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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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此情彼情

丁西不分昼夜苦苦修炼,但是要比想象中来的还要困难,这不像以前练习的武术,有实实在在的拳法和刀法,这更像是一种领悟,整天盘膝打坐体会自己的情绪和思想,体会自己的肉体和四肢,好像要重新认识他们一般,体会风是怎么吹,雨是怎样落,花是怎样开的,体会自己的肌体怎样去跟大自然接触,好像害羞的男孩见到心爱的女孩时那种难以言说的美好和焦虑,特别是那一颗颗像雷球一样的小家伙,需要花大力气去感受他们,收集他们,驯服他们。

如此好几个月下来,终于又见到了那篇神秘的剑决,丁西赶忙抑制住兴奋地心情,使出浑身解数拼命记忆,但也只记住了几个字,如此这般,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又过了几个月,才记住了一半,心情不免烦躁异常。

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笨,何以进步如此之慢,垂头丧气。有时候想起黄甫月亭,心中立刻燃起熊熊烈火,难以遏制。有时候想起黄甫玉铃,暗恨她把自己往这荒凉的院落中一丢,就像丢一只猫,一只狗,爱理不理。

可是当黄甫玉铃再来的时候,又像吃了顺气丸,也像见到了救苦救难地菩萨,抱怨立刻烟消云散,一堆一堆的问题,准备了一车又一车。

黄甫玉铃面无表情地耐心听着,让丁西以为,眼前这位有着精雕细作的眼睛、鼻子和嘴的美人儿,是不是镀了一层银粉供在香堂上的菩萨。

直到自己喘了口粗气停下来,她才很严肃地开口道:“我没见过有谁练功像你这般急功近利,要是如此,你不练也罢,从那里来回到那里去吧。”转身就往外面走,走了几步又道:“从左面的角门出去,免得被人看见,迁累到我。”便把丁西冷冰冰地丢在一旁,目瞪口呆,等他追出去时,人已经不见了。

第三天头上,黄甫玉铃再来,冷冷地说道:“怎么,你还没走!”

丁西道:“你骂得对,但是,就算我死了不会走,非把剑术练成不可,在下实在愚钝,请姑娘再教教我吧。”

“我没有骂你,不过陈述事实,你不是练功的材料,再费多大劲也不会有太大的成就,经过这段时间,你我都看的清楚,也许你是怕我父亲那边交待不了,这个你且放心,我在他老人家面前向来一言九鼎,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放下宝剑,你可以走了,快点走,一刻也不要呆在这里。”

这是要赶自己走!

丁西有点恼羞成怒,犟脾气也上了来,但他还是压下怒火,冷笑道:“姑娘太小看我了,大丈夫言出必行,怎么能出尔反尔,我不会把宝剑还给你,也绝不会离开此地,你不教我,我再找别人去,或者去找你姐姐,她的功力一定不在你之下。”

“你!”黄甫玉铃气得浑身力抖,“好,好,好,你自己要找死,我管不着,但是你在这里迁连到我了,所以你不走不行,必须走!”

“迁连到你?我不明白。”丁西有些糊涂。

“我懒得跟你解释,快走!”

两人僵持不下,丁西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难道实在是讨厌自己不成,心中很是不痛快,但是他也绝不妥协,任凭她气地发抖。

“哎,妹妹,何故发这么大脾气,难道丁公子惹你不高兴了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丁西闻言长出一口气,心中未免还有些激动。

黄甫玉铃闻言脸色大变,但刹那间又恢复了冷漠的样子。

黄甫月亭袅袅娜娜地走进来,来回看了看,嫣然笑道:“两位,怎么像小孩子一样,刚才听见大喊大叫的,这会儿又打什么哑迷呢。”

然后,走到黄甫玉铃身边,似笑非笑说道:“妹妹,爹爹要来看望丁公子,你们有什么小矛盾,先放到一边,好不好?”,然后又道:“妹妹说话直爽,有那里不悦耳的,丁公子可不要往心里去。”

丁西不敢看她,答道:“那里,那里,玉铃姑娘教训的是,都怪我不够努力,辜负了她一片心意。”

黄甫玉铃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来。

黄甫月亭咯咯咯地笑着,好像感觉很有趣,说道:“哎,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就算夫妻之间也常常争吵的嘛,这没什么稀奇,妹妹,你说对不对?”

“道理错不了,姐姐的比喻可不好,如果把它用在姐姐身上可能更贴切一些。”

“妹妹说的也对,我倒是愿意试一试,丁公子,你的意思呢”,她又大笑起来,笑的花枝乱颤。

丁西看着这两个容貌相似的姐妹,暗想,为何性情如此不同,姐姐活泼艳丽,荡人心魄,妹妹冷艳高洁,飘逸出尘,两人性格要是相互融合一点,似乎更好些,但是,她的话自然不敢随便应答。

正不知如何应付,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大开的院门外传来道:“丁公子,丁公子可在?”说着一名老者大步流星地走进院中,“咦,你们两个也在这里,倒省得老夫去找你们。”

丁西赶忙上前见过礼,黄甫钟还礼道:“丁公子住在这里还适应吗?”

