之相,而且出手阔绰,若真是太守的亲戚,他们可如何得罪的起!

两小兵赶紧请船夫把船靠上人工所筑的港台,去跟队长汇报,不多时,队长亲自把他们一行人给请了进去!

烈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温文有礼,气度非凡。宁夏偷偷笑他,被他扔了个白眼回来。

天色将晚,队长又是把他们安排住进上房,又是准备了丰盛的晚膳,他们可是好不惬意!一直到午夜,除了宁夏之外所有人换上黑色夜行衣,去隔壁的房间拿上武器。当初为了防止汉统兵的搜索,他们把武器都藏于珠宝箱的箱底。

寒夜冷如冰窖,宁夏哆嗦着把刀别到腰上,还带了把弓。她搞不明白为什么烈会叫她继续穿着女装又不让她披上那件厚厚的披风!他该不是公报私仇吧!真是小人啊……

想归想,但她最终也只能在烈威胁的目光中屈服,紧跟在大伙屁股头面。

从住地去水寨门楼,要穿过两条走廊,一路上巡逻不多,五人潜伏着杀过去,悄然无声。

绕过另一队巡逻,烈指着楼门,分配任务。

“肖凌从楼门左边,流夕从右边潜杀上去,一个都不能漏,要尽数诛灭!如果情报没错,楼门上有三十来个守卫,但是位置比较分散,暗杀起来不会太困难。然后你们在楼台最高处集合。大牛你还记得这里的地形图吗?过去粮仓或其他方便下手的地方放火。我和宁夏要从下面穿过楼门,那里大约会有五个守卫,杀了他们,然后把水门打开!水门一开,我会在下面给暗号,肖凌和流夕只要一见大牛那边火起,就立即举火发信号,让固勒带兵进来。”

烈顺着他们的脸依次看了过来,低语:“都清楚了吗?”

大家点点头,开始分头行动。宁夏凝了凝神,原本嬉闹的眼神沉了下来。她拔出刀,紧握在手中,脸上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如果说牺牲是再所难免的,那么杀人也是迫不得已的。不想被杀,只能去杀人。

这是战争,战争是一个时代的错误,而非一个人的罪恶。这是宁夏第一次杀人,她发现自己比预想中的要镇定了许多。

肖凌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着许多话要说,却又未能说出口。他紧皱的眉头也有着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担忧,可是终究没说,身影矫捷地溶进了夜色中。

又将是一个血腥的夜晚,今夜他们的血,够不够染红一条漓河?

楼门底有一小间屋子,过了屋子,到另一边,就是打开水门的通道。烈和宁夏潜伏在窗下,打量之下发现里面有六个守卫。只是天寒地冻的,其中三人已经半躺在椅子上假寐起来,另三个则是烤着火轻声说话。

真说起这次任务的艰难程度,其实他们这里是最难下手的。宁夏皱起了眉,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杀了这六个人而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叫出声,要如何做到?只要有人喊出声音来,就可能导致整个计划的失败!

烈接过宁夏手中的弓箭,伸手勾过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轻声说出计划。

最后烈还是不放心地问:“至少一个人你还能对付吧?”

宁夏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一转身,婀娜地提起裙摆向门口走去。

她轻轻推了下门,门露出了一条缝。宁夏回头用口型对烈说:“准备好。”

烈站在宁夏身后,拉开了弓,弦上搭了五支箭。

宁夏轻轻推门进去,里面正讲着话的三个士兵惊讶地转过头来看她。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怎么会又女人出现?

那三个士兵只顾着惊艳的时候,只见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把门大幅度推开后,忽然蹲了下去!

死神露出了尖牙,当里面的士兵看到站在宁夏身后的烈时,烈已经拉满了弦,五支箭顺个射出,射向在他视野范围内的人!

