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缘灭三生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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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人间狐(5)

自从牧松和褚凌寒双修之后,当褚凌寒再定期去向魏阳禀报事情时,目光总会露出异色。

魏阳察觉了这抹异色,冷眸问道:“你和别人双修了?”气场骤然压迫至令人窒息。

褚凌寒感觉自己直面一座万年冰山,在冰山面前她渺小至不可视见。冰山仿佛顷刻间就会坍塌在她的面前,尖锐的冰棱刺穿她的全身,冰与雪将她永远掩埋在不见天日之处。

“嗯。”褚凌寒有点站不住脚,忍着炫目乏力之感说道。睫毛如一道帘子,垂在她的眸前,替她遮挡住魏阳身上的寒气,却不慎凝上了重重的霜雪。

她虽然有所迟疑,但是对于事实她也不回避。观里又没有规矩说妖不能双修,她既是大师姐也是妖。反正她需要力量,掌门又没说不可以通过什么途径获得。

魏阳没有多言,冷眼瞪着褚凌寒,无形之中似乎有很多双手同时扼住褚凌寒的喉咙。褚凌寒拂去周遭冷气,强装镇定,道:“弟子告退。”

未等魏阳准许,褚凌寒快步离开。

魏阳见了,无言似是默许,拂袖背过身去。他无意间瞥到一旁花瓶中的插花,倏而神色晦暗,目光中聚着杀意。

瓶中娇滴滴的插花在魏阳掌间被揉搓成粉末,覆手之间从他的掌心缓缓滑落,和着闪闪发亮的晶莹碎冰,气息芬芳而冷凉。

“凌寒,你应该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褚凌寒闻言一愣,随后加快了脚步,软质绣花鞋走在地板上半点声响都没有。

没几天,牧松被关入塔内了。

褚凌寒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又惊又怒。她不明白,她明明竭力回避牧松,为何掌门还要痛下此手。

她去了找魏阳,却发现自己在魏阳面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心中有不甘,但是又不知该以怎样的语气去说,愤怒?哀求?

从前褚凌寒只会把怒火憋回肚子里,现在她吞不下这口气,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来。这时褚凌寒才发现,她被魏阳控制死死的,魏阳半点自主的机会都不给她。

就像把她当成工具一样,她和院里的其他妖怪相比,只是有一个大师姐的头衔,即使她死了,也很快就会有新的能力出众妖来顶替她的位置。

大师姐,从来都是一个称呼而已。

褚凌寒坐在北院的台阶上喝酒,看着满庭的暮春之景。青空之下,春花凋敝,夏花渐盛。

那四缸的白莲,娉婷影姿间夹在清碧的莲叶之中,微风吹拂下时隐时现,娇羞而青涩。

而庭间的那树梅,墨色的枝干挺立,撑起满枝疏落的叶,叶片微小,青绿可爱,墨绿深沉,连缀在枝梢之上,暮春近夏时竟如寻常之木一般。

犹记冬雪飘落时,北院的庭间落满了雪,白雪与墨枝色差明显,却互为调和,如太极阴阳,此中有彼,彼此相吞。

雪压在枝头,远看不见梅花,却闻冷幽暗香。细嗅一番,惊鸿几步,只叹凌寒独自开。

“凌寒独自开,呵。”褚凌寒又抿了一口酒,她好像明白这句诗里最凄美的那个两字了,不是凌寒,而是独自。

世间凌寒之物不少,可是独自绽开的花,却是少之又少。岁寒三友,松,竹,梅,敢冬日绽开花苞的,只有梅。

褚凌寒的嘴角扬起一抹讽笑,狐狸大多嗜酒,她也是狐狸,以为自己在人世数十载会忘记自己是狐狸,可戒酒一戒就是几十年。

魏阳不喜饮酒,他说酒冲,而茶淡。

茶叶悠悠升腾又落下,浮浮沉沉反复无常,人心不就是如此么?

暮春之风又暖又柔,醉醺醺的如酒。

褚凌寒倒在台阶前,酒水洒了一地。她又痴笑又流泪,牧松被捉入塔后,她就不穿青衣了,她也像院里其他的妖一样,爱穿什么穿什么。反正她也只是一只妖。

她躺在凉阶前,如一滩快融化的白雪。

相比魏阳,她好像更爱那只公狐狸。至少那只公狐狸不会欺骗她,不会利用她,对她每一分都是真诚。

可是她这个落魄模样,拿什么去爱那只公狐狸啊!

“忘了他罢。”褚凌寒喃喃。

后山塔内,被关进来的牧松悠哉悠哉地闲逛着。塔内的妖虽然多,可是有秩序,塔内风平浪静,大家都很好相处。

在里面几天,牧松都有点乐不思蜀了,早知如此,他就是冒死偷偷溜进来,也要试一试。

“小牧松呐,你就没有其他追求么?”

