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同游共助转身别
过后,武坊事宜一切如旧。
一日,陆瑶分心之际,拿茶水洒到了一位客人,被客人与老板一通批评,又回扣了工钱。陆瑶弯腰低首,连连称歉认错,待得回归家中,不免沉闷。
不仅因为此事,更因,当时围观她被批评场面众人中,还有两位昔日教习所长官。那二位长官曾十分赏识她,意欲拉她日后共谋诸事,辞出之时,二人还十分用心留劝过她。如今过去五年,再次见她,却在此处,是此番景象。
陆瑶记得他们于武坊看到自己时,面上惊诧又不好意思相认的神色。她思虑着,如今自己年岁二十有五,那些曾远不如她之同辈中人纷纷家业安定,候果有成,自己却当着小伙计,收入低微。
她对旁人无有意见,对自身很有意见。往后日程,又不知去向何方,如此思虑着,家人亲友各类指摘又汇入她脑中,令她思潮烦乱,心绪低沉。
第二日来到武坊,陆瑶因前日思虑无食而腹痛,她情绪亦还未好转,便跟老板告假一日,想仔细做一番思量,以做自救。
“陆瑶?你要走吗?”陆瑶踏出武坊门口时,碰到正好前来的袁炙中。
“嗯,告假一日。”陆瑶回答着他的问题,面上却已然无心再去做出往日欢快模样。
“你怎么了?”袁炙中察觉了她的低落,有些关切。
“无事,袁教头。”陆瑶答完便要走开。
“你遇到事了么?”袁炙中追上前问道。
“并未,袁教头,我只是自身不济,告假休憩。”陆瑶简单回复着。
“那你今日如何安排?”袁炙中问,“我知你心绪不佳。”
“……归家休憩。”陆瑶答道。
“不介意的话,我可陪你疏解一二?”袁炙中问道。
“我心绪低沉,徒然扫兴,袁教头。”陆瑶回答。
“无妨。”袁炙中说。
“我们去马场吧?骑骑马走一走,一切都会开阔些。”袁炙中提议。
“我不会骑马。”陆瑶情绪仍旧低落,如果不是袁炙中一直同她说话,她只想原地蹲憩片刻。
多年受创,她始终还未恢复平稳内心。
“正好我教你。”袁炙中说道,他比平时看起来,话语多了许多,变得主动热心。
“那好吧。”陆瑶有些任其发展,不想再多想,亦不想继续抵抗。
“陆瑶,听说你曾在武府修习过,怎不会骑马?”袁炙中边行于身侧边问道。
“因为我胆怯。我怕骑马时,马匹在手中不受掌控,我会跌落摔伤,出糗丢人。”陆瑶说着。
“你不能总如此想,你要去试,去克服,没什么大不了,不会有你想象中那么难。”袁炙中不停鼓励着陆瑶。
“多谢你呀,尽听我诉说一些低落言语。”陆瑶表达着谢意。她往日一两次言及疼痛,家人听闻会嚷嚷着走开,只说她抗害不济,徒然扫兴。
“今日与你行出,扰你清净,扫你兴致,实在抱歉,我平日不会这样。若有下次,我定振奋同程。”陆瑶急急致歉,她首次跟袁炙中独处,却偏偏心绪不佳。
“陆瑶,你不必说这许多,我并不在意。”袁炙中说道。
“今日同你出行,我很舒心。”他补充言语。
“真的吗?哪怕是这样的我?”陆瑶向来不在外人面前,展示阴郁低落。她若逢出门对人,便是欢快轻松的模样;若阴郁难解,会独自躲起来消化完成,再去笑脸迎人。她未想到,会被袁炙中看到自己这样的面貌。她今日心绪,神色,甚至面容肢体都是低落无力的。
“嗯!你很好,不要多想。”袁炙中回复着。
“我们去学骑马吧?”陆瑶心绪有所缓解,提议道。
“好啊。”袁炙中看着她放松一些,笑着说道。
骑到马上,陆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巴克武府时期的自己,那时候她有一次想学骑马,来到马匹旁边,还未上马,已被发狂的马匹踢倒。众人看着齐齐发笑,陆长风路过,也看到了这一幕,从此她便怕马了。
