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好运来
根据苏妄近期的同桌观察日记，得出的观察记录摘抄如下——
他同桌背书时应该是有念出声的习惯，但碍于在安静的教室里不好发出声音打扰别人，于是只能看见粉嫩的唇在无声地一张一合；遇见写不出的题时两道细长的眉会往中间稍微蹙一点，咬着笔头冥思苦想的样子宛如和卷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写字的时候会小猫咪般无意识地吐出一小截舌头；累了的时候会将下巴搁在手臂懒懒地垂着眸子看题目，卷翘的睫毛会在眼睑下投下阴影，眨动时便会幻化成蝶飞走，随即再转过脸来，改换成将右脸颊压在手臂上，撒娇似的对着他瘪瘪嘴，被欺负了似的可怜兮兮又委屈巴巴地来一句“苏同学我好累啊～”。
然后苏妄便知道又到了他被迫成为她的打卡任务对象的时间了，已经很自觉地摘下了右侧的耳机。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桌上的人，挑了挑眉敷衍问道：“所以呢？”
一副“关我屁事”的语气，实际上更像是在让她随意提要求。
陈希咬着下唇思考着，目光扫到了他指尖捏着的耳机，被枕着的那只手臂的手指抬了抬，指向那只耳机，大胆道：“借我听听歌吧。”
她是不抱希望的，毕竟那耳机他天天戴，是不是他的宝贝耳机不知道，但苏妄怎么看也绝不像是会把自己耳机或任何私有物借给别人的人。
可没想到苏妄竟然意外地好说话，连冷嘲热讽都没有，最多也就是眯了眯他那双狭长的眼，用一种陈希都看不太懂的目光看着她——她自觉和他当了数个月的同桌后对他眼神和微表情的解读已经不似一开始那样除了看不懂就是看不懂，甚至可以说更上一层楼了，但此刻竟然又多了个她看不明白的——就一言不发地同意了她这个对他来说算是不合理且不可能让他去完成的要求，把耳机放到了她手边。
陈希看着那只白色耳机，两只眼睛瞪大得跟看见一颗鲜血淋漓的新鲜头颅摆在她眼前似的，不可思议中又带着惊恐。
随即她一瞬间坐直了身，所有疲累像是须臾间从身体里蒸发，趁着苏妄反悔之前迅速地拿起耳机戴上，然后看苏妄低头摆弄手机，应该是在给她播放歌曲的路上。
她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给她放歌，嘴角像个失了智的傻子般咧着，两只眼放着光地盯着他在手机屏幕上飞舞的好看的手指，犹如一只闻到了猫条味儿的小猫咪。
苏妄会给她放点什么歌？
他经常听的吗？
她有些好奇起他平日究竟都在听些什么样什么风格的歌曲了。
应该不会是那种温温柔柔的，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气质。
等待的间隙陈希百无聊赖地想着。
正当她在脑子里想出无数种曲风在边上勾勾叉叉哪个是他会听哪个是他不会听的歌时，下一秒，耳机内忽地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歌声——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她出于本能地摘下耳机，左手握拳朝苏妄手臂上轻轻一砸，又怒又笑道：“你有病啊苏妄！”
坐在周围的人听见陈希这不大不小的一句骂，均吓得脊背一僵。
也只有陈同学敢这么当面骂苏妄了，若是被他们看见她不仅骂了还打了一拳苏妄，怕是会集体失心疯。
尽管知道两人关系不太一般，但这种程度对他们来说还是如同一记暴击。
“不听还来。”苏妄对于她那猫挠痒痒般一砸居然也没作出太多反应，只是一副不要就拉倒爱听不听的随意语气。
“当然要听了！”陈希不甘示弱地一扬下巴，说着又把耳机塞了回去，耳朵里立刻又被“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充满。
拜托，那可是苏妄的耳机诶，苏妄戴过的耳机诶，这可是苏妄特意给她选的歌诶，她就算是聋了都必须要听。
她睨了眼淡定自若的苏妄，好像被好运来折磨的只有她，便由衷发道：“不是，苏同学，你还挺狠，自己还戴着另一边耳机呢，为了搞我至于吗……”
苏妄嘴角不带感情地一勾又放平，像是笑了又没笑，朝她摊开了左手手掌，里边赫然躺着另一只白色耳机，看她的眼神明晃晃地写着“你是傻逼吗”。
