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兆
“使徒”是这个国家对拥有特殊能力者的一种尊称,意为“神之使者”。
传说他们的能力就是神灵赋予的,但这不意味着使徒就是这个国家特殊的一类人。
除了少数出于领导阶层的使徒,大部分使徒都是无奈的打工人
程华第二天清早来到清水村的时候,才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昨天好像并没有答应凌偕昭要一个人接下这个案子。
事实上,他到了现场接触几个锦衣卫后才发现,这宗案子其实是本是上级指名单派给凌偕昭一个人的。
他好像成了凌偕昭的工具人。
锦衣卫薛锺,论职位和程华相当,论年龄却正好是后者的两倍:正处不惑之年。薛锺已经守在现场一天一夜了,他不冷不热地在村长家里接待了程华。
尽管只是一个普通人,薛锺还是凭借自己出色的破案效率晋升到了现在这个职位。同事们评价他为刚正不阿的工作狂,正适合这个时代。
“我还以为那个女人会更重视一点。”薛锺脸上写满了不悦。
“你在嫌弃我不够专业?”程华问。
“案子都发生超过一天了你才来到现场,就管这叫专业?”薛锺用力敲了敲村长家的红木桌子,一旁陪坐的村长见状只能默默闭上眼睛。
“事实上,从我知道这起案件起到我赶到现场的间隔绝对不到八个小时。”程华义正言辞地说。
薛锺翻了翻白眼:“纠结这些有意义?”
两人把话题聊到案子上。程华昨晚已经看过案宗和凌偕昭给他写的那本笔记,对案子有了自己的见解。
“我坚持认为,凶手其实就是魔物。”薛锺语气相当强硬。
“哦?但是你们在现场没有发现魔物独有的气息吧?”
“现场也没有使徒施放术式的痕迹,按你这么说,凶手只会是普通人了,你觉得这可能吗?”
确实不太可能。
尸体被发现时,已经被工整地平均分成了十二块,每块的重量几乎完全相等。如果说凭特别精湛的刀工还能做到这一点的话。那么现场却没有发现一丝血迹,连尸块本身都是干净的就显得过于诡异了。
程华知道一种将人体内的血液全部抽干的术式,掌握这种术式的使徒能轻松做到这一点。
“施术确实也会留下痕迹,但痕迹又不是不可以抹除,魔物可不会自己消除痕迹。”
薛锺面色相当凝重:“也许你们使徒对魔物更为内行,但我却不得不反驳你。事实上,前几天已经有村民反映过自己见到了魔物,但是我们到现场勘察的时候没有发现半丝魔物气息。”
“这不可能!”程华打断了薛锺的话,魔物的气息相当浓烈,据他所知连使徒都没有办法驱散。
战战兢兢坐在一旁的村长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了:“虽然清水村在过去几百年间都没有闹过魔物,但是这几天的确有村民反映看到了那种…恶心的东西。”
“我们的确也没有发现魔物气息。”薛锺说。
程华沉默了。虽然普通人类闻不到魔物气息,但是可以根据特殊的溶剂探查到,以薛锺一行人的专业程度来说,不至于出现探查不出魔物气息的情况。
何况作为使徒的他在进入村子的时候也没有闻到魔物气息。
如果村民没有说谎,这种状况无疑超出了他的认知。
魔物不可能是凶手。它们渴望的是鲜血和哀号,以满足它们那永远都填不满的欲望沟壑。它们才不会有闲情去齐整地切割尸体,就算是已经进化到了可以隐匿气息的程度。
不会的,程华安慰自己。
但是如果魔物出现了,那么解决魔物的优先级无疑要放到找出凶手前面,因为保护活人才是更重要的。
凌偕昭没提过这一点。
她还不知道吗?
“倘若真是如此,我们的工作中心就要变了。”程华对着薛锺说。
后者自信地摇摇头:“不会的,凶手就是魔物,剿灭它即是捉拿凶手。”
真是个死脑筋,程华不满地想。他看向村长:“能告诉具体我看到魔物的人有哪些吗?”