宁夏蹲地立刻反手拔出刀,烈箭一射出,她就俯身冲向未被箭射中的那人,手起刀落,一刀刺向咽喉,一刀刺向心脏……原来杀人比想象中的简单了许多,这个动作,肖凌也教了她无数次,熟练地,即便在梦中也可以做到。

烈放出箭后就冲了进去,刚才那五箭,有二箭分别命中两人心脏,一箭封了喉,立即毙命。还有二箭虽中要害却没有使敌人马上倒下,烈抽刀补上,让那还未喊出的话,永远也出不了声。

宁夏站立在屋子中,一动不动。

肖凌教她的刀法虽然凌厉,但太过血腥,咽喉和心脏的血溅了她一脸一身,血顺着额角淌下,仿佛红色的眼泪,滴滴滑落。

烈看了她一眼,走过去,把她僵硬的手扳下,血鲜艳如花绽开在她洁白的皮肤和纱裙上,分外妖娆。

“好了,没事了。”他搂了搂她的肩,“没事了,第一次都这样,习惯了就好了。”

杀了六个人,只不过用了一眨眼的工夫。生命如此廉价。

烈上半搂半拖着她向内间楼门走去,放开的时候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轻声说:“去开门吧。”

烈在水门下等待楼门上的信号,不多时楼门前伸出个头来,肖凌给烈做了一个一切顺利的手势,然后烈和宁夏用绞绳拉起水门。

而另一边满大牛成功制造了混乱,一时间骚动四起,流夕举起火把发号,只听得江上一阵鼓响,固勒带着水军冲了进来,汉统军更是乱做一团。

混乱中,汉统军自相践踏而死的都不计其数,不多时,契沙军便控制了整个水寨,杀了所有抵抗的士兵,俘虏了投降士兵。

在水寨中整好队伍,烈命固勒守水寨,自己带着宁夏他们和三千精兵奔向彤城。他让先锋部队换上汉统军服,并令俘虏穿插在前锋部队中。

来到彤城的时候,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彤城守军见到自己人,很放心地大开城门,放人进入。烈手一挥,便带人冲了进去,进城后才发现,城内一个人都没有!烈心中猛然一惊,想回头已经来不及!只见得四周大地震动,万马奔腾。

城内城楼上,屋檐上,城门外,全是汉统兵!烈的三千精兵早被从四周冲出来的汉统军团团围住,逼到了城门前的空地上。汉统弓箭手几层排开,只要一放箭,中间的人定会万箭穿心!

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他们中了圈套。

彤城太守唐忠汉,是个年约四十的老将,他站在阵前,身旁站了个年轻人,定睛一看,竟是肖凌!刚才肖凌已经趁乱归到了汉统军中去了。

“肖凌!你这个叛徒!”满大牛愤怒地叫道,这一目了然的情况,根本不需要肖凌再出来解释什么。

烈冷冷地看着他,自嘲地笑了。叛徒就在身边,竟然没有发现!

难怪龙沫九的部队会忽然中毒,难怪契沙的信息部队会暴露出来……先前他就觉得肖凌有问题,但因为他是宁夏的表兄,而宁夏又与阿木图关系暧昧,就没再深究下去!

显然大家都想到了这个问题,目光自然全部落到了宁夏身上。

宁夏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她只觉得冷,冷澈心扉。

“为什么……”她颤抖地问,整个场地虽然积聚了那么多人,却安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肖凌依然冷漠,面无表情,只有微皱起的眉,才少许表露出了他的一点情绪。

“为什么!?”宁夏颤声大叫,她向他走来,身体都是颤抖的,步伐已经不稳了。但她却握紧了手里的刀,紧紧地,连指骨泛白……

从邦什王宫出来后,肖凌是她第一个信任的人。虽然她知道他有许多秘密,但一直认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背叛她!他对她好,她都知道,他眼里的温柔,她也相信是真的……

可是这就是结果吗?信任一个人,究竟要花多少力气,要多么努力才可以做到啊!可是她的信任好像不怎么值钱,雷若月对她这样,肖凌也对她这样!

唐忠汉见宁夏越来越走近,对她吼道:“放下武器投降者,可以留一命!”

宁夏置若罔闻,移步向肖凌,泪水从她的脸上淌下……她曾说过不会再为谁而哭的,却食言了。

“为什么?”她喃喃问道。

肖凌看着她,手紧握成了拳头。

“我不叫肖凌,我叫莫凌霄。”肖凌的声音冷如这冬日清晨的风,却恍惚也有些颤抖。

唐忠汉给手下将领一个眼神,转头对宁夏以及烈他们说:“他不是你们的叛徒,他是我大汉统国的四王子!契沙要对汉统开战,殿下只是守护自己的国家。”

宁夏又向前迈了一步,唐忠汉手下之将拉弓满弦,箭“嗖”地一声划破凛冽的空气,直迎向宁夏!

