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赏心月事炙中烁

“阿瑶，过了今日，我们来武坊已经快一月了。”孙娥宁擦洗着坐席，跟陆瑶攀谈。

“是啊，”陆瑶忙着招待几个早来的客人，回应着孙娥宁。“对了，阿宁，明日，我们去逛集市吗？”陆瑶问着。

“我可以同行吗？”陆瑶面前出现了袁炙中那张安静的脸。

“？”陆瑶和孙娥宁有些意外。

“我是说，过几日我要回归金城，想带些霖城风物，赠与亲友。但我对霖城不熟，可以烦劳你二人做些引荐吗？”袁炙中说道，有些生涩局促。

“自然可以。”陆瑶与孙娥宁听闻此言，欣然同意。

三人在武坊罢营之后，来到了集市。

“袁教头你看，这间店所做长辈外褂颇有特色，你要不要捎买一件，带回去给你父亲穿用？”孙娥宁一向热心。

“不必。”袁炙中沉默半晌答道，语气冷清。

“袁教头，你父亲难道过世了吗？”孙娥宁心直口快脱口而出，又觉不妥捂嘴懊悔。其实她与袁炙中同岁，只是称呼习惯便一路叫了下来。

“……自然不是。”袁炙中语气有些滞塞。

“哦，那太好了。我父亲昔日十分疼爱于我，今时，就算我想买这褂子予他穿，他亦不在了。”孙娥宁提起父亲，瞬时低落了起来。

“阿宁，不要难过，你父亲亦不想看到你难过。”袁炙中见触到了孙娥宁伤心处，开始安慰她。

“唉……我可真想他。”孙娥宁眼含泪光，叹息着。

陆瑶只是一路静静伴着行走，她不知安慰些什么，亲情方面，她有些难以感同身受。

不过，袁炙中与孙娥宁，关于父亲话题，似有通识，孙娥宁继续攀谈，“袁教头，你父亲呢，疼爱你吗？”

“阿宁，我们不聊这个，去看看店铺各物吧。”袁炙中不愿透露。

“他的心锁好强，真是少见。”陆瑶心中想着。

如此，三人一番游逛，买了不少霖城风物。

“陆瑶，这个送你。”陆瑶听闻袁炙中话语，转头看见，他手中递来一枚银白发簪。

“我很少送女子发簪，今日送你。”袁炙中说着，陆瑶辨不清他是顽笑还是有几分真意。

“袁教头，你眼光不错嘛。”孙娥宁一脸笑意收下，拿给陆瑶。“你是答谢我们陪你买逛一通吧？”她继续问道。

“对，阿宁，这个送你。”袁炙中接过话头，又拿了一支发簪，拿给孙娥宁。

“多谢你们二位，陪我买逛。”他说道。

“袁教头客气了。”陆瑶徐徐回道。

“阿瑶，你快看，今晚的月色应会很好，我们不如乘兴去赏月？”孙娥宁抬头看了看暮色已至，月上梢头，便问道。

“阿宁，时日太晚，还是归家吧。”陆瑶习惯了早早入眠，出声回绝着。

“我看阿宁提议有理，霖城月色是如何一番光景，我亦好奇。”袁炙中也兴致盎然。

“你看，阿瑶，袁教头过几日就回金城，他没机会再看到霖城这么美的月色了。”孙娥宁说着。

“好吧，那便去赏月吧。”陆瑶说。

众人说着，来到一间打烊店铺廊下，乘着习习微风，观赏那轮圆月。

月华清柔，不时有一两丝游云略过其侧，夜色空幽，廊檐五彩。

三人立身于已然安静的街市中，举目望月，沉浸其中，各思己事，未多喧哗。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陆瑶不禁吟出这句。

“阿瑶，你有想念之人吗？”孙娥宁闻言问道。

“未有。”陆瑶思考片刻，静静答道，她确实连个牵念之人都无有。

“袁教头，你呢？”孙娥宁又问，“你可有婚娶牵念之人吗？”

“暂未。”袁炙中安静片刻，简单答道。

“阿宁，你想念父亲了吧？”陆瑶见孙娥宁半晌无话问道。

“是啊。”孙娥宁，望着圆月，眼中莹莹。

孙娥宁于十六岁时骤然失去父亲，只余她母女二人，她母亲常年卧病在床。多方亲戚见她一介孤女，一时纷纷涌来分走家产。她与母亲挣扎许多终究无力保护，未婚夫婿也因此弃她而去。

她便一个人咬着牙关，克服心中寒意，从头开始，承担起母女二人的生计家庭，一路至今。磕磕绊绊到了二十六岁，心伤尤在，灵药未遇，未再论及婚嫁。

“阿宁，一切总会好的。有许多爱你之人会永远陪伴着你，就像你父亲，就像我这样的友人。”陆瑶轻慰着孙娥宁。

“嗯，我知道，阿瑶，真感激遇到你。”孙娥宁替他人考虑习惯了，不愿因自己情绪，坏了众人兴致，又表现快乐起来。

“袁教头，阿瑶，友谊难得，我们约定，明年如若还在霖城，就再同来赏月吧。”孙娥宁提议。

“好，明年再一同赏月。”陆瑶回应。

“看来你们，今晚赏月，称心如意了？”袁炙中也露出一脸笑容问道。

“嗯!十分开心!”陆瑶也笑着欢快回答，目光转移，碰到袁炙中回望而来目光。那样盛满笑意又柔软放松的目光，在袁炙中身上，陆瑶并未见过几回。

“袁教头，你呢？你那颗石头心，有开一些吗？”陆瑶对着他笑着问道，有些挑衅有些玩笑。

袁炙中看着她，只是笑，未作回答，他似乎用目光说着“作闹玩笑我，你就开心了吗？”

一番赏玩，众人踏上归途，挥手各自作别。

“袁教头，如此月景都打不开你的心呢。”陆瑶临别之际玩笑了一句。

“我也没吹过秋季的春风。”袁炙中笑着回复她。

“春风？是在说我方才吟诵诗句吗？难道他不作声时，其实会听吗？”陆瑶如此疑惑一两句，不再多想，归家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