“靠！”陈希笑了起来，骂人的话来来去去只会那么几句，“你是真的有病啊！”
苏妄看着她的笑脸，已经无法从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疲倦。
他不明所以地哼笑了一声，似是在应着她那句话，低下头默默地点了单曲循环。
好运来，好运来，那就祝你——
期中好运，一切顺利。
于是陈希被迫(自己迫的自己)接受了精神洗礼，听了一整个晚自习的《好运来》。
……
陈希的期中考便是在《好运来》中无数人的和声和高亢又铿锵有力的歌声中度过的。
坐在考场写卷子时满脑子都是那喜庆的声儿和乐曲，差点就回想不起自己都背了些什么，还在作文上不小心写出了好运来三个字，幸好检查一遍时发现了才删掉。
她是真的会谢。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好运来》的作用，反正她觉得这次期中考运气确实不错，考的基本上都是她看过的，拿个高分不成问题。
于是她的期中考就在好运气中一切顺利地度过了，伴随着窗边落光了叶子变得光秃秃的树以及悄无声息地到来的冬天。
期中考结束的那一天是平安夜前夕。
班里的人吵吵闹闹地讨论着，说要给谁谁谁送苹果，说着说着就成了出去吃顿烧烤犒劳一下自己以弥补为期中考付出过的头发丝。
陈希对平安夜送苹果的事儿倒是不太清楚，毕竟以前也没有想送的人，便没去弄清楚其中典故和含义，只不过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倒好像是在那天收到过很多苹果——虽然都被她拒绝了——还以为只是到了苹果的季节，想着给她也带一点呢，没想到还有另一层意思在。
她坐在座位上颇感兴趣地听着他们讨论，而她同桌一如既往地戴着耳机事不关己。
今天的晚自习取消了，一群人留下来闹了没一会儿就散了，全嚷嚷着要赶紧去买苹果了否则再晚点水果店都要关门了明天送个屁。
从来没这么有仪式感地度过平安夜的陈希在遇到了苏妄后自然也有了点送苹果的想法，和他们道了再见后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嗯，为了买苹果。
但她念念不舍地看了眼她同桌——心一狠，罢了，苹果重要，少待一个晚自习也没事！
她眼巴巴凑过去，小声问道：“苏同学，你走不走啊？”
苏妄：“不走。”
“哦……”陈希低低地应了声，朝门的方向指了指，“那我先走了哈。”
“嗯。”
“那明天见，晚安！”陈希说着就站起来飞奔着跑走了，边回头朝他挥手，再拖下去她担心真买不上苹果。
苏妄摘下全程并没有放歌的耳机，放到耳机盒里，拿上背包也离开了教室，从走廊往下看，早已看不见陈希的身影了。
……
陈希早上见到苏妄就问他晚自习结束能不能等一等她再走，苏妄没问为什么，不咸不淡地“嗯”了声，辨别不出什么情绪。
见苏妄答应了陈希便放心了。
他不轻易答应人什么事，可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排练结束后，一群人去吃烧烤，陈希说着自己还有事儿就不去了，便头也不回地飞奔着往教室跑，不想让苏妄等太久。
陈希人还没到，教室里的苏妄已经听到那回荡在走廊着急切又带着兴奋的脚步声——别问他是怎么听出来的。他侧过头看向后门，好似在用目光迎接她的到来。
不过几秒钟后，他便看见陈希气喘吁吁地停在了后门，手撑在门框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在视线对上他时，尽管喘得说句话都像是下一秒就会因为喘不过气来窒息而亡，但还是坚持要笑着向他道：“我回来啦苏同学！”
气还未喘匀，她便迫不及待地走进教室，也不拖沓，直接从包里掏出了一颗苹果，上边还非常愚蠢的用红色的丝带系了个蝴蝶结。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苏妄在看见那颗苹果时还是狠狠地呛了一下，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才没咳出声来再被她笑话。
“送给你的。”陈希笑嘻嘻地双手捧着苹果举到他眼前，说话的语调和脸上的笑容大概是他遇见她这么久以来最真挚的一次——
“平安夜快乐。”
“希望你往后的日子都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