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铁纪铁,李秀成当街斩小兵 毒计毒,郭锦贵设计害耕牛
正当采莲钢刀即将砍到忠王脖颈上时,被赶到的谭绍光一刀架住,随后赶来的郜永宽一刀向采莲杀来,采莲一个缩身后退跳到两三米远,谭、郜二人紧追围住采莲,刀锋直逼采莲要害处,采莲吃了一惊,没想到太平军中还有武艺如此高强之人,其实,谭、郜二人从小跟着李秀成南征北战,在血泊里爬进爬出,早就练就一套实战武功,平时,一两个野贼他们根本不屑与打,但今天竟然有人敢行刺忠王,他们才想定要拿到此贼问个究竟!稍后赶到的水根看到采莲在于两个太平军在对打,也挥刀杀过去,而忠王的卫士们见到竟然有两个刺客,也围着杀过来,眼见太平军越来越多,而且他们都是武功不凡,采莲极为不放心地看了躺在地上还昏迷不醒的父母一眼,拉着水根消失在黒暗中……谭、郜正欲追过去,忠王喊住他俩:“算了,别追了。”“竟敢行刺殿下,此刺客一定要抓住!”谭绍光叫着,忠王笑笑:“清妖是扮作我们来烧民房,这姑娘是上了清妖的当了,她未必是和我们作对的。”“殿下英明!”郜永宽一拱手奉承了忠王,他又小声嘀咕说:“不过,这小女子真漂亮,武艺也了得!”
翠莲和徐灵墅也到火场,看见躺在地上的父母,翠莲惊叫一声扑了过去,忠王也走来,他看看还昏迷的老浜、四妹说:“拿水来。”卫士递来一碗水,忠王扶起两人将水慢慢喂下去,老浜、四妹慢慢睁开了眼,首先看到一位气质不凡的男人以非常慈爱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你是?”四妹很惶惑,谭绍光说:“这是我们天国忠王殿下!”“啊!”老浜、四妹、翠莲、徐灵墅都大吃一惊,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太平天国忠王,是这么一位很随和对人充满爱意看似平常又极不平常的人,老浜说:“忠王,谢谢你救了我们的命,这是我的内人四妹,这是我的小女翠莲,这是秀才徐灵墅。”“哦,你是秀才?”忠王很仔细地打量徐灵墅,“禀忠王,我是屡试不中才屈居秀才啊。”徐灵墅一句话说的大家笑起来,“没关系,当不了清妖的状元,可当我天国状元嘛。”忠王拍了拍徐灵墅的肩膀,他又蹲下来对老浜、四妹说:“两位老乡,你们看来是被烟熏了一下,没关系的,注意好好休息。”
忠王站起来,环顾周围,只见火势已渐弱,大部分民房已烧成残垣断壁,到处是老百姓的哭喊声,太平军战士将一个个烧死烧伤的人拖了出来,忠王忍不住流泪了:“没想到,我们到苏州来给老百姓带来这么大的苦难,”他命令卫士,“叫后续部队上来,更多的人投入灭火!”这时候,陈坤书急冲冲地跑来:“忠王殿下,不好了,老百姓误以为这把火是我们烧的,他们已经打死了我们几个兄弟了。”清朝降将李文炳说:“忠王,张玉良这几个清狗扮太平军烧房,而我们上来的太快,老百姓分不清真假太平军啊,而且我估计这些老百姓里混入了地主的团练,他们是想制造更大的混乱。”陈坤书说:“不救火更多的房子要被烧掉,救火又要被老百姓误伤,这怎么办呢?”忠王沉吟了一会说:“走,带我到最混乱的地方去看看。”
