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茶馆
花旗，一个古老的国家，没有人知道它真实的名字，因为从它那出土的古代国旗颜色花哨，所以得到了这个名字。当然，那时的它还有更多的名号，它还被誉为自由之国，人类文明的灯塔…总之，它作为百年空白之前这片大地上最为强盛的国家之一，它曾为人类文明带来了无数的进步与瑰宝…也有苦难与灾祸。就是这样一个国家，它的毁灭与他的诞生一样充满戏剧性。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个连通大陆东西两片海洋的大国被战乱所覆灭，而讽刺的是，发动这场灭国战争的人——比这个国家历史更悠久的原住民，花旗人的祖先在几百年前用同样的方式夺走了他们的土地…如今的花旗，城市已成废墟，夺回土地的胜利者在大陆中心建造了他们的家园，过着淡泊自然的生活。这个国家的其他地方似乎是又回归了蛮荒。当然，也有很多被污染的土地，那是战争的产物，它们为世界又添了很多感染者。至于灭国的旧花旗人，他们离开了故国，大多成了拾荒者或佣兵————《世界百科全书：花旗国史》
像这种规模的大茶馆，在从前城市的范围与密集度空前宏伟的时代并不稀奇。而如今，在这座小城有这一处已是十分难得。茶馆卖茶，也卖点心，后屋是几间还算讲究的小公寓，住的是没宿舍住或不愿住宿舍的大学生。左边是条不宽的人工河，右边是某家工厂的仓库兼地区办事处。茶馆二楼是这儿一个不错的观景区，城镇的大街小巷尽收眼底，天气好的时候能见着远方的山。只是离这不远的一处废墟有碍观膽，据说是本地校长的私宅，前几天莫名其妙的塌了。
遛鸟或晨练的大爷，在结束清早的活动后，都会在这儿歇歇脚，喝口茶，过个早，听听鸟叫，聊会天扯会淡。
说媒相亲的，谈生意的，也会到这儿来。有时候也会有切磋武艺或私斗的练家子。
虽说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但这儿的人有事无事都能坐上半天。
在这儿，可以听到各种新闻。像是什么地方开了灵智的牲灵聚落因为坏了规矩被上面灭了村。像是海边某个城市建了海防大堤来防御从海里爬上来的怪物，还把每年怪物上岸的日子定成了节日，一边围剿一边庆祝。像是关外某个修炼的高人又进化出了新的生物形态。像是国外研究出了新的药物对抗放射症。或者哪儿又挖掘了哪个时代的遗迹，出土了什么稀罕玩意儿……当然，最近大家聊的最多的，还是那栋莫名其妙塌了的房子。
某种程度上，这儿也算个文化交流所。
此时正是清晨，茶馆开张刚一多小时，已经有了两桌客人。靠河边窗户旁那桌的两位大爷是常客，正在下棋，和两位大爷年纪差不多的茶馆老伙计因为闲来无事正在旁观。另一桌比较里边，是个生面孔的中年人，正在看报。
老掌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到挂在墙上的神龛前插上了三柱香。他的独子在这时打着哈欠走进了柜台，这个年轻人是茶馆的现任掌柜。
还记得在老掌柜父亲那一辈，这还只是个普通的茶馆。传到他手上时，因为当时局势紧张，为了能在各下势力的夹缝间生存，老掌柜使尽了手段。游走于三教九流之中，把自己的茶馆发展成了当地的情报中枢。现在太平了，他也老了，也脱不了身了。不过他现在把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一股脑的全丟给了自己儿子，按规矩，那些生意只能晚上座，这就是为什么小掌柜总是睡眼惺忪。他刚接手这门生意，不太熟练，总是忙到很晚。
而老掌柜自己现在整天专心研究泡茶做点心，最近还学会了煮咖啡，只是没人愿意尝试。
又来了两位客人，一高一矮两位大爷，高的拎着小鸟笼，矮的托着大鸟笼。他们也都是常客。
老伙计忘起身迎接，两位大爷在架上挂好鸟笼，各递上一包东西，他们照旧自带茶叶。
老掌柜和他俩打过招呼后就进了后厨，名义上他已今退休，没有要紧事是不会出现在前面的。路过柜台时，他顺手把热毛巾盖在了小掌柜脸上。
高个儿大爷望向窗边下棋的二人，如果是平时，会有第三人在一侧观棋。
“老李他还是没消息么。”高个大爷喝了口茶“都多少天了。”
“谁知道呢。”矮个大爷说“房子都那样了，没准他们两个都已经…”
“哎，不是说没找到人么，或许他正好出门了。”
“炸了他房子的人应该也有手段在外面把他…只能看他造化了。”
“你说老李是招惹了哪路人？”
“上面的呗。”
“我们上面人可多了去了。”
矮个大爷向天上指了指“最上面的。”
“我说二位。”老伙计给二人续上了茶。“我们还是小点声，别打扰了其他客人。”他一边说一边示意二人注意里面看报的那位客人。
“这是谁，没见过。”
“不会是哪里的人吧，我们还是小心点。”
茶馆中的客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气氛也开始热闹。老伙计，在厨房没露面的厨子，还有新招的年轻账房。整个茶馆就他们三个干活的人，显得有些忙不过来。
据说今天城东城西两家武馆的代表约在这儿切磋武艺，因此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人，茶馆的生意也因此变好了。
然而，己经过了约定时间，双方的人都迟迟没有露面。而是一辆被包的严严实实的人力板车被一群同样包的严严实实的人包围着迅速的驶过街面。