“陆瑶,开始往前走,驱使马匹。”袁炙中的声音在耳边响着。
“陆长风,他此刻在干些什么,他们均会过得很好吧,不像我这般,一把年岁一事无成,还如此低落。”陆瑶思绪漫游。
“陆瑶,我错过你了。”一年前,与陆长风分别的第五年,她收到陆长风一封书信,只有这几个字。
“陆瑶,为什么你总是那么难过?为什么总是你碰到坏事?”陆瑶持续心神恍惚,思绪漫游。再加上隐隐腹痛未消,她感觉很是疲惫……
“小心!”袁炙中声音传来,却已来不及。
马匹遇到障坡,一个起跳,陆瑶正自走神间,落下马去,并且,身后有好几匹他人马匹疾驰而来。
陆瑶醒过神来,眼看要摔到地上,被后来马匹踩断踏亡。
却见一道人影飞过,揽起还未落地的她,几个急滚,落到路边。其余马匹冲跑过去,庆幸无事。
“多谢你,又救了我。”陆瑶说道。
“不必,无事就好。”袁炙中回答。
二人有些轻微擦伤,其余无碍。继续上马练习。
“你看,骑马并不像你想的那样难,对不对?”袁炙中在前方马背上对陆瑶喊道。
“是啊,我已经慢慢会骑了。”陆瑶兴奋回应着。
二人骑着马往来多趟,陆瑶学习起来,发现竟很是顺利,她已经不怕骑马了。
“谢谢你今日帮我,我请你吃饭好吗?”下了马场,陆瑶问道。
“嗯,如若你非要请,那我便勉为其难答应咯。”袁炙中话语轻松起来。
“谢谢你勉为其难。”陆瑶亦笑着回复。
“袁教头,你为何还未婚娶?”吃饭其间,陆瑶问道。
“唉……一言难尽。”袁炙中叹气,并不想多说,陆瑶看他神色伤感。
“无妨,你说说嘛,我这个人,最善倾听故事,抚愈人心了。”陆瑶其实一直都能感觉到袁炙中,心门紧闭,不似寻常人开怀。
“你抚愈不了我。”袁炙中喝一杯淡酒,落寞说道。
“说说嘛。”陆瑶不放弃,“我觉着,你遇到我,是遇对人了,我最擅长医人心伤了。”
“唉……无非是被人伤怀,还不能放下罢了。”袁炙中喝了些酒,天色也暗了下来,他有一些敞开心扉。
“何人?如何伤的?”陆瑶追问。
“从前亦定过一任未婚妻室,无奈她未有解释,骤然另结他人。”袁炙中说着,神色黯然。
“许是我太傻,满心认定却等来一昔换景。”袁炙中苦笑道。
“你不傻,是那人行事不全。”陆瑶说道。
“你不觉着我可笑吗?”袁炙中问。
“这有什么好可笑,何时认真全情对待他人,成了可笑之事。”陆瑶回复他。
“也许是她失全,也许是你二人无缘,但你并不可笑。”陆瑶补充着。
“你是如此以为吗?”袁炙中心绪有些疏解,“难道牵念不放,不是男儿耻辱吗?”
“不算耻辱,用心有何耻辱。”陆瑶坚定说道。
“用心不算耻辱?”袁炙中有些怔怔然。
“终究,只是无缘。”陆瑶虽如此说着,看似清醒旁观者视角,实际上,她看到袁炙中为那个女子如此牵肠伤身,很是难过。
“为何我要在这里,听你说你对另一人如何放不下。”陆瑶不禁苦笑着问自己。
“……”袁炙中有些出神,未做言语。
“你既释然于无缘,又难过于无缘吧?”陆瑶看着他神色说道。
“陆瑶,你看到了我。”袁炙中回头看她说道。
陆瑶不再言语,只是微笑,其实她有些难过,袁炙中心中,全是那个女子吗?
“陆瑶,今日饮酒不多,却似醉地厉害。”袁炙中说道。
陆瑶笑着看着他,“你只有醉了才会多说这些吧,袁炙中,但愿我医到你一些。”陆瑶心想。
“酒足饭饱,我们便各自归家吧。”陆瑶对袁炙中说道。
“陆瑶,谢谢你听我闲语许多。”袁炙中说道。
“也谢谢你今日开解我,教我骑马,解救我。”陆瑶说道。
袁炙中似再想说些什么,终究未开口。
陆瑶微笑转身,离开。
此后,陆瑶再未在武坊见过袁炙中。只知有些伙计,知他落脚客栈,平日与他交集比自己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