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斗牛

牛在中华民族的文化版图里或许一直就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从汉代的画像石中我们可以看到它的影子，那个年代它们的劳动大大促进了生产力。现在，一部以《斗牛》命名的电影里我们又看到了牛的影子。

《斗牛》虽名为斗牛，但此斗牛非彼斗牛也！这不是一头富于战斗性的西班牙斗牛，而是为了生存下去一直同周围环境和自己做斗争的牛，是奋斗而不是战斗的牛。片中为了生活不断奋斗着的牛和牛二正象征着，无数在华夏大地上勤劳朴实、繁衍生息着的中国人。

影片开始，牛二刚刚躲过日军扫荡回到村庄，干裂的嘴唇，脏兮兮的牙齿，完全一副中国贫苦农民的样子，当然这也是那个年代，中国人曾给予世界的印象之一，脏，没文化，愚昧，没有思想。这里的中国人没有西方的国家意识，没有西方现代文明所谓的聪明、文明，有的只是对生活的无限执着。

影片中，农村落后的物质文化生活，九儿和牛二算不上美丽的感情，如果以文明的眼光看好像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但这些热爱着生活，默默生活其中的中国人却深深爱着这一切，尽管这里有的是贫穷、落后。

但这部影片似乎在问：文明过度发展，就一定是好事吗？从影片看，这个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那些所谓的“文明”，使人类失去了同情心，人类不再是一个互相怜悯、互帮互助的集体。国家的界限使人类之间心有隔阂，处处以邻为壑。黄仁宇说过，中国人从前是很少有国家意识的，这可以用中国自古以来不断的民族融合证明，而现代中国人的国家意识和国家主义，是西方列强和日本对中国的侵略战争所激发的。

影片中多次出现一段粗鄙的歌词，“姐儿哟，南园哟，摘大桃，看见公猫端母猫，一端一哎呦”，粗鄙的话语中隐含着性的暗示，有着郎情妾意，虽然不是佳人才子。而当村庄已毁、家人已死时，牛二的意识里再度出现这首歌就凄凉无比了。那姐儿，那桃园，那昔日生活的家园已全部被毁灭。影片采用回忆与现实掺杂的表现手法就是为了表达这种今昔感。另外影片中被砸碎罐子的蛐蛐也是有这些意思的，家园已毁，即连蛐蛐的身影也只能寄留在硝烟中。

而当我们听到受伤日军唱着“我们一定要胜利”的歌时，又不能不心生感慨。这重复着的、单调的句子，像是宣誓，但其中又因为没有具体的内容而空虚乏味。在战争中，死去的受害者可怜可悯，迷失了自己的杀人狂又有一种可笑的可悲。当我们追问一下这杀人狂举动的来源，就会发现，这是一种畸形的国民教育的产物，一种只考虑自己不考虑别人，为了一己私利可以无原则、无底线行动的思想灌输的结果。

最后片中唯一剩下的日本兵本来对家怀着许多眷恋，并渴望着活下去，可是当他看到“敌人”时，双方都在无谓的恐惧和怀疑中同归于尽。对此，片中黄渤说的一段话，加上方言色彩，具有很好的表现力，“死，死，去死，爱死不死”，简单的话语却体现了牛二对战争的迷惑，对战争中的人与人为敌的偏执的无奈，好好的日子不过，打打杀杀。

当奶牛被日本人发现后，并有饲料吃时，牛二也不能牵走，是背叛吗？或许奶牛是想牛二能和它一起留下，牛没有能力分辨敌我，只想过一种有东西吃、能活下去的日子。这不也是牛二的思想吗？是战争把他们卷入饥荒与仇恨之中。影片最后，八路军给牛二留下的碑字撕裂后，经过牛二的再创作成了“二牛之墓”，暗喻牛二和那头真实的牛具有共同之处，这是两只对生活充满向往，对周围的战争充满迷惑的牛！

其实，不论是“老祖”嘴中的“人神共愤”，还是日军念叨的“我们一定要胜利”，都是思想灌输的结果，这些东西泯灭了人性，从文明变成了人类的遗憾。老祖的“人神共愤”压抑了那美好的爱情，日本兵的“我们一定要胜利”更是在毁了别人的同时也在肉体和精神两个层面毁灭了自己。

这些僵化的思想灌输，都毫无例外地压抑、泯灭了人性，造成人类对他人和自己的伤害。这种思想灌输，和它造成的人性偏执，在死亡和毁灭造成的身心痛苦中更加发人深省。而如果我们能够始终对生命对生活心怀感恩，选择一种和平的模式来生活，来繁衍生息，就不会有那些泯灭人性的屠杀，也不会有那些生离死别的人生和民族之痛。

《斗牛》是一部反战的电影，不是斗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