忠王部将谭绍光、郜永宽、陈坤书、陆顺德以及清朝降官李文炳一起劝道:“殿下不能去,太危险了!”李秀成说:“没关系,老百姓如果了解了真相,就不会害我们的!”他大步流星地来到一个被烧百姓情绪最激动、现场聚集人群最多的地方,刚走进人群,他就被手持钢叉、锄头、铁铲的二三十个极为愤怒的老百姓围在中间,几根雪亮的钢叉离忠王的咽喉只有七八厘米,稍微一捅,忠王脖子就戳穿!谭绍光等欲带着卫士冲进去,被忠王摆手制止,忠王说:“各位乡亲,刚才放火的太平军是清朝妖狗假扮的,我们绝对不会烧老百姓房子的。”有一人叫道:“你骗人,刚才放火人穿的服装跟你们一摸一样,你们放了火,现在又来充好人,太狡猾了!”忠王笑笑说:“我们太平军到苏州,是想建立新人新天新世界,我们爱护大家还来不及,怎么会做出杀人放火的坏事呢?”“别听他狡辩,我们房子都烧了,亲人也烧死了,现在只剩下一条命跟他拼了,乡亲们,杀死他!”后面又一位贼头贼脑的人鼓动大家,前面几位的钢叉又准备刺向忠王,突然外面响起一声霹雳断喝:“不许胡来,你们知道吧,他是太平军忠王殿下!”这是翠莲,她冲进了人群,护住了忠王,小姑娘气得脸色铁青,呼哧呼哧直喘气:“你们真糊涂,如果放火的是太平军,他们干嘛现在不走,干嘛还要来救火?乡亲们,就是这位忠王,刚才冲进火里救了我阿爸、姆妈!”“乡亲们,”老浜在徐灵墅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小囡囡说得不错,忠王是好人,你们千万不要伤了他。”听老浜这么一说,围住忠王的人都把手中的钢叉、锄头放下来,李文炳站出来说:“乡亲们,放火是清朝江南大营张玉良带着逃兵干的,他们是想在你们和太平军之间挑拨离间,他们有几百套太平军服装呢。”“哦,原来怎么回事!”老百姓知道真相后渐渐散去,刚才那两个贼头贼脑的人正准备逃,被李文炳叫人抓住。
忠王就在现场召开紧急会议,他布置谭绍光负责救火灭火安抚百姓,郜永宽负责进苏州城内稳定秩序,抓捕清妖余党,陈坤书负责扫清苏州外围的清妖残余,陆顺德负责与其他太平军兄弟部队联络。忠王特地强调两点,一是几千户老百姓没房子住了,太平军立即抽调人员突击给无房户盖简易住房,二是由于清妖的挑拨离间,苏州城乡老百姓对太平军有太多的误解,因此一定要有铁的纪律,凡是无缘无故占有、损坏老百姓财物的,不管是什么人当场斩首!几位将军听令后都各自安排去了,忠王正准备去大营休息,突然看见徐灵墅还站在旁边,“徐秀才,你还有什么事吗?”忠王笑问他。徐灵墅此刻非常激动,他亲眼目睹了忠王的一言一行,他一时还无法表述对忠王的评价,总而言之,在他以前看的古书里,还没有描写过忠王这样的人物,他突然产生冲动,他想在忠王手下做事!而忠王似乎也看透了他的心思:“秀才,你对苏州情况熟悉吗?”“当然熟悉了,我家十几代都在苏州,我从小翻阅过许多苏州的地方志,忠王要了解苏州,但问我就足够了。”“那好啊,秀才,你就到我大帐下屈就一名参军吧,不知大秀才愿不愿意跟我们这些粗人共事啊?”“小生能在忠王帐下效力,三生有幸。”徐灵墅拜倒在忠王前,忠王微微笑着将他扶起。
在太湖边的一个僻静田野上,采莲和水根万分沮丧地坐在田埂上休息,家园被烧,父母生死不明,采莲心里万分焦灼,水根安慰她,她一句也听不进去,远远走来一支队伍,领头的是苏州大乡绅郭锦贵和他的大管家汪得富,郭锦贵看见了采莲,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哟,这不是采莲姑娘吗,我请你你不来,这会儿咱们有缘碰上了。”采莲把头别过去不理他,汪得富走上来:“采莲姑娘,太平军现在是人多势众,光靠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的,现在朝廷的军队跑光了,就是我们郭老爷领着人跟着他们斗,这个时候还是我们郭老爷是老百姓的亲人啊。”郭锦贵趁势说:“采莲姑娘,知道你武艺高强,你参加我们团练吧,你来了教教大家武艺,咱们休整休整,过几天去杀太平军。”