热闹的大街上顿时噤了声，所有人都知道那辆车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那群染了恶疾的人那儿。
按城里的规定，患者去世必需埋葬在远离城市的荒野。恶疾来自于被污染的恶地。而感染之人归于尘土之时必会污染土地，如果允许他们集中于公墓安葬，长久之后，城市也会化为恶地。
老伙计目送那群人离开，叹了口气“真是可怜啊，他们连体面的去见先人也做不到。”
“得了吧，你还可怜他们。”矮个大爷说“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人或他们祖上不知道哪一代，都是从恶地出来的，而恶地是什么样的地方，所有也都知道。”
“战场，多事之地，罪恶的故乡，以及…受制裁之地。”高个大爷说“这个世界上第一块恶地，这片大陆最东部的海岛。因为其在战争中罄竹难书的罪行，整个国度与人民受到了来自世界的制裁。那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使用那罪恶的武器，比数百个恒星还要耀眼的光芒，相当于七个世界最高峰的蘑菇云…旧版的教科书上写的清清楚楚。”
那只是世界上第一个恶地，随着战争中那个东西的使用和恶地的拓张，才让世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光是禹域，恶地面积就占国土近百分之二十。
“污染土地的是武器，还是人的罪恶，这是个问题。”老伙计说“不聊了，又有客人来了。”
“你说老李当初为什么要救那群人呢？”矮个大爷说“我看他出事没准和那群人有关系。”
“不，李先生出了意外对我们没有一点好处。”园丁先生说“我们也在努力打听他的下落。”
“哎，他不是这个意思。”高个大爷被突然出现的园丁吓了一跳。
“我当然知道，两位先生要是当真厌恶我们，就不会和李先生一起出资帮我们建设家园了。”
“我只是看在老李的面子上。”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高个大爷说“对了，听说你收徒弟了？”
“哎呦，您也听说了，我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你就别装了，你可是在所有人面前都显摆了个遍。”
“你就属于那种没信心当师父，又不想本事失传的人，有了徒弟就是这种反应。”
“行了，行了，您二位先聊，我还有事儿。”说完一转身溜了。
“嘿，这小子。”
“行了，喝差不多了，在出去溜达溜达。”
“行，走”
两位大爷提着鸟笼走了，不一会之后，没热闹看的人也慢慢散了。茶馆一下清闲了很多，老伙计靠着柱子打算休息一会，他清楚，下午场还有他忙的，夜场就更不用说了。
小掌柜的还在打嗑睡，那模样像极了神龛里头的茶君不夜侯。新来的账房在记上午的账，下棋的两位大爷还没分出胜负。角落里，园丁先生似乎在和那位看报的客人讨论什么。
老伙计觉得有些累了，无力感爬上全身，要是换年轻的时候的自己或许还能把桌子都收抬完，在扫一遍地，还能上集市在釆购些东西。
“一百多岁了，不服老不行啊。”他想。当年自己跟老掌柜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啊，年轻的时候多威风啊，站掌柜后面，像尊护法似的，来闹事的小混混见了他都不敢吱声。现在，连把腰挺直都难。
今天太阳晒的人犯困，风也很舒服。“就这样先大伙儿一步去见祖宗也不错吧，就不知道掌柜的没了我会不会忙不过来…”这样想着，意识渐渐模糊。
“老先生？老先生？”一声呼唤将他拉了回来。
老伙计这时才发现，这还有一位他没注意到的客人。一身游客打扮，背着行李，应该是来观光的。不寻常的是，他脚边还趴着条尾巴很大的狗。
“您是要续茶是吧，抱歉没注意到您。”老伙计走上前“您稍微等会儿。”
“不，我打算走了。”那人边说边拿出一张泛黄的地图，“劳驾问问，这个地方怎么走。”
老伙计眯起眼睛看了会儿“小伙子你这地图年纪都快比我都大了，这个叫侠客镇的地方早改名了，现在叫泉村，你应当往东边走。”
“谢谢您，这一路上和我上回来时变太多了。”那人说“要不是老迷路，我早该到了。”
“从这儿去泉村路还很远哩，一路上还没什么城镇，尽是大山，你确定你走的了。”
“确实不好走，不过我没问题。”
“泉村边上可就是恶地，山里又是妖怪又是山贼，去那干啥啊。”
“我以前在那儿工作，听说出了点事儿，去处理一下。”那人说“不过大爷，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我女儿就在那边，前阵子刚给我际了信和影像。”老伙计说“她跟一个外国佬跑了，真想不通那混蛋怎么骗的她，该死的花旗人，不过是个佣兵…嘿，我跟你说这些干啥。”
然而，当他回过神来时，那人早就走远了。那条趴在他脚边的大尾巴狗，嘴里叼着块绿豆糕，瞟了他一眼，跟着小跑上去。
那哪是什么黑狗，分明是条土狐狸啊。
老伙计吓了一跳，想起刚才透过那人的领口，看到他身上纹了条黑龙。
“难道是道上的人？”他想“可是按规矩，那方面的生意只在晚上做啊。”
正当他茫然之时，茶馆里传来厨子和老掌柜的呼喊声，应该是老掌柜在做咖啡时又出问题了。
老伙计叹了口气，回去收拾烂摊子，像过去好几年的每一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