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多数股票或许只适合投机

改革开放后，国人在办企业这件事上的勤奋程度令人叹为观止。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9年新登记市场主体2377万户，日均新登记企业2万户，年末市场主体总数达1.2亿户。也就是说，到2019年底，全国大中小企业再加上个体工商户，从事生产经营活动的单位一共有1.2亿之多！

与之对比的一组数据则是，截至2019年12月31日，沪深两市仅有3765家上市公司。数量级上的云泥之别意味着，能从亿万企业中脱颖而出在A股公开上市，一定都是各自行业中的翘楚，堪比通过高考的北大清华学生。

上市不容易，上市后前景远大。尤其是对民营企业而言，能从初创后不断发展壮大，最后通过资本运作实现在A股上市，经历过的奋斗和艰辛可想而知。上市后接受更严格的监管和更广泛的公众监督，利于优化公司治理结构。利用公开募集的资金和此后的再融资，可更进一步将企业做大做强。这一切看上去很美好，A股30多年来也确实孕育了众多最终走向世界500强的伟大企业。但即便如此，对普通投资者而言，当下的不少个股只适合投机（超短线或波段），而不具备长线投资的价值。

一、投资和投机的区别

中国传统文化天然地贬斥“投机倒把”，在人人言必称巴菲特的当下，“投机”自然成为贬义词，短线交易在投资鄙视链中处于较低的位置。但实际上，在英文语境中，投资（investment）本身就有买进买入的含义，投机可以被包括在广义的“投资”一词中；而投机（speculation）有沉思、思索、推测、猜测的语义，本身不带价值判断色彩，更可以理解为是一种经过深思熟虑后，追求交易差价的投资行为。

巴菲特的老师，享有“价值投资之父”美誉的格雷厄姆先生也曾对投机做过带贬义色彩的定义——投资必须满足三个条件：一是以深入分析为基础，二是以确保本金安全为前提，三是获得适当的回报。不满足这些要求的就是投机。

立场决定态度，这样的定义并不符合价值中立原则，而更像“屁股决定脑袋”。投机者就不做深入分析吗？搅动世界金融风云的索罗斯、自称“我是投机人士，始终如一”的科斯托拉尼等人恐怕不会同意；雇用92个全职和1400个兼职调查员，收集了25 000多张小票，进行10 000个小时的门店录像，最终出具89页做空瑞幸咖啡报告的浑水研究也不会同意。投机者就不在乎本金安全？适当的回报大概是多少？这些都是格雷厄姆无法自圆其说的。

也许正因如此，格老又在《聪明的投资者》一书中重新阐释了投机和投资的区别——他认为，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其对股市的态度。投机者的主要兴趣在于预测市场波动，并从中获利；投资者的主要兴趣在于按合适的价格购买并长期持有合适的股票。

这样的解释就符合我们的胃口了：投机和投资只有门派之别，并无高下之分。每个人可以根据自己的资金大小、知识背景、人生阅历等选择投入哪一个门派。有的人初始资金只有几万块钱，你要他学巴菲特，买个价值股拿一年半载一动不动不太现实；有的人只有初中学历，你要求他学格雷厄姆去测算什么自由现金流，恐怕也不现实；很多高手都经历过由投机到价值投资，再兜兜转转回到投机的路上，都与其投资经历（如价投康得新、康美药业受打击）有关。

股市最大的魅力就是自由，完全可以根据个人情况选择加入不同的门派学习，并在觉得不合适的时候退出。而不必笃信某位大师的“教义”，事实上，格雷厄姆本人也曾在大萧条中因为急于翻本加杠杆抄底，最后遭遇破产。

二、部分股票或许只适合投机的原因

格老所说的“按合适的价格购买合适的股票”并长期持有，当然是美好的。在监管严苛、机构投资者占比更大、市盈率更为合理的美股和港股，以及A股的将来，确实存在价值投资的一方沃土。但诚实地说，以A股目前的情况，部分个股可能只能以“投机”的态度参与。