采莲望望水根,想征求他的意见,水根这会儿肚子饿的咕咕叫,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吃饭了,水根有气无力地对采莲说:“采莲,咱们先跟着他们去,弄点饭吃吃,如果这个团练不是个好玩意,我们走就是了。”采莲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下可把郭锦贵喜坏了,他吩咐:“来人啊,把这两个人扶着,到前面营寨好生安排他们食宿。”采莲、水根跟着这支团练队伍慢慢向山里走去。
苏州拙政园,郜永宽和几位随从欣赏着园内精巧别致巧夺天工的楼台亭阁,池塘荷莲,边走边发出赞叹声:“天下还有这么美的地方,各位,能在这儿住也不枉人生一世啊,诸位,你们有谁知道这拙政园的来历吗?”一位随从道:“郜将军,小人自小到苏州来过,还买了几本苏州园子的书,对这个拙政园还了解一二。”“那你就快讲讲吧。”“是,郜将军。”随从清了清喉咙开始介绍:
“这个园最初是唐代诗人陆龟蒙的住宅,元朝时为大弘寺,明朝嘉靖年间御史王献臣归隐苏州后把这个园子买下,他请著名吴门派画家文征明参与设计,历时十六年建成了这个园。”郜永宽问:“那为什么这个园叫拙政园呢?”“哦,”随从说,“这个名字有一番来历,西晋文人潘岳曾写文章说‘筑室种树,逍遥自得,灌园鬻蔬,以供朝夕之膳,此亦拙者之为政也’这句话的意思是,不在朝廷为官了,种种蔬菜浇浇肥也算是笨人在家里面为政吧,由于这句话很符合王献臣当时的心境,于是把这个园子取名为拙政园。”“不错,”郜永宽称赞,“这个名字取得很有深意,拙者其实是聪明人明哲保身的好办法。”随从又介绍道,“这个园以后又是命运多舛,王献臣刚建成园子不多久,还没好好住几天就去世了,他的儿子是个败家子,在一夜豪赌中,把整个园子输给了姑苏大绅士徐氏,四百多年来拙政园屡换园主,曾经一分为三,或为私园,或为官府,或散为民居。现在我们看到的园子比那个时候小多了。”“哈哈哈,”郜永宽大笑道,“我天国大军来了,这个园子要恢复到最大,你们看能做到吗?”随从说,“没问题,我太平军威无人能挡,拙政园当能恢复鼎盛时期面貌。”
“很好,”郜永宽心情很好,对随从说,“来,我们一路走,你一路把有什么好的景点再给我们介绍介绍。”“没问题,郜将军这边请。”随从在前面带路:“郜将军请看,这是远香堂,是拙政园中部的主体建筑,它与东西两山岛隔池相望,池中遍植荷花,远香堂西面是倚玉轩,旁边有小沧浪,小飞虹,构成一个幽静的水院,拙政园西部叫补园,再往前是三十六鸳鸯馆,是当时园主宴请宾客和听曲的场所,厅内的蓝色玻璃是拙政园的精华,透过蓝色玻璃观看室外景色犹如一片雪景。在这里可赏水中之月,可受清风之爽,中秋之夜在这赏月,真可谓天上人间莫能辨啊。”“哈哈哈,”郜永宽仰天大笑,“讲得好,讲得好,这拙政园我看是天下第一园,比北京皇宫里后花园还漂亮千百倍啊。”他又问道:“这园内荷花种得多有什么讲究吗?”随从说:“郜将军问得好,这当然是有讲究的。当年王献臣大量种荷花就是为了表达他孤高不群的清高品格,还暗含他出污泥而不染不与朝中佞臣为伍。”这话讲完引起郜永宽一番沉思,他喃喃自语:“这荷花的品格还与我们忠王殿下有点像啊。”