村长沉吟半晌,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头一个,就是死者的父亲。”
跟着村长,程华和薛锺来到了死者的家。她的父亲正在为死者准备葬礼。出乎程华的意料,死者的家里人来人往,格外热闹,连戏台都摆上了。
“我把族人们都叫过来了。我女儿是被那邪门玩意害死的,迟早会再找上门。我想多叫点人阳气旺,兴许可以吓走邪祟。”死者父亲某甲认真地解释道。
要是真的魔物上门,你拉的这么多亲戚怕是得全搭进去,程华暗想。为什么总会有人相信靠所谓阳气可以吓走连刀枪都无法杀死的魔物呢?
戏台上演的戏是“陈姑驱魔”,一个姓陈的女使徒驱逐魔物的故事,在这一带广为流传。现在演这部戏,无非是讨个吉利。
某甲的表情看上去恐惧多于悲哀。也许对于他这个未满二十的女儿的死,他更关心自己能不能活命。
程华礼节性地安慰了某甲几句,然后发问:“你是亲眼看到了那个魔物对吗?”
后者点点头,他的情绪相当激动,以至于手舞足蹈起来。
“就是看见那阴间玩意都得折寿啊!全身比炭还黑,还长着三个头,手脚更是数都数不过来…前天大中午我在山道上走着,猛一回头,那玩意就直愣愣地杵我背后,没把我送走哟!”痛苦清楚地写在男人的脸上。
“我是脚底抹了油,头也不敢回地往家里跑啊!这路上偏偏又一个人影都瞅不见,我当时都能瞅见鬼门关了,结果…”
程华悄悄碰了一下薛锺:“他绝对当过说书这行。”
薛锺点点头:“他的表现是有点浮夸。”
男人明显还在沉浸自己的冒险当中,没有听见两个锦衣卫明显对不上的谈话。他继续说:“结果,我跑着跑着,只听得一个声音在叫我,我想着,这不是我女儿吗?我就停下脚步,往身后看去…”
“然后发现在后面追我的居然是我女儿。”程华低声说道,“她气喘吁吁地追上我,问我为什么发癫似的跑这么快?我就把魔物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了,可是她一点也不信…”
薛锺瞪着程华,语调里带着愠怒:“不要再开玩笑了!”
男人继续说着:“然后我发现,追着我的居然是我的女儿…”
程华洋洋自得地打断了男人的话,他问:“你是哪天见到魔物的?”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回答:“前天。”
“你的女儿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我也不清楚。我和女儿解释了半天,还去地方衙门请了锦衣卫过来探查魔物,什么也没找到。检查完都已经到晚饭点了,那个时候我女儿还在呢。”
程华心头一颤,他扭头看向薛锺。
后者眯起了眼睛。
地方锦衣卫确实接到了男子的报案并且前往现场,但是全程都没有看见男子的女儿。
有趣。
男子全程几乎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悲伤,葬礼办得也和婚礼现场一样滑稽,魔物毕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薛锺附在程华耳边悄悄说:“一个细节,今早验尸的小王给了我报告,死者死亡的时间超过了三天。”
这位父亲肯定是说谎了,可是这种谎言未免也太蹩脚了吧?
程华盯着男子的眼睛,但出乎意料,男子表现得十分坦诚,没有刻意去躲避目光。
“有一种办法。”程华对薛锺说。
有过一段时间的共事,薛锺还是了解过程华的一些特殊术式的。他环顾四周,虽然四处都有亲友走动,但都在顾着自己的事情。
没人注意这里。
他提高了音调:“先生,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把目光对准此处,戏台上的戏也被迫中断。
某甲面色铁青,眼球白得让人想起鱼肚皮。他的身体看上去很是僵硬,像是一台油没上好的机器。
挣扎了几秒钟过后,后者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啊!”人群中爆发惊叫。
薛锺箭步上前,及时扶住了他,使他免于直挺挺地摔在地板上。
“医生!有医生吗?”
现场乱作一团,看来这局面一时半会是没法收拾了。薛锺趁乱偷瞄了程华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你最好快一点,薛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