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瞎子（上）
洛长元和唐二先生告别了李度将军，离开了李府。
唐二先生问洛长元：“查探李府，有没有什么收获？”
洛长元笑着摇头：“什么都没有发现。”
唐二先生盯着洛长元的眼睛，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当真？”
他对自己的这双眼睛很自信，因为他看人一向很准。
刚刚在李府，和洛长元对峙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所以他问洛长元，如果他的回答是“当真”，唐二先生就知道，他一定在说谎。
“当真。”
刚说完这两个字，洛长元明显看到唐二先生的眼珠动了一下。于是他立刻补充：“不过……”
“不过什么？”唐二先生赶紧追问。
“不过我发现，李府有人在监视我，应该是李度将军的人。”
洛长元并没有告诉唐二先生，他对花园地砖的怀疑，只是说他被李度将军的人监视，这应该足以打消他的疑心。
听到这里，唐二先生也点了点头，道：“这很正常，不过现在，你总算是有了一个出入李府的借口。以后，你可以多找找机会，去接触李度将军。若是他吩咐你去做什么事情，你就大胆去做，以便能获取他的信任。”
“那你做什么？”
唐二先生道：“我也会时不时去他的府上，配合你，同时确保他不会对你产生怀疑。”
洛长元笑道：“看样子，你们又一次把我推到了前面。”
唐二先生的脸色有了一丝讥诮之意：“你是一个捕手，捕手不是很喜欢一个人在前面做事吗？”
洛长元还在笑：“我是一个捕手，也喜欢一个人在前面做事，但我不喜欢被别人推着走，被别人安排在前面做事。”
唐二先生也笑：“那只能怪你。”
“怪我？”
“怪你。如果你不喜欢被人推着走，那你当初就不应该参与到官道杀人案里面来。你现在既然已经参与进来了，那就必须按照镇抚都卫的要求，去做事。”
洛长元问唐二先生：“必须吗？”
“必须！”
“为什么？”
“不听话，只有死。”唐二先生的声音中竟然带有一丝恨意，他在恨什么？
听完唐二先生的话，洛长元直接牵着雪里红，转身离去。
“你去哪里？”
“按你们的要求去做事！”洛长元的背影渐行渐远。
……
洛长元半躺在一棵槐树底下，努力地将目前已知的线索整理清楚。
在这四方城，洛长元已遇到了三股势力。
第一股势力，就是镇抚都卫的三个人，江和、唐二先生和朱三勇士。
他们三个人的身上，一定有很多秘密，而且他们三个的话是不能全信的。
他们三个人的话主要漏洞在于，一是不应该知道洛长元的金牌捕手的身份；二是关于柳明萧的行踪和死因，他们很有可能撒了谎，是和李芊芊的话对不上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柳明萧不是死于卧底，那他是怎么死的？镇抚都卫的三个人为什么要骗自己？他们三个到底需要自己做什么？
洛长元想不明白。
第二方势力就是李度将军。说实话，李度将军给洛长元的感觉很怪。明明是一个五岁就徒手杀虎的猛汉，却表现得不像个武夫。这个李度将军太讲究了，就连爽朗大笑的时候都给洛长元一种矫揉做作的感觉。
洛长元感觉很奇怪。
更让他好奇的是，李度将军的花园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这第三方势力，也许不能称之为势力，就是李度将军的女儿李芊芊。洛长元自觉有一定的察人观色水平，李芊芊对他说过的话，不像是在撒谎。如果她也在装的话，那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当然，虽然倾向于相信李芊芊，但洛长元还是保留了一点戒备之心。
以上，就是洛长元现在发现和整理的全部线索。
但是，光靠这些，还远远不够。
洛长元现在急需查明柳明萧的真正死因是什么。
也想知道，这群人的身上到底隐瞒了什么东西。
镇抚都卫的秘密是什么？
李度将军花园的地砖下藏了什么？
洛长元都想知道，都想去探查。
他还想去幽冥关隘，去找一找其他的线索。
但他知道，自己很难去做，因为现在的他，一定处于镇抚都卫的监视之下。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至少有七八双眼睛在盯着他。
无论他去哪，都会被人盯着，然后传到镇抚都卫那三个人的耳朵里面。
这三个人，是目前的他对付不了的。
所以，他需要发展一些同伴，找一些帮手。
他想到了一个人。
李芊芊。
如果她，没有骗自己的话。
思忖之间，突然听到远处有几道“铛，铛，铛”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确实是在远处，但洛长元总感觉，像是在自己耳边。
“铛，铛，铛，笃，笃。”
是打更的声音。
怎么会有人在大白天打更？
洛长元皱起了眉头，眼睛立刻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铛，铛，铛，笃，笃。”
声音愈来愈近了。
一个人影慢慢地从密林中走了出来。
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的左手拿着一只梆子，显然是用来敲锣的。
他的右手手臂上挂了一个铜锣，手心杵着一根短杖，在这泥土地上不停地探着路。
这人竟然需要用短杖探路，难道他是一个瞎子？
洛长元还在看他。
青蓝色的长衫，洗的发白的短袜和布鞋。
以及一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
洛长元甚至怀疑他从没有晒过太阳。
洛长元又将目光投向了他的眼珠，差点将他吓了一跳。死鱼般发白的眼珠，竟然一动不动。
他果然是个瞎子。
“铛，铛，铛，笃，笃。”
瞎子又敲了五下更。
更声已有些震耳，但洛长元还是没有说话。
他在等瞎子开口。
一个在白天打更的瞎子，凭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绝不是巧合。
“铛，铛，铛，笃，笃。”
瞎子离洛长元不到一米远的时候，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珠子完全不相配，他的声音很轻，也很脆。
“我敲的更，吵不吵？”
洛长元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这个问题，只好如实回答：“有点吵。”
洛长元反问他：“你知道这里有人？”
瞎子点头：“我知道。”
洛长元又问：“有几个人？”
瞎子面无表情，眼珠一动也不动：“除了你和我之外，还有八个人。”
洛长元瞳孔猛地收缩，他伸出手在瞎子的眼前晃了晃。
这本来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但洛长元还是去做了。
他不相信，眼前的人是个瞎子。
瞎子突然开口：“你怀疑我不是个瞎子？”
洛长元被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
洛长元的声音有点变了：“你到底是不是个瞎子？”
瞎子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了笑：“这双眼睛，已经瞎了十多年了。”
洛长元几乎失声：“那你还能知道这里有几个人？还能知道我在怀疑你是不是瞎子？”
“眼里虽瞎，但心中未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