郜永宽命令随从:“快把这个园子收拾收拾,本将军想住在这儿。”一位随从道:“将军不可,这拙政园是苏州第一园,你住在里面,那忠王、谭将军住在哪里?小人建议,应该把这拙政园作为忠王府,只有这个园子才能符合咱们忠王的身份。”郜永宽:“对对对,你说得好,不过忠王一向简朴,他不会同意住这个园子的。”另一位随从说:“郜将军,忠王最注意保护民间艺人,你就说让他住在里面,一是有利于保护,谁还敢来破坏;二是让民间艺人把这儿收拾收拾,让拙政园恢复鼎盛时期面貌,这必是忠王最喜欢的。”“对对,你们说得对,就这样跟忠王说,我呢,就找个小园子住住吧,另外,再找个大点园子给谭绍光住。”“得令!”随从们答应。
在太湖边一个小山村,郭锦贵的团练正在训练,采莲和水根在一间小屋里,采莲懒洋洋地躺在一堆稻草上,显得神情特别落寞,汪得富走进来一脸馅笑:“采莲姑娘,今晚大老爷要宴请几位头面乡绅,他们都幕你的大名想见你,大老爷请你也去。”“我不去!”采莲回答的特别干脆,这弄得汪得富很尴尬,他又劝了几句,采莲根本不睬他,他无趣地走出去,在他迈到门槛时,采莲突然出脚绊了他一下,他一个趔趄跌出门去,采莲这才哈哈大笑。
汪得富极为狼狈地走了,采莲又恢复忧郁神情,她对水根说:“水根,这太平军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左思右想没个结果,我看那天那位太平军抱着姆妈,不像要害她。”水根:“我也这么想,会不会是翠莲看错人了?但他们的确是太平军装束啊。”“还有,”采莲说,“如果他们真的很凶恶,那天怎么没追我们呢,那天他们人很多,完全可以包抄我们。”水根说:“我看到,是那位年纪稍大些的人叫他们别追的,其实,那天你差点把他杀了!”这一说,采莲陷入沉思,过一会她说:“水根,在情况没搞清楚之前,我们反正先多看看,郭锦贵这些人模狗样的要杀太平军,我们先不动手。”“好的,听你的。”水根点点头。
门口走进一位身材高大脑袋也大的人,他是郭锦贵,后面跟着汪得富,郭锦贵哈哈一笑:“采莲姑娘有武艺也有架子,我不勉强你,不过,你总得教教弟兄们一点武功吧。”看到采莲不理郭锦贵,汪得富说:“听说采莲姑娘有一个绝技,打飞石子,要不要给弟兄们表演一下,也给大家提点精神?”这时候,好几个团练队员也走进来,他们一起鼓掌要采莲表演,采莲看看水根,十分不情愿地站起来,郭锦贵他们走在前,采莲水根走在后到了训练场。郭锦贵说:“采莲,听说你的飞石子百米开外指哪打哪,要不我们在百米外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五个坛子,每个坛子上放一个鸡蛋,看你能不能打中。”他嘴一努,几个团丁马上布置去了。
坛子鸡蛋摆好后,采莲从水根手上拿过一个飞石袋,飞石袋面刺得是双鸳鸯戏水十分精美,采莲拿一个圆滚滚的石子在手上,对准远处的坛子鸡蛋瞄准,整个训练场安静下来,大家平声静气得看着采莲表演,采莲运了运气,用手猛一挥,嗖地一下,一颗石子出手。正好把坛子上的鸡蛋打得稀烂,训练场上一片欢呼声,水根也来了情绪了,他说:“采莲更绝的功夫,是放连珠石,能一掌放五石,把五个鸡蛋全部打烂。”这一下,把郭锦贵等惊讶的眼睛瞪得也有鸡蛋大,他们略为往后退了一下,看采莲更精彩的表演。
