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奶奶的菜园子

暑期回家乡，来到奶奶的菜园子。头顶是白云相间的蓝天，云朵下是绿色黄色的田野。苞谷地，水稻田，经济林，错落在密集的阡陌旁。又高又细的电线杆，竖在农田里，自然地排列开来，一根一根粗细不一的黑线，划过无垠的长空。偶尔一群长有灰色羽毛的鸟，轻轻落下来歇息，一阵风过，又放肆地冲向远方。

“向日葵。”

我险些欢呼雀跃。这还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亲眼目睹向日葵。这样神圣执著的植物，越过围栏，向着温暖的太阳，在夏天盛开庞大繁盛的花朵，又在夏天结出沉硕的果实。透过炽热的光，绿色的叶脉通透有光泽，脉络清澈像流动的水溪。葵花籽整齐密集地扎堆在圆形托盘中，黑压压一团，引我想起马蜂窝，不由得浑身发冷。不过想到都是脆嫩好吃的瓜子，便觉得甚是可爱。那曾是我最欣赏的植物呀，始终坚定一个方向，就像不曾放弃的人，不曾辜负的远行的梦。

绕过猪房，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槐花树。翠绿色的树干黛绿色的枝条，充沛的生机活力，朴实的悠远林荫，令人赏心悦目，登时心境明朗。像一面镜子，摄入幽深的内心。田野的远处，是稀疏的农舍，农舍四周漫布着收割过的稻田和枯黄的草地。

随奶奶走下石阶，来到一丛丝瓜跟前。柔和的阳光下，奶奶仔细地拨开繁茂的藤蔓，找出潜藏的丝瓜。苍老的手有力地握住粗硕的一头，右手夹带着旧剪刀，熟悉地绕过叶片，将丝瓜的枝条咔擦剪断。我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顺势接过。新鲜水嫩的丝瓜，表皮却粗糙极了，深邃的沟壑如同奶奶脸上的皱纹，可甜润的瓜肉又多像奶奶慈爱的心。

很快摘好了丝瓜，我发现丝瓜藤旁的南瓜花开的正好。这次轮到我和小侄女去折花，奶奶站在一旁歇息。南瓜花金灿灿的，色彩单一质朴，握着毛绒质感的藤枝，手有点发痒，却是那样自然亲和。

“小心了，别踩着地上的茶叶。那是你爸今年种的。”

寻着奶奶的声音望去，脚下是一片细嫩的树苗，个头只有杂草一般高，不仔细看，还真不知道这就是可以长出神奇茶叶的茶树。在家乡，新茶叶采摘下来，可用来打好喝的油茶。从小到大都喝这个长大，这样的茶饮料，世世代代相传，成为瑶乡人民必备的食品。

“这又是什么神奇物种？”

绕过田埂，对面田是一丛奇怪的植物。透过叶缝隙，看到形似辣椒的黄色果实。奶奶说，这叫洋辣椒。

“学名是黄秋葵，我们老师上课说过。”

读五年级的小侄女有板有眼地在一旁补充道。我笑得合不拢嘴。她突然低下身来，迅速捡起一个壳状物。

“瞧，知了壳。”

“还是一种药材来着。”

我莞尔一笑。很小的时候，我就常和隔壁的小伙伴去田里找这种壳，然后收集了拿去药铺卖，一天下来，有时卖的钱，够吃一个礼拜的冰棍呢。

在田野玩了半天，直到夕阳染红了青山。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有特殊的气味，像是泥土，像是水沟，又仿佛是头顶的槐花树。

我在夜幕来时安然睡去。盛夏，田园，午后，沉睡一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