一妖媚女妖一边给牧松揉肩,一边含笑问道。女妖名傅琼,正是已死狼妖的妻子,现在牧松躺她香软的怀里。

狼妖大哥若是知晓此事,一定气愤地会把牧松里里外外扒几层皮。可是傅琼不在意,牧松容姿出众,顽皮灵动,她倒是想勾搭牧松呢。

牧松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傅琼的招待,顽皮的本性展露无疑,几分严肃几分玩笑话的说道:“傅琼姐,我最大的追求就是吃喝玩乐,然后和凡人女子来一场可遇不可求的相思。”

在一旁玩闹的妖听了,捂嘴偷笑。

傅琼脸上笑意不改,面如桃花,天生一副妖媚骨。狼族女子向来威风凛凛,傅琼也不例外,眉心一点朱砂,横扫矫揉造作之态,隐隐散发出彻骨寒气。

她就像石头里开出的花,难怪狼妖在世时只要提到傅琼,就滔滔不绝的赞美起来。从前牧松觉得狼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亲眼见着傅琼之后,感叹果真如此,心服口服。

“那可有什么心愿?”傅琼追问,眸底的笑意如绽开的大红罂粟花。

这里是连太阳也无可奈何的地方,塔内虽然有窗,但是被结界封住了,阳光照不进来,他们用妖火照明。各色都妖火之下,傅琼面若彩霞,这样的美人应是天地自然的女儿。

牧松眨了眨眼,目露不解,“刚刚傅琼姐不是问过了么?”

“那可差太多了。”傅琼嗔怪道,“追求可能永远也实现不了,但是心愿如果实现不了就死不瞑目。”

牧松吓了一跳。

傅琼又说:“进来了就出不去了。我们要么含恨而死,要么忘却前生,这就是塔中之妖。”傅琼揉肩的力道重了几分,垂眸顿首,似是想起了她的夫君狼妖。

牧松见状,沉默了半晌。他不知道该不该把狼妖的死讯告诉傅琼,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否做好了选择这两种结局的准备。

“傅琼姐,我先去休息了。”

牧松起身,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傅琼哎了一声,神色飘忽不定,丹唇颤动,很快又合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离开之后的牧松走到这一层的一个窗边,虽然结界阻隔了外界的一切,可是他的目光却可以透过结界看到清平观之景,和更远处的街道房屋。

若说心愿,方才他的脑海中真的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那就是褚凌寒。褚凌寒身上的冷清之感让他觉得很新鲜,可是她在魏阳操纵丝线下的无力挣扎又让牧松心怜。

褚凌寒不过是被魏阳救了一命,却要多次以身试险地去帮魏阳办事,怎么看魏阳都太贪婪了。他不喜欢魏阳这种人。

既然如此,那他就把心愿确定为拯救褚凌寒了。牧松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想法,今天想喝的酒绝对不会留到第二天。

若是按傅琼所说,心愿实现不了他就会死不瞑目,那他就不能在塔内浑噩度日了。牧松若有所思地看向人间的街道屋宇,一眼就望见了那家茶馆,他还想再进去喝酒吃肉呢。

牧松在塔内四处转悠了几日,一次走着走着就发现塔内有雷电劈下,差点烧焦他一身光滑柔顺的狐狸毛。

环顾四周,发现不少的雷电同时在塔内劈下,有的妖已经丧命与雷电。牧松暗骂无情,再走两步却看见傅琼也倒在血泊中。

“小牧松,快……快过来。”傅琼吃力地朝牧松招手,牧松连忙走过去,扶起傅琼,傅琼心口处流着汩汩鲜血。

傅琼的头顶露出了耳朵,身后露出了狼尾,四周都变成了爪子。牧松不知所措的看着傅琼,想用妖术帮傅琼止血,傅琼却说:

“每逢初一十五,塔尖会有雷电劈下,这是刑罚。若是你想出去,兴许可以趁着这个机会。”

牧松认真地听着,一道雷电又猝不及防地朝两人劈来,所幸牧松躲闪地快,这才虚惊一场。傅琼又说:“我告诉你也有我的私心,我自己作孽被关了进来,无颜见他,麻烦你代我捎句话……”

牧松一面应付着劈下来的雷电,一面认真听着,额间很快就出了一层冷汗。他想起屋里狼妖的尸体,又对视上傅琼炽热的目光,心虚到手脚发凉。

“下辈子我还嫁给他。”

傅琼话音刚落,就咽气了。没有那么多的眷恋不舍,没有那么多的款款深情,死亡降临在一个人的身上时,只会掠夺走她的一切。或许这就是她的心愿,傅琼闭上眼睛,化回原形。

与君相知不可期,今生已过来生许。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相遇相知是最初的那份美好,世事无常纵是百般呵护也终究破碎。

牧松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骂骂咧咧的丢下傅琼的尸体,气愤地一路飞到塔的最高层。

其间躲过了无数的雷击,在最高层时,他就站在原地,凶狠的瞪着塔尖释放雷电的法器。他在等雷击劈他一次。

“哗啦——”雷电击中了他。

牧松断了一尾,身后却还有八条尾巴在半空中招摇。没点本事,还真不好意思出来混。

“该我了。”牧松淡淡瞥了一眼自己断去的那尾,喃喃自语。

他飞向间歇释放雷电的法器。

法器虽成千片万片。

他站在塔的最高层,俯瞰塔下的一切。明明只有八尾了,却以九尾之姿傲世临空。

九尾的狐狸早已可以飞升成仙,可是他贪恋人间的欢乐不愿意飞升。可这并不代表他不爱惜自己的尾巴,每一条尾巴,都是他九死一生换来的。

此日断尾之仇,他断然要报。还有狼妖的仇,傅琼就算了,她早就打算好了在塔里了却此生,她死得心甘情愿。

牧松分得清这些,一笔账都不会错算。

塔内的众妖见法器破碎,纷纷欢欣鼓舞。而牧松却眸光一冷,把最高层以下的塔层用结界封得死死的。

“我还要在人间玩乐,还请诸位安分待在塔内,不要来人间作乱。”

语毕,众妖一片错愕。

牧松在众妖错愕的目光中,击碎了塔尖,又冲破了结界,直奔魏阳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