采莲从飞石袋里掏出五个石子,在手上磨了磨,对远处的坛子鸡蛋做了瞄准,手掌来回运了几下,啪得一下,五个石子从她手掌中同时飞出,五个鸡蛋都被砸得开了花,场上的欢呼声叫好声经久不息。郭锦贵更来劲了,他叫人在他的大脑袋上放一个碟子,碟子上放一个大鸡蛋,他站在百步开外,叫采莲用石子打这个鸡蛋,汪得富忙说:“老爷,不可不可,这样太危险了。”因为他知道采莲是佃户的女儿,多年来他们经常欺负采莲家,万一采莲要报复呢?而郭锦贵想,量她采莲不敢直接打他,同时在众人面前也可显示他的勇敢,对他领导全苏州的团练是大有用处的!因此他坚决地说:“采莲你尽管打,我相信你的功夫。”
郭锦贵站在百米开外,他的大平脑袋上放了个小碟子,碟子上躺着一个鸡蛋,从远处基本看不到这个蛋,水根劝采莲:“别打了,这是打不到的。”采莲什么也没说,她望着远处那张大而丑陋的脸,就是这张脸曾经在方圆几十里范围内,多么的耀武扬威,而且听说他害死过几个农家的女子,也逼得不少佃户家破人亡,现在她完全可以一石子打死这个恶霸!但采莲是武功高深的人,这样的人最讲究信义,现在人家放心的让你打,就是相信你的信义,这个时候决不能朝脸上打,采莲足足瞄准了有七八秒钟,嗖的一声,石子出手,不偏不倚正好把鸡蛋打烂,而碟子放在郭锦贵的大脑袋上丝毫没有晃动,全场的欢呼声更响了,最得意的是郭锦贵,他知道他赢了很多,他一边擦去脸上和身上的鸡蛋浆,一边说:“太棒了,我们有了采莲这样的大侠,何愁打不过太平军!”
当晚,郭锦贵召集会议研究进一步打击太平军,决定派采莲、水根去一个大的集市去侦察太平军的情况。第二天上午,采莲、水根来到这个集市,短短几天,集市就恢复了繁荣,太平军到来并没有给集市带来混乱,采莲、水根很为而惊讶,正在这个时候,一小队太平军巡逻路过集市,采莲、水根迅速隐蔽到小巷子里。
这队太平军在街上巡逻,引起了临街一个二楼上一个女人的注意,她是郭锦贵的小老婆花杏媚,她记起郭锦贵曾交代她要用女色腐蚀瓦解太平军,她灵机一动,把窗户开了两三寸,向地下太平军直抛媚眼,多数战士没理她,但却有一两个老兵注意她,花杏媚索性把外衣脱了,半露酥胸,更猛烈地勾引太平军,她还嫌不够,又把丫鬟春香秋菊找到窗口,也向外面露出酥胸,直把街上几个太平军战士看得傻了眼,有一个战士一不小心把豆腐摊全部撞倒。白花花的豆腐倒了一地,摊主大声吵嚷,一时市场大乱,这个太平军巡逻队长马上把那位战士捆了起来,然后送到谭绍光面前,按忠王宣布的纪律,这个兵士应该斩首,可谭绍光一看,这个叫郑老六的兵士是广西金田起义的老兵,九年来跟着忠王、谭绍光南征北战,身经数百场血战,杀敌非常勇敢,把这样的一个老兵斩首,谭绍光犹豫了,他问郑老六:“你走得好好的,怎么会把豆腐摊撞翻了?”郑老六直叹气,此种隐情他根本没法说,谭绍光把这个情况汇报给忠王,忠王立即赶来,郑老六见了忠王,满脸是泪:“殿下,救救我,我跟着您打了十年仗,我老家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忠王也非常焦急:“老六,你怎么走路这么不当心呢?”老六依然支吾着不愿说,忠王说:“老六,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我最强调纪律,为什么偏偏是你犯呢?我们规定,不管什么人,不管立过什么功,都要严惩不贷!”他看到郑老六不语,就下令:“将郑老六推出,当街斩首!”