丁西道:“太合适不过了,感谢老庄主收留和招待。”

黄甫钟一挥手道:“小事一桩,不必挂齿,丁公子来此也有半年,不知宝剑练的如何?”,他倒背双手,边说边看着院中景色转了一圈。

丁西心中羞愧,脸上发烧,期期艾艾道:“在下实在愚钝,恐怕辜负了老庄主的一番心意,剑决嘛,才刚刚练了一式半,其他的尚未领会。”

黄甫钟猛地一转身,声音忽地拨高三分,道:“一式半?”

丁西心中更加不安,只好道:“是,是,只会练一式半。”

黄甫钟厉声道:“剑决,你领会了多少?”

丁西觉得自己脸红脖子粗,道:“只看了半篇,领会嘛,领会了三分之一。”

黄甫钟停顿了一下道:“铃儿,你帮丁公子讲解了多少?”

玉铃道:“女儿尚未给他讲解。”

黄甫钟厉声喝道:“如何不讲,我不是让你助他练剑的吗?”

丁西心道,也是啊,我从未见过如此难以理解的剑决,如果你能为我讲解一下,我岂不是练的更快,但是又不忍心她被责罚,便道:“是在下愚笨,不管玉铃姑娘的事,请老庄主不要怪罪……”

话未说完,黄甫玉铃已经接过去道:“爹爹不是让我做那一件事么,我怎么能顾得过来。”

黄甫钟点头道:“这倒也是”,然后转头道:“亭儿,你妹妹那边还得有人照应,丁公子的事就交给你吧。”

黄甫月亭不慌不忙地笑道:“爹,妹妹的事不少,我也没闲着啊,况且这事儿一开始就交给了妹妹,现在突然转给我,是不是也不太合适,这做师傅怎么能说换就换呢。”

丁西心道,好嘛,两位姑娘都不爱答理自己,自己真的有那么差吗,就那么讨人嫌,黄甫月亭几次深夜来找我,虽然……虽然……,他心中一跳,但确实受益良多,如果是她做老师,似乎比较好,为何她也推托呢,心中既羞愧,又不痛快。

黄甫钟沉默一下道:“罢了,铃儿,你那边的事先放一放吧。”

黄甫玉铃急道:“爹,这……”

黄甫钟道:“好了,不要再说,那边的事我交给别人去做,你就竭力帮助丁公子,最快练成五雷剑法”,然后又道:“丁公子,你演示一下那一式半,让老夫看看,如何?”

丁西道:“是,请庄主指点。”

说罢,心中默念口决,道:“起”,宝剑应声脱鞘而起,在半空中来回穿梭,上下飞舞,忽似飞鹰展翅,忽似鱼儿水游,转了几个圈后,划过一道寒光,快如闪电,向一棵大树直刺而去,眼看就要刺入树中,忽然,啪哒一声,宝剑似乎失去了控制,掉落草丛之中。

噗呲,黄甫月亭大笑了起来。

黄甫玉铃冷冷看着,一言不发。

丁西羞愧难当,汗珠子立刻冒出来了。

却不想,黄甫钟哈哈大笑道:“好,好,丁公子确是练功的奇才!”

丁西豁然抬头,大惑不解,这老头难道看了自已这一番表演,突然变傻了不成。

只听黄甫钟大喜道:“我原以为丁公子不过能练到联剑之势,不想已达到意剑之境,真是奇才!”,说得丁西更是云里雾里。

丁西捡回宝剑,问道:“什么是联剑,何为意剑?”

黄甫钟道:“既然铃儿没来得及给你讲,老夫说给公子听听,坐下,坐下听”,老头许是很高兴,居然不急着走了。

黄甫月亭道:“爹,你们聊吧,我可得走了,那里一堆事呢,不敢耽搁了。”

黄甫钟道:“好,你去吧”见黄甫玉玲也要说什么,便道:“铃儿你留下,我还有事交待”,黄甫玉铃只得规规矩矩答应一声,却坐到院子另一边,随手捡起地上一根绿枝条,把它弯成一个圈。

