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在做鸡在笑
每天清晨，当公鸡站在高处抬起头，竖起脖子用力大叫唤醒雄性荷尔蒙的时候，便是东风鸡场一天的开始。清风继续对鸡弹琴，而浩东也开始练起了鸡，偶尔还整顿鸡风。两人在鸡场里天天对着鸡，时间分分秒秒地随着小河里的水流淌而过，他们也快精通鸡的语言了。两人与鸡的沟通已经畅通无阻，不像刚开始的那样，总是鸡同鸭讲。有的时候，甚至从他们的一个眼神，鸡场里的鸡就能领会到其中的意思。
东风鸡场现在的鸡，不仅头脑灵光，而且身材魁梧。它们远远超越了人们印象中鸡的传统形象，已经长得如火鸡般大。这除了和吃了些厨余垃圾有关，最主要的还得归功于那些从清风的十根指头弹奏出来的，让人和鸡都同样感到欢快的音符和旋律了。至于为什么只有鸡才能因此获得这种生长发育上的奇迹，连在养鸡方面做了充分研究的浩东都弄不明白。
如果鸡也按衣服的尺寸大中小码来进行区分，那么普通鸡场的鸡叫小鸡，青山鸡场的鸡叫中鸡，而东风鸡场的鸡毫无疑问就是大鸡了。能培养出如此神奇的鸡，两人在这一带的养鸡圈子里自然就渐渐出了名。东风鸡场也就经常会有人来参观和学习。在口口相传之下，东风鸡场的名字竟然在其他省份的养鸡圈子里都是响当当的。有的人穿山越岭乘坐高铁而来，还有的人千里迢迢乘坐飞机也要来。大家都纷纷前来一睹东风鸡场里那些鸡的风采。但这些进进出出的人，并没有让浩东像老李和老张那样感到厌烦。他看着这门庭若市的盛况，反倒是两眼发光。浩东想到了“钱”，他看见了一个个自己找上门来的财神。
那天，浩东比公鸡起得还早些，他冲进鸡舍随手抓了一只母鸡，割喉、淌血、烫皮、拔毛一条龙为鸡服务了一次，了结了一只母鸡的生命。然后，只见他把鸡肉切成一大片一大片的，放在烤炉上烤了起来。当鸡肉烤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就开始在鸡肉上面抹油抹蜜撒盐撒胡椒粉，最后轻轻地倒上一层用水和好的面浆，两片鸡肉夹着一起再烤了会儿。烤鸡的香味把依然在睡梦中的清风唤醒了，同时也把想偷懒的公鸡给吓醒了。清风在公鸡急匆匆的啼叫声中，穿着拖鞋跑了出来。
“好香啊！看来有好吃的，我先去刷个牙。”清风说完转身正要走。
“不用啦，吃完再刷也不迟。快点过来吃，我有正经事跟你商量。”浩东蹲在那，一边烤着肉，一边用手拉住了清风身上那条短裤的裤脚。
清风知道只能先坐下来吃，不然短裤可能就会被扒下，弄不好会把鸡场上早起的母鸡吓坏。于是，他又转过身来，靠着烤炉坐下了。
“我们现在出名了。但我们两个人只有四只手，就算加上老彭也不过是六只手。我们的资金也有限，前两天我去了一趟银行，看能不能借些钱回来把目前的规模再扩大一下。可是，那些银行的都一个劲地摇头，一脸嫌弃的样子。这样看来，钱是弄不到了。人力和财力我们都不足，你看咱们这鸡场怎么才能多赚点钱？”浩东说完，递了一块刚烤好的鸡扒给清风。
“你问我？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你才是我们东风鸡场的脑袋啊！”清风说完，迫不及待地张嘴咬了一口手中香喷喷的烤鸡扒。
“没想到你也学会了拍马屁。不过，我爱听！哈哈！我已经有妙计了。我认为咱们必须搞轻资本运作，要将鸡身上隐藏的产业链搞起来！”浩东说话铿锵有力，显得胸有成竹。
这时候，鸡舍里大大小小的鸡都已经醒了，它们都升长脖子探出头来，仿佛要弄明白浩东和清风在干什么。
“说来听听？”清风一边吃着鸡扒一边说。
“你看，我们这鸡场，每天的人都一波接着一波地涌进来，学习怎么养鸡。我们干脆收门票，搞培训班，教他们怎么养鸡，赚他们的学费！”
正吃着烤鸡的清风，听完浩东这一番话，扬起了双眉，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得大大的。他鼓起两颗似乎快要掉下来的眼睛，抬头盯着浩东。顷刻间，他的眼睛没掉下来，嘴里的那块鸡扒却掉了下来。只见清风立刻又低头从地上找回了那块鸡扒，用手拍了两下鸡扒表面的泥土，接着又把它塞进了嘴里，继续嚼了起来，说道:“这都能被你想到，你可真是脑袋中的战斗机。”