谭绍光、郜永宽、陈坤书、陆顺德一起跪下给郑老六求饶:“殿下,广西老兵越来越少了,杀了他,家乡子弟兵要心寒啊!”忠王眼眶里也盈满泪花:“各位将领,我们刚到苏州,这里老百姓不了解我们,我们号令不严,难以服众啊!”他走下来搀起郑老六:“老六,你放心,千里万里我也会把你老母亲照顾好,你死后,我会厚葬你的。”郑老六眼看自己的头保不住了,不如逞个英雄,他满头汗水和泪花交织在一起:“为一块豆腐,我就丢了脑袋,我这个命值啊,忠王殿下,各位将领,我先走一步了,太平天国万岁!天父天王天兄万岁!”
在集市中心广场上,郑老六五花大绑跪在地上,两名行刑刽子手身着红衣背着大刀威风凌凌,一名值日官大声宣布:“各位乡亲注意了,这位士兵撞坏了豆腐摊,按我太平军入城纪律,该当斩首,各位乡亲,我太平军保护正常的集市贸易,今后大家好好做生意,一块豆腐、一个果子、一颗青菜都不会受到损失!”集市上的人们纷纷求饶:“天国军爷,你们就饶了他吧。为一块豆腐就要杀头,这太残酷了。”那个豆腐摊主更是急得呼天抢地:“不行啊,不行啊,我豆腐不值几文钱,军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还有几位群众企图突破封锁线要过来救郑老六,被维持秩序的士兵挡住了,这个情景被赶来的采莲、水根看到,两人极为震骇,不是说太平军杀人放火吗?为一块豆腐就要执行最严的纪律,这样的军队能是坏军队吗?
太平军值日官看到群众情绪弹压不住,他也有点慌了,回头看看坐在后面的谭绍光,谭绍光大手猛地往下一挥,值日官大声叫道:“各位乡亲,忠王殿下已下了命令,斩首令不能更改,刀斧手执行!”他把令旗往地上一掷,刀斧手高高举起钢刀,卡嚓一声,郑老六的头滚落到地上,现场百姓都跪倒了,有的被吓晕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郑老六的首级挂在集市最显眼的地方,下面是徐灵墅根据忠王精神写的一份布告,有人大声念道:“苏州城乡广大百姓,我太平军一名士兵撞坏豆腐摊,根据太平军入城纪律,斩首号令,我太平军来到苏州,保护大家的生命财产,一切军民人等照常生产经营,今后凡有太平军违反纪律者,都同样要被斩首号令,此布,太平天国忠王李。”
看布告的百姓纷纷议论:“哎呀,这太平军的纪律太严了,历朝历代没见过这么好的军队啊。”“今后,我们要放心做生意,我看这个市场上的恶霸流氓地痞也不敢猖狂了,我伲苏州这下迎来青天大老爷了。”在人们议论声中,采莲、水根默默离开集市……
苏州拙政园忠王府,一些将领正在向忠王汇报情况。郜永宽:“禀殿下,收尸队已把城里城外所有尸首收集,统一掩埋,清洁队已把苏州大小街道清扫干净,放粮队已把清妖的浮粮分发给饥民,在观前街竖两口大锅,熬粥给饥民吃,苏州的大小园子凡是有主的全归还给主人,是清妖霸占的暂做我官衙使用。”“嗯,不错。”忠王点点头。谭绍光汇报:“阊门一带火场已经清理干净,为灾民搭起了几千间临时房屋,凡是家产全部烧光的,发给一些衣服粮食和五十两银子,凡一家死亡两口以上的,我们都派人上门慰问。”陈坤书汇报:“苏州郊外所有商埠码头全部恢复正常,经营贸易比以前还红火,四乡农民还把生丝挑来交易,老百姓乐呵呵的说,太平军才来五天,苏州市场就稳定繁荣,这是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我伲苏州人盼来好朝代了。”“是啊,是啊,”众将领都说,“人人都说把漫天大火的苏州一下治理的井井有条,这是唐宋元明清都做不到的事啊。”
