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人像狼
审堂。
苏季之端详堂下二人，嘴角冷哼。
“张冠，你杀死魏正武罪不可恕，满口的仁义道德，让你显得自己像一个复仇的大英雄。”
堂下捕快震惊地看向苏季之。
刚才听过张冠的供述，所有人都觉得魏正武死有余辜。
看向张冠的眼神中存着一丝同情。
连屏风后的宛烟都一样。、
张冠隐姓埋名，忍辱负重，最后手刃魏正武，宛烟都觉得痛快。
可是大人却说……
“张冠，魏正武欲杀你，你逃脱后有无量山的证据，更有李岱临死前对你讲述的真相，为什么不用正当的手段寻求公正？”
“魏正武罪该万死，可是这个死不应有你来评判。”苏季之软下语气，“你为复仇拖棠红下水，用感情绑架一个无辜的女孩，难道你不该死？”
棠红的身子轻轻颤栗。
“是的，你大可以说是棠红心甘情愿，你是男人，难道你接近棠红没有藏着私心？你的所作所为与魏正武有何区别？”
苏季之环顾众人：“魏正武已死，很多事无从考证，本官不会听你的一面之词，张冠，你想让所有人与你共情的想法在本官这里行不通。”
捕快听闻苏季之的话，不约而同挺直脊背。
是呀，他们是捕快，怎么能同情凶手呢？
眼神看向棠红，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可怜。
宛烟也端坐得更加规矩，在无人看到的场景里，一心向着大人。
苏季之转向棠红：“棠红，本官与张冠说的那些话不是为你开脱，你看，现在堂内的捕快不约而同同情你，你可怜吗？”
宛烟站起来，紧贴在屏风上。
堂上的苏季之听到动静，抬高了声音：“魏正武遇害已经七日，你有无数的机会替他销赃，为什么你还留着凶器和沾满了鲜血的衣袍？”
这也是宛烟的疑问，她等待着棠红的供述。
结果大人替棠红说出原由：“因为你害怕事发，就像现在，你把证物留着，你只有一个包庇罪，如果证物销毁，你就是共犯了。”
张冠恍然大悟地看向棠红，棠红看向苏季之，有一种被戳破的无望。
“所以看看你们两个，表现得情真意切，其实都是为个人打算，张冠从苍兰江逃脱，你娘子虽然嫁进魏府，生活却一塌糊涂，你为何不去找她？告诉她你还活着？让她做决定？”
棠红看向张冠，曾经以为的大英雄也不过是个自私的男人。
“棠红，现在案情已经清楚，你的罪责本官自有定论，你还有一个机会替自己开脱，说说为什么将宛烟的头簪扔到案发现场？”
宛烟本以为苏季之会质问棠红，没想到是给棠红一个替她自己开脱的机会。
小姑娘眼前浮现出苏季之那清冷深邃的眼眸，精明缜密。
少女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大人像狼！
如果直接问，棠红有可能不会实话实说。
替自己开脱就不一样了。
宛烟笃定棠红会说实话。
果然，棠红一听替她自己开脱，急急说道：“我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魏副将遇害当晚是宛烟伺候，我想着如果她的头簪出现在现场，肯定脱不开干系。”
棠红抬起头，为她的命运做最后的的挣扎，“魏副将喝下很多合欢散，我知道宛烟又灌了他很多酒，那种情况下，魏副将很有可能扛不住。”
张冠看向棠红，这些片段他并不清楚。
“我想着如果魏副将这么死了，什么事都了结了，张……冠心愿已了，说不定还可以带我离开教坊司。”
宛烟喟叹，原来每个人都在想着离开。
“我被卖进教坊司，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可以替自己赎身，所以我这些年做梦都想离开那里。”
宛烟心一沉，眼中莹出泪水。
她是罪臣之女，恐怕真如小姐妹所说，她想离开教坊司，根本不可能。
无望充斥胸膛，宛烟双手捂住眼眶。
苏季之听到宛烟窸窸窣窣的声音，想到薛安的罪名是大不敬，心一沉。
“教坊司女孩无数，你为何偏偏选中薛宛烟？”苏季之抬高语气，有怒气。
“我恨她，宛烟是教坊司头牌，生活起居都比我要好，除了妈妈，姐妹们也都喜欢她，我不知道，就是讨厌她。”
宛烟咬住下唇，压抑着哭声。
“宛烟会画画，我看到她拜托田婆子把画拿出去卖，应该是攒了不少银子，我同妈妈说，妈妈却不管。”
棠红说着哭了，“她是罪臣之女，为什么在教坊司还过得那么好？客人给的东西也多，她的开身价已经涨到一千两，凭什么？”
宛烟纤白的指尖轻颤，脸颊发热。
这回知道这件事的人更多了，尤其大人。
宛烟羞愧得胸膛起起伏伏，伴着泪水，希望自己埋到尘埃里。
更想不到棠红竟然对她有这么大的恨意。
可是平日里，她们之间并无太多交集啊！
宛烟听到审堂发出窃窃私语声，随后苏季之一拍惊堂木：“大胆棠红，休得胡言乱语，再说这些话，本官命人掌嘴。”
棠红哆嗦一下，垂下头：“薛宛烟处处压着我，我想她进大牢后，我就可以顶替她的位置，银子也可以多拿一些。”
苏季之非常后悔在公堂上向棠红问出缘由。
他被宛烟影响，迫切想让她知道真相。
其实棠红对宛烟的妒嫉之心想想便知。
他又何必让棠红在大堂说出宛烟的隐私？
刚才捕快们脸上闪现那一抹玩味，让苏季之心里十分不舒服。
“想不到棠红不止心思歹毒，还善妒。”
苏季之语气冰冷，周身气压下降。
审堂恢复安静。
“本案来龙去脉，作案动机，作案方式已经清楚，凶手抓捕归案，本案到此结束。”
张冠和棠红不约而同抬起头。
“死者魏正武，系威远军副将，此案本官需禀明皇上，至于堂下二人，即刻押入大牢收监，待皇上定夺后再行发落。”
堂内衙役敲击着水火棍，齐声高喊着：“威武……”
苏季之似乎还不满意，追加一句：“收押期间，任何人不允许探视，如果本官发现狱卒有通融之举……”
苏季之一双冷眼扫视众人，“从严发落！”
衙役全都低下头，谁敢呀？
再说为了两个罪人惹怒大人？
傻吗？
当初看管过宛烟的狱卒甚至想，大人与宛烟姑娘关系不一般，他要不要给棠红一点颜色看看？
打骂肯定不会，棠红的吃食，还不是他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