黄甫月亭与爹行过礼,道:“丁公子再会。”见玉铃并不看她,也不以为然,便微微一笑,轻飘飘走了。

丁西颇有些失望,暗暗叹息,但很快被剑决所引起的好奇之心驱散,他们坐在院中石桌旁,右边原是一个花圃,现在只有零零散散的花枝,大部分地方被细嫩的绿草铺盖。

黄甫钟道:“虽然是些常识,但公子不学此道,难免不知,精血是人存在的本源,也是我们收服万物的媒介,剑本是死物,公子滴血入剑,便赋予它生命,此剑取天地之气与石精炼制而成,公子修炼感应决时一定有所了解,融合精血后,你与剑之间已产生手足之联系,这是联剑。”

见丁西点头,黄甫钟道:“时日愈长,你与它之间的关系愈是亲密,使用起来如同手足,便是意剑,我观你运剑虽然还做不到随心所欲,却是圆润自如,一般来说,想做到这一步没有一年的勤奋练习是不行的,而公子仅仅用了不足半年时间,天赋难得啊!”说罢,哈哈大笑。

丁西恍然大悟,不由得向黄甫玉铃看去,心道,听见没有,我差点被你所骗,但又不知你为何要骗我呢?

黄甫玉铃似乎编成一件什么东西,在她手中跳来跳去,全然不管两人的对话。

黄甫钟道:“丁公子天赋异禀,实在难得,还记得我们先前的约定么。”

丁西肃然道:“庄主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就是没有此约定,滴水之恩在下也应涌泉相报。”

黄甫钟道:“哎,这些不必说了,一码归一码,还是先前的话,公子愿助我一臂之力,我也会帮助公子报仇血恨。”

丁西毫不犹豫道:“愿听庄主差遣,只是可否明言,在下需要做些什么?”

黄甫钟道:“非老夫不明言,一心不能两用,在你修成五雷剑之前,还需静心寡欲,心无旁骛,到时公子自会明了。既然公子同意,老夫也是重诺之人”,说罢,拿出一张羊皮纸来,上面密密麻麻已写满了字,丁西看时,内容正是两人的承诺。

“公子看清楚上面内容了吧,这是鬼言卷,你我二人同在上面签下名字,如有返悔,必遭反噬”,说罢,又从袖中拿出两支精致的白玉小碗,小巧玲珑晶莹剔透,一支金色匕首,看起来不是凡物,两支蓝杆毛笔。他先用匕首划破手指,滴入碗中,丁西学他的样子,也把精血滴在自己的碗中,各拿一支毛笔,在那张羊皮卷上写下名字。

当精血浸入羊皮卷,就好像生来就刻在上面一般,不及他细看,羊皮卷呼地一下,着起火来,丁西大惊,不等有所动作,已经化为灰烬,这时,冥冥之中似有一双恐怖的眼睛,深深盯了他一眼,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与此同时,黄甫钟的肩头也抖动了一下,然后起身道:“今后要仰仗公子了,如果觉得烦闷,可以四处走走,剑决上的问题,铃儿会给你指点,或者找老夫也是一样。”

丁西称谢,点头答应,黄甫钟昂然而去。

丁西心中颇为欣喜,对还坐在一边的黄甫玉铃道:“以后还要多多请教姑娘。”别有用意地看着她,想知道她怎么解释刚才的事。

黄甫玉铃默默答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又沉默半晌才道:“本想救你一命,可你非要往里面跳,既已如此,只好听天由命。”

丁西肃然道:“在下贱命一条,生平不过报仇二字,多活一天也嫌长,姑娘美意在下心领了,今后如用我之处,尽管吩咐吧。”

黄甫玉铃冷笑道:“连命都活不长,何以帮我。”

丁西慨然道:“有一天算一天,只要对姑娘有用。”

这时,黄甫玉铃身上的冰霜忽然不见了,眼睛中多了暖意,只是这暖意好像秋风中的白云,寂寞山涧的流水。

黄甫玉铃道:“公子确有修炼法术的天赋,但是你的心太急燥,这世间万物都有它存在的规律,它们不断地轮回繁衍,世世代代亘古不变,你应该把一切过去放下,忘记自己的存在,风来的时候你是风,雨来的时候你是雨,百花盛开的时候你就是花,去亲近她们,感受她们,没有一样东西可以独活于世间。”

说着,她抬起手臂,蓦然,从草上、树上、花上、泥土里,迸射出一个一个绿点、黄点、灰点、蓝点,向她聚集过来,围绕着她,其中绿点最多,渐渐地越来越浓,越来越烈,形成了一条条五色的彩带,五色的云朵。

丁西惊奇地张大了嘴,黄甫玉玲消失了,却又不是真正地消失,眼睛明明看得到她,却又好像那里空空如也,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觉,好像他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棵参天大树,浓郁的木之气息扑面而来,她亮如星辰的眼睛里好像缓缓打开一扇窗,明晃晃的,绿油油的春天来了,参天大树生机盎然,五色彩带化为春滕,五色云朵化作叶片,上顶天,下踩地,魏然屹立。

忽然,一股强烈地气息,勃然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