陆顺德对忠王说:“殿下,按我天朝仪制,每占领一个地方,男人女人都要分开居住,要设男馆女馆,所有丈夫要住在男馆,所有妻子都要住在女馆,现在我们要不要在苏州搞这个制度?如果不搞,有人禀告给天王,陛下会追究我们的。”他这一说,忠王沉吟了一番,他知道这个男馆女馆极不得人心,如果设男馆女馆是和太平军这几天实行的各项惠民政策绝对是背道而驰的,其实早在1858年,忠王就上表天王,建议废除太平天国搞的一些虚妄荒诞的宗教礼仪礼节,少一些宗教方面的繁文缛节,他建议天王要“实行古制而惠四方”,他在内心是非常不赞成那些丧失人心的形式主义做法。但他也知道,完全不做这些,在天王那里交代不过去,他对陆顺德说:“男馆女馆还是设吧,老百姓愿不愿意去听其随便,那些由于战乱而失去家园的可以到那儿住,当个临时的家嘛,顺德,你懂吗?”“我懂了!”陆顺德大声地说,两人发出会心地笑容。
忠王说:“各位将领,我们才来了五天,形势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城乡安定,市场繁荣,各界父老给我们很高的评价,但是清妖和地主团练不会甘心的,他们一定会想出更恶毒的诡计,竭力破坏目前的形势。”郜永宽说:“忠王殿下,这个地主团练,还有太湖里的抢匪太坏了,这五天我天朝将士被团练杀害已达到两百多人,他们经常在夜晚偷袭我太平军营地,凡有零散在外活动的我军士兵,很多都被他们杀害。他们不仅杀我将士,还杀害敢于和我太平军接近的百姓,不剿灭团练枪匪,苏州没有太平天下。”谭绍光也说:“团练都是几百人的乌合之众,哪里是我天朝大军的对手,我大军进剿,定会三下五除二把他们灭光。”其他将领也要求忠王尽快下令进剿。
忠王问站在旁边的徐灵墅:“徐秀才,这团练都是什么人组成的?”徐灵墅说:“禀忠王殿下,这个团练的首领都是苏州的大地主、大乡绅,比如有郭锦贵,冯桂芬,潘曾玮等等,他们有的是良田万顷,有的是垄断生丝贸易,他们不光和官府勾结,有的还是上海洋鬼子的买办和掮客,这次江苏巡抚徐有壬临死前特地安排郭锦贵为苏州团练的总督办,郭锦贵等是我天朝天国的死敌,不过,除了团练的首领外,普通团丁好多是被他们欺骗的乡民,他们不了解太平军的真实情况。”
“对了,”忠王说,“我那天救的胡老浜一家,他的大女儿胡采莲就以为火是我们太平军放的,还差点把我给砍了,这样的人如果跑到团练那边去,她就属于受欺骗的。”徐灵墅说:“忠王殿下,胡采莲是个好姑娘,她从小习武,武艺高强,也很有见识,那天看到家里大火,她一时辨不清情况,冒犯了殿下,造成了误会,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她到哪去了,如果采莲愿意投到忠王麾下,她必定是个勇猛的战士,能为天国出大力啊!”“是那晚和我们打斗的那位姑娘吗?”谭绍光、郜永宽问。徐灵墅说:“那时我还没到,没看见,不过我估计八成是她!”谭、郜二位说:“那姑娘的刀功我们从来没见过,没想到在苏州这么一个吴侬软语的地方,还有这么一个身手非凡的女侠,我看此女如能找到,给忠王殿下当一个卫士,今后殿下的安全我们也不要担心了。”两人哈哈大笑。
忠王制止说:“别说这些虚妄之词,我想,团练的大部分中下级团丁都是普通农民,如果我们大军进剿,杀他个痛快,那么苏州许多家庭将失去亲人,我们不能这么做,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我们要学诸葛亮南征七擒孟获的做法,要攻心为上,攻力为下,要得人心,而不是要杀多少人。”“是”众将领十分佩服,“还是忠王殿下看得高,看得远。”
忠王又问徐灵墅:“灵墅,现在是苏州农忙什么季节?”徐灵墅说:“禀忠王,现在是苏州一年中最重要的农业季节夏收夏种,苏州农民特别勤劳,水稻一年能种两季,这两天正是苏州农民把前季水稻收了,又翻犁田地,再种下一季,所以我苏州农民苦啊,一年到头做生活,一天也得不到休息,因此这儿才是自南北朝以来皇帝漕粮重要供应地啊。”忠王频频点头:“苏州是天下的米袋子,这都是我苏州农民勤劳汗水干出来的,我们要从心里尊重他们,所以我想,团练抢匪也不会光杀我太平军将士,他们也会破坏夏忙生产,这时候我们要特别防备他们各种阴谋毒计。”“得令!”众将领说。