第一，A股牛短熊长，个股经常“坐过山车”。短促的牛市里不分好股、差股，股价都能暴涨。而在漫长的熊市里，很多股将长期下跌。如因追高套牢后自欺欺人骗自己是“价值投资”，始终无法改变“解套思维”，无疑将白白浪费交易机会，极大降低资金效率。

电广传媒成立于1998年，背靠素有“电视湘军”之称的湖南广电，是我国最早以传媒业务登陆A股的上市公司，号称“中国传媒第一股”。创投界赫赫有名的达晨创投也是其下全资子公司，在2015年3月还给投资者讲了一出与美国最大独立制片商狮门影业强强合作的“中国好故事”，在牛市中获得众多券商和大V的推荐，股价一飞冲天。

但在潮水退去后，无数散户才发现自己在裸泳——从2015年7月一路跌到2018年10月，每股股价由42.97元跌至3.69元方才见底，直到2021年，股价依然在6块左右徘徊。

这样从“大众情人”最终沦为“底部垃圾”的个股案例不胜其数。这样的企业，无论故事讲得多么冠冕堂皇，无论有多少人物为其背书，值得“长持”吗？看了这样的股价表现，还敢轻易去“长持”那些基本面并不熟悉的企业吗？

第二，“渣男股”太多，雷暴不断。不光是远有蓝田近有獐子岛的造假重灾区农业板块，连以白马股扎堆闻名的医药板块都不乏“渣男股”。以康美药业为例，2018年初，这只被股民视为“优质资产”的大牛股的股价在资本的推动下扶摇直上，市值直逼1400亿元，跻身千亿级医药巨头。但从同年10月开始，不断有财务造假的新闻爆出。虽康美极力解释，股价依然持续下跌。2018年底，康美正式被证监会立案调查，中国医药股史上最大的一宗财务造假案呼之欲出。2019年4月29日，随着康美一份《前期会计差错更正》公告，曝光康美药业造假300亿元，要知道截至2019年4月30日，康美药业总市值不过才474.5亿元。

第三，业绩和股价容易大幅波动的公司也尽量少做长持，突出的代表是有色、化工等周期股。以华友钴业为例，该股从2018年的1月2日至3月15日，短短两个半月，股价从80.97元涨到了135.8元，涨幅超67%。其后震荡下跌，到2018年底时股价仅为26.15元，跌幅80%。之后，随着2019年的春节行情，它又在两个月内创造急涨65%的神话。到2019年7月下旬，股价又被打回原形，跌幅达46.8%之多。之后开始窄幅震荡，到11月中旬股价仍在25元上下震荡。随后3个月，股价达到58.61元，涨幅达136%。短短的两年多内，股价经历过“脚踝斩”，也创造过三个月翻一倍多的股价奇迹。这类股价随主营产品的价格产生巨幅波动，各季度业绩变化极大的个股，长持只会一次次乘坐“过山车”。唯有结合基本面和技术面的变化实行波段操作，才可能赚得钵满盆满。

第四，大量不分红低净资产回报率（ROE）的“铁公鸡”公司股票，不具备长持的逻辑基础。这类企业往往不仅利润质量差，而且盈利能力也很弱。以2019年大火的紫鑫药业为例，该企业自2012年以来ROE就是个位数，上市13年仅分红过4次，最后一次是2016年，其后股价长期在5～8元震荡。2019年借“工业大麻”概念，股价一度冲上16.56元，但之后仅一个月不到，股价就直接“腰斩”。此外，该股同样也被怀疑财务造假。长持这类企业的股票不仅赚不到钱，还随时可能面临因财务问题而退市的风险。

看惯了价值投资大师“鸡汤”文的读者，可能会认为此处笔者所表达的观点有点消极。但正是因为A股牛短熊长，个股股价容易“坐飞车”，“渣男股”太多导致雷暴不断的特点，才更凸显出好股的稀缺性——寻找优秀企业，特别是在其随市场调整时买入，在股市颠簸时紧握筹码，绝对能帮助我们“穿越牛熊”。

那么，什么样的公司股票才是值得长持的好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