吃过烤鸡扒，他们两便忙乎了起来。浩东负责编写教案和主讲，清风负责打印、复印、贴海报、发宣传单张、甚至端茶倒水等一切事务。没错！清风就是鸡场里的营运总监，而浩东当然就是鸡场里的CEO了。但其实鸡场里除了他们两人和老彭以外，其它的一律都是鸡。
第二天，前来参观的人发现东风鸡场的大门外立起了一块很大的木牌，上面贴着个二维码，旁边还附上一段介绍:“凡进场者，请自觉扫码付费进场，一百元一次。参加鸡场精英班或CEO班的请付费进场咨询。”
一开始，那些人心里七上八下的，站在入口前左右晃悠，犹豫不决。但他们望着里头的鸡都长得像火鸡般大，便都纷纷举起手机扫码进场了。
鸡场收起了钱，服务自然也随着跟了上来。浩东让老彭学着泰国人般在入口处向每个进来鸡场的客人问好。于是，每天公鸡叫完就轮到老彭叫。他又是鞠躬又是“撒挖滴喀”地每天叫着，还得微笑着。老彭是一个憨厚老实，并且勤劳的人。对自己的分内事他一向都是认认真真完成的。更何况，浩东和清风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老彭对两人吩咐下来的工作从来都没有过半句怨言。可近日来，他在鸡场的鸡身上发现了一个非常怪异的现象。刚开始，老彭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来东风鸡场参观的人群中，有许多人都发现了这个怪异的现象。他们说鸡场这些鸡的声音，有时候听起来像是在笑。
老彭虽然有多年的鸡场经验，但鸡会笑这种怪事别说没见过，就算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如果只是自己听见也就罢了，可是现在许多人都听见了。这种非比寻常的事情，老彭觉得还是应该赶紧去向浩东汇报一下。
那天，浩东正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手指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划动着。老彭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说道:“老板，鸡场发生了一件怪事！”
“哪个鸡场啊？发生了什么怪事啊？老彭，你说话就不能说得清楚一点吗？”浩东正在翻看手机上的收款记录，头都没抬地回道。
“咱们鸡场里的鸡好像会笑。”老彭说。
听老彭这么一说，浩东更觉得莫名其妙了，他这才抬头看着老彭，问道:“笑？你说咱们鸡场的鸡会笑？”
老彭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鸡怎么会笑？”浩东不相信。
“是真的。我都听见了。”老彭说。
“老彭，我看你这段时间白天得招呼来鸡场参观的客人，晚上还得干活，都没时间上阿珍那儿去了。是不是累坏了，所以产生了幻觉啊？要不这两天把手上的活先放一放，你就去珍珍美发店放松一下吧。”
“不是的，老板。不只是我，很多来参观的人都听见了。那些鸡确实在笑。”老彭说道。
“哦？如果真是这样，那是好事啊。从明天开始，你就跟来鸡场参观的人说咱们的鸡还会笑。让他们仔细听听。”浩东说话的时候，双眼似乎又亮了起来。
“就这样？不管啦？”老彭一脸的不解。
“有什么好管的？咱们鸡场的鸡长都能长成这样了，会笑两下有什么奇怪的。再说了，那些鹦鹉还不是会模仿着人说几句？”浩东说完，又继续低下头看起了他的手机。
老彭见浩东压根就没当这是一回事，也就当自己是多虑了。
现在，大家又发现了东风鸡场的鸡会笑。因此，以前来参观过的人，又抱着来听鸡笑的强烈愿望付款再来一次。后来，事情就更荒唐了。有人竟然说他在无意之中听东风鸡场的鸡说了一句话。因此，大家似乎都想听东风鸡场的鸡说的是什么。于是，每天来东风鸡场的人就更多了。
