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卓克 III （下）
洛扎莉亚转头和身旁的西格蒙德对视，两人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惊讶。
“臭老头儿，你的儿子可是刚刚杀了我们的亲王！你是怎么敢提出这个要求的？”一个男人愤怒地问道。
他穿着结实的黑色皮革，一头粗乱的棕发，脸上尽是未经打理的胡茬。
“你在和哈斯特扎的皇帝说话，”禁卫长官艾加·铎尔曼厉声警告男人，“注意你的口气。”
“你想来试试我的剑吗？”男人嘲讽地行了个礼，“‘长毛骑士’乌尔班·多拉克就在这恭候你的挑战。”
“肃静！”西格蒙德·米里安喊道。
虽然大厅内依然能听到窃窃私语，但大部分人都停了下来。
“这个提议对我和王国来说都没有什么好处，”洛扎莉亚说，“维格里奇陛下，您让我嫁给杀害我哥哥的人，是在侮辱我吗？”
父亲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身旁的洛扎莉亚说道：“相信我，这婚事将会是双赢。
如果你不答应，我会支持雅鲁士·佩尔克成为维瓦利亚新的国王。”
刚刚好不容易静下去的大厅又爆发出惊呼声和吵闹声，科尔瓦家的封臣们和部属面面相觑，这回却没有谁出来发声。
洛扎莉亚女王的脸上的些许从容开始消失，并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你说过了你已经不会考虑雅鲁士的提议的！”狄亚朝着维格里奇喊道。
“情况变了。”父亲果断坚决地说，“你现在还是哈斯特扎的皇后，给我有个皇后的样子，弄清楚你的立场！”
狄亚被父亲的语气震慑住，抿着嘴无助地站在原地，随后慢慢坐下。
“这是怎么回事，维格里奇陛下？”西格蒙德不悦地问，“您应该明白，维瓦利亚和哈斯特扎有着神圣的盟友关系。”
“是阿波利昂家和科尔瓦家之间的盟友关系，”父亲说，“我与狄亚·科尔瓦·阿波利昂的婚姻是你我两家之间唯一的联系，如果这个联系断了，哈斯特扎与维瓦利亚将不存在任何盟约。”
“您的意思是您想要和我的姐姐离婚吗？”洛扎莉亚抬头问。
“这不是我的意愿，但如果事情真的走到那一步的话，”父亲的眼中闪着好胜的光，“我不会犹豫的。”
狄亚惊愕地看着父亲，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卓克能感受到她的痛苦，那种意识到其实自己终究只是个棋子和筹码时的不甘与不解，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
这就是父亲所说的，这世上并没有最好的选择，只有更差的选择，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抛弃掉那个更差的选择。
如果洛扎莉亚女王拒绝父亲的要求，哈斯特扎的皇帝将与皇后离婚，两家的盟约断绝，届时父亲想支持哪个王国内的大家族的贵族当国王都无可厚非。
大厅像是棋盘，而父亲的这一步棋把洛扎莉亚女王逼向绝路。
“您和您的家人还有部属以客人的身份来到灰烬厅城，但却要以罢黜王国的女王来威胁主人吗？”
西格蒙德·米里安质问，“你觉得维瓦利亚人会跟随由哈斯特扎人扶持的国王吗？”
“哈斯特扎驯服过蓝龙一次，我不介意再来一遍。”父亲回答。
“我该现在就杀了你！”自称为“长毛骑士”的乌尔班·多拉克抽出了他的佩剑，指向维格里奇。他身旁的科尔瓦家臣们也效仿他亮出了武器。
父亲被这突然的拔剑吓得稍微向后退了两步，在他身后的禁卫长官艾加·铎尔曼立刻上前将皇帝护在身后。哈斯特扎的禁卫们纷纷拔出长剑，组成一字排开的阵型挡在女王和父亲之间。
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卓克将蒙迪拉到自己的身后，四处张望寻找着自己能用的武器。
“够了，都停下！”洛扎莉亚女王站起来厉声命令道，“看在我死去的哥哥的份上，我不允许耶格斯卡宫今天有流血事件发生！”
洛扎莉亚娇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她面色严峻，语气中充满了威严，卓克在这瞬间竟然有点忘记了这只是个二十四岁的女人。
科尔瓦家的部属见状，不情愿地收起了武器并退后，父亲也摆了摆手让禁卫们把剑放下。
“和哈斯特扎的联盟是父亲生前一直重视的关系，”洛扎莉亚向维格里奇说，“我不想在我的统治期内破坏王国与帝国之间的关系，让他的努力毁于一旦。但您的提议实在令我为难，您的儿子是杀害我哥哥的凶手。”
“一个由误会引起的不幸事故，”父亲纠正他，“不仅是我的儿子们，酒馆内的所有人在里欧亲王死前都没能认出他的真正身份。
卓克想着去捍卫他和帝国的名誉，他可能也没有想到他的舅舅竟然是个会随意侮辱自己家族亲密的盟友，阿波利昂家的人。”
“据酒馆里的目击者说，当时里欧亲王已经喝醉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的话都是酒后的胡话。”西格蒙德开口辩解道。
“喔，酒后的胡话吗？”父亲感兴趣地问，“蒙迪，卓克当时喝醉了吗？”
“他……他也喝醉了，我当时已经数不清卓克喝了多少杯麦酒了。”蒙迪结结巴巴地回答。
“听见了吗，西格蒙德大人？”父亲说，“我的儿子也喝醉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那完全是两码事！”马厩总管亨里克·古科瓦抱怨道。
“城市里最不缺的就是能蠢到把自己喝醉的男人，”父亲说，“但喝醉与否，他们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如果在各位看来，诋毁我阿波利昂家先祖的名誉是一件情有可原的事情，那卓克在不知道其身份的情况下守护家族的荣誉，与向他拔剑的挑衅者战斗的行为也该既往不咎。”
父亲的一番话让厅内的人们安静了下来，洛扎莉亚女王两手端庄地放在腹前，缓缓开口说道：“维格里奇陛下，请给我一段时间来考虑您的提议。”
维格里奇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我希望在您的加冕礼时听到好消息。”
父亲转身离开了会客厅，卓克和阿波利昂家的人紧随在其后。
“谢谢您，父亲，”卓克歉疚地说，“您救了我一命。”
“我救的是帝国的命，”父亲继续向前走着，没有看他一眼，“卓克，如果你对你的行为有一丝抱歉和后悔，以后就不要质疑我给你做的选择。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去干什么，明白吗？
你根本不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大的一个麻烦，为了给你擦屁股，我差点输给了一个小女孩！一个该死的小女孩，卓克！
我们在灰烬厅已经不安全了，我需要准备好帝国的军队。而你，从现在起给我警觉起来，然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走出斯摩格堡一步，你听见了吗？”
“好……好的，父亲。”卓克顺从地回应。
卓克的自由是短暂的，他又重新回到了父亲的木偶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