在一间灯光忽明忽暗的房间里,烛光照着郭锦贵、汪得富两张阴森森的脸,汪得富说:“大老爷,真没想到,太平军才几天就把人心安定了,我们这里有些团丁都嚷着要回家呢。”郭锦贵说:“他妈的,娘希匹!看来我们光杀一两个太平军解决不了问题,要有更毒更绝的办法,德富啊,都说你是小诸葛,歪脑子转两下就有诡计,你想想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汪得富贼眼珠子转了几下:“有了,大老爷,这两天正是农村夏忙,夏忙靠什么?是靠牛来翻田,没有牛,全家人就傻了眼,牛是农家的命根子。”“那你是说?”郭锦贵问汪得富,汪得富用手做了一个投毒的动作,郭锦贵阴森森地笑了,接着两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稍过一会,郭锦贵说:“不过做这个事,只能让我们几个最亲信的人去做,千万不能让胡采莲、段水根这样的人知道。”“我明白。”
几天后,在一间屋子里,采莲对水根说:“水根,这两天团练哪儿都没去,什么事也没做,怎么这么安静啊?”水根说:“可能是我们感到安静,他们没有歇下来,我总感觉到这两天汪得富这些人特别鬼鬼祟祟,不知想要干什么。”采莲说:“水根,我这两天心里特别矛盾,自从那天在集市上看到太平军斩首一位士兵后,我怎么觉得太平军和我伲农民是一家人,我们真不应该再在团练的队伍里呆下去,不过我又想,我们在这儿也是件好事,我们可以了解到郭锦贵、汪得富这些人想干什么坏事,然后制止他们的阴谋。”“对,”水根说“采莲,就凭我们的本事,想侦察到他们在干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你看我们今夜就行动?”“行!”水根高兴得和采莲互相击掌。
深夜,采莲和水根像两只灵猫,悄悄地潜进郭锦贵和汪得富他们住的房子,在一个亮着暗淡灯光的屋子里,汪得富正和几个亲信在忙着什么,汪得富:“把这几包砒霜装好,明天晚上,你们潜进村庄,偷偷撒到牛圈的食槽里,注意要干得神不知鬼不觉,千万不要被他们抓到。”采莲听到气得两眼冒火,原来郭锦贵、汪得富他们这么狠毒,是想去毒死耕牛啊,不过,现在他们贸然冲进去,也解决不了问题,她向水根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地回到住处,采莲说:“我们决不能让他们毒死耕牛,这样,明晚我们严密注意汪得富的几个亲信,如果他们晚上出去,就跟踪他们,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第二天晚上,汪得富几个亲信出去后,采莲、水根悄悄跟在他们身后,一直到村庄口上,忽然四个亲信分作两路,采莲向水根使了个眼色,两人分别跟踪两路亲信,只见采莲跟踪的这一路,两个亲信潜入一家农户的牛圈里,一头大耕牛正在吃草,亲信把砒霜用手捧着想给牛喂下去,但牛很聪明不愿意吃,亲信又把砒霜跟草拌在一起,牛正准备吃,采莲赶到,啪啪两刀就把两个亲信干掉,然后她迅速把拌有砒霜的草摔到角落里。正在做这个事,突然火把大亮,许多人冲进来,把采莲翻倒捆绑起来,一边绑一边大叫着:“毒牛贼终于抓到了!”而另外一边,水根也同样被埋伏的人们捆绑起来。人们把五花大绑的采莲推到村庄里的打谷场上,向太平军的小队长表功,大家纷纷大喊:“毒牛贼该千刀万剐!”其中一位农民越喊越气,突然抢走一位太平军手中的大刀,猛地向采莲砍过去。
(第二章完,2012年元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