东风鸡场虽然养的鸡并不是最多的，但确实是最大和最神奇的。渐渐的，东风鸡场就成为了养鸡人来朝拜的圣地。而这让老彭在珍珍美发店的地位也扶摇直上，直接超越了李寻欢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不过，老彭还是原来的样子。尽管现在的人在珍珍美发店看见他，都上前恭维，但老彭还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并且，还是不怎么愿意说话。李寻欢自然在心里是千万个不痛快。大家如此这般地去讨好老彭，李寻欢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自己在这珍珍美发店的一哥地位已经不复存在了。可就算是恨，也只能恨自己打不过老彭。不过，他从阿珍看老彭的眼神中觉察到，那并不是爱。但至于为什么阿珍每当老彭来，都要给他亲自斟一杯茶，自己却一直都弄不明白。他相信，总有一天，阿珍会发现自己才是她的白马王子。
由于生意太好，浩东见老彭忙上忙下，没日没夜地干着，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于是，他想着也该给老彭加点工资了。一天傍晚，老彭正在打扫鸡舍，就被浩东叫到了办公室。
“老彭啊，我看你现在的工作量也大了，要不给你涨涨工资吧。你自己开个数，我看要是能给的，下个月就开始发吧。”浩东说道。
老彭喜出望外，但向来腼腆的他，却直摇头说道：“哪里哪里，都是我的分内事。我还真没有想过，做这么点事情还能让老板给我加工资。”
“我说了给你加就给你加。少啰嗦了，你快报个数给我。”浩东认真地说道。
稍微想了片刻，老彭不好意思地伸出了五根手指。
“老彭，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当我浩东是什么人？”浩东问道。
“老板，要不然四百也行。”老彭脸上显得十分尴尬。
“四百？”浩东差点笑了出来。
“那三百也可以。”老彭已经低着头，不敢看浩东。
“老彭，你这也太小看我了吧。我看这样吧。我每个月给你加一千元。但有个条件，就是不管你去不去珍珍美发店，你都不能耽误自己的工作。你能做到吗？”浩东说道。
老彭做梦也不可能想到浩东会给自己加一千元的工资，至于耽误工作，那是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于是，老彭很爽快地就回复了浩东：“能！”
“那就回去打扫鸡舍吧。”浩东挥了挥手，让老彭回去工作。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老彭一边说一边鞠躬。他就这样一直鞠躬后退直至退出了门外。
“咦？老彭这是在干什么啊？”这时，刚给来访的客人做完鸡场讲解的清风推门进来了。
“老彭刚加了工资。”浩东回答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手机，脸上挂着笑容。
“是该加老彭工资了！现在每天来鸡场参观的都有好几百人，我们光是门票的收入每天就过万了！给老彭每个月加五千元吧。”清风豪气冲天，爽快地说道。
“五千元？呵呵！老彭张口才不过是要五百元。”浩东说道，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手机。
“这老彭也实在是太老实了。刚才鞠躬就是为了这五百元？”
“不是五百，而是一千。我给老彭加的工资是他预期的两倍。”浩东终于不看手机了，他仰天大笑。
清风木然地站在那儿凝视着眼前的浩东。他知道那个曾经看尽江湖险恶、能洞悉人心的浩东回来了。自己之前还一直担心着他由于再生资源公司的结业而一缺不振，但现在看来，他又活了过来。而且，还让人感到害怕！
“你别站在那儿啊。来来来！过来看一看我的手机！鸡场精英班，学费19，999元，共七节课，报名人数已经有200人啦！鸡场CEO班，学费49，999元，共七节课，报名人数500人！哇！我们要发财啦！哈哈哈！哈哈哈！”浩东继续仰天大笑，他的笑声飘出了门外，传到了鸡舍。顿时，鸡舍的鸡，大的小的，公的母的，白鸡乌鸡都怪叫了起来。正在鸡舍打扫的老彭被吓得慌忙逃了出来。他又听见了鸡在笑，而且还笑得很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