“住手!”肖凌站在前面并没有注意身后将士的行动,听到箭的破空之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他的喊声中充满了窒息和绝望,先前的刻意装出的冷漠无情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

烈和流夕距离宁夏也有段距离,想扑上前却哪里来得及!听得一声低低的皮肤肌肉撕裂的声音,箭贯穿了她的胸膛!

铁制的箭头从她的背后穿了出来,滴下了鲜红的血。地面的枯草上凝结了一层白白的霜,落下的血像鲜花绽放在上面,温暖而美丽。

宁夏停下了脚步,稳了稳身子,依然用双目凝视着肖凌,一眨不眨。血开始从她嘴角淌下,她的脚下,红润了一片。

肖凌上前两步,却不敢再靠近了,他怕一碰,就会失去她注视的双眼……他用颤抖地声音轻轻唤她,“宁夏。”

很轻很轻,怕惊了她。

她的眼开始迷离起来,终于身体支撑不住,软软倒下。肖凌大步向前,在她倒下前接住了她的身体。她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也温暖了他冰冷的手。

“找大夫!快去找大夫!”肖凌大声冲着唐忠汉喊话,声音竟然是带和哭腔的嘶哑!

汉统的箭上都有六道引血槽,为了使敌人中箭后伤口难愈合而做的。

老大夫检查过宁夏的伤口后,对肖凌摇摇头,说:“虽然偏离了心脏,却已经伤到了肺,又大量出血,老夫没有把握,生还的希望渺茫。”

“用上最好的药救她!”肖凌的声音嘶哑,几乎是快发不出音了。他紧握着她苍白无力的手,仿佛害怕一放手,她就会从他身边消失……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让他如此害怕。

风延山遇狼的那个晚上,是第一次。那一夜他疯狂地寻找,像失了魂一般!这种深深的失落,让心口也跟着抽疼,让每一次呼吸都开始疼痛,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所以他才跟自己说,要带她离开!所以他才计划了这次“彤城事变”,想带着她回到他的国家!

就算她会恨他的背叛,他还是要这样做。他想让她离开战场,他想把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他想要她的妩媚,她的善良,她的冷漠,她的微笑……

可她却要死了。

在箭穿过她胸膛的一瞬间,他听到了心口被撕裂的声音。原来这一些他都如此渴求,只是一直被自己故意去忽略掉了。

他后悔了!

后悔当初她进契沙部队的时候没有阻止,后悔教了她射击格斗,后悔在她失落的时候鼓励她站起来,后悔帮她挺进小组赛,后悔了……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从龙临山庄出来的时候,他就会把她带回汉统!把她绑在他的身边!

唐忠汉在肖凌抱起宁夏的一刻,已经看出来这个契沙兵与四殿下关系非浅。

许多间谍,会在潜伏在敌人的营地中,同敌人产生深厚的感情,这其实并不奇怪,他能理解。可是当宁夏被箭射中的时候,四殿下表现出来的关切和绝望,却超出了一般的战友之情了!

不管四殿下如何伤心,他唐忠汉挺高兴的!契沙北将军烈竟然被他俘虏了!

他来到关押烈的囚室,烈没有理会他,反倒是一个长得貌美如姑娘的小兵冲到铁栏旁边,用夹带着契沙音的生硬的汉统话对他指手画脚说了一通!

流夕说:“我可以救宁夏!告诉四殿下,我可以救宁夏!”

只是可惜唐忠汉没听懂!他只听懂了“宁夏”两个字。

他以为流夕是在问宁夏的情况,于是对流夕摇摇头,怕他听不懂而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那个小兵大概快死了,大夫说,除非神仙下凡,否则没可能活得下去了!”

流夕一愣,眼里有些呆滞。忽然之间又开始敲打铁栏,“放我出去!我可以救宁夏!我一定可以救她!告诉四殿下我能救宁夏!告诉他!”

唐忠汉见流夕这么激动,赶紧跳远了一步,怕靠近了被他伤着可不得了!

这小兵长得俊俏,可惜太疯癫!

唐忠汉摇摇头,甩了甩袖子,离开了囚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