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悲的争吵
地牢建在别墅的后花园里，因为庄园的主人自称美食家，视人类为他最重要的财产，所以不仅有守卫把手，更是有魔法重重保护着。
看守们牵着铁链，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往上走，并未带着人类女孩走地牢的大门，而是穿过了一条较为陡峭的通道。
“快点走！不许掉队！”走在最后的吸血鬼看守挥动皮鞭。
女孩们不敢不听话。这条通道保持着整洁干净，看来经常有人来往。倾斜的坡度告诉她们，这是向上离开地牢的途径之一。
通道的尽头连着别墅的厨房。它出乎意料地与普通常见的厨房大不相同，虽然摆放着长桌与各式各样的刀具，但既没有炉火与铁锅，也没有堆积成山的柴火，反而贴满了典雅的墙纸，候立着一排优雅得体的女仆，像在迎接大小姐的回归。
一位身穿白色内衬、黑色金边马甲，带着半截普通白色面具的男人已等候多时。仅看身形与气质，塞西莉亚就能认出这是今天带人到地牢里挑食材的管家。
看守们恭敬地将铁链交到了他的手里，行礼致意后回了地道，将这间整洁典雅的厨房留给了他们。
女孩们惴惴不安地望着自己脖颈处的项圈，顺着那条长长的锁链，望向了紧握着另一头的管家。
她们没有等来对自己死亡的宣判，反而先一步听见了清脆的破碎声。
咔嚓。
所有锁链在一瞬间被毁成了碎片。
女孩们瞪大了双眼，塞西莉亚也不另外，但双腿都像灌了铅一样，难以挪动半步。
管家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很好，还不是太愚蠢。希望你们在接下来的宴会中也能保持这一点点的聪明。”
如果有人企图逃跑，那她将会在第一步还未彻底迈开的瞬间被割开喉咙，放掉全身的鲜血，连同肉体一起成为主人餐桌上最为精致的摆盘，让今晚的宴会多出一道美食。
“首先要恭喜你们，拥有资格成为高贵的血族端上宴会的食物，那至少能够说明你们出色的不仅是身体里那些年轻的血液，还有美貌、气质、天赋和智慧。”管家说道。
“你们这段时间为了提供血族生活必须的食物，受了太多的苦难，我希望在今晚的宴会开始前，你们能得到片刻的喘息，可怜的孩子们。”
管家的语气竟然变得出乎意料地温柔，似乎有一种魔力，让她们不由自主忽略掉种族的仇恨，相信他确实是为了自己着想。
他看向女孩们的目光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辈。
塞西莉亚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赶紧掐灭了心中对其产生善意的念头，换上了与之前一样深恶痛绝的态度。
吸血鬼就是吸血鬼，他们无论说得多么好听也无法掩盖血洗尼尔尼斯，害她们家破人亡的事实。
管家停下话语环视一圈，满意地看到天真单纯的人类少女不约而同露出信赖的表情。
虽然女孩们不可能逃离布鲁斯庄园，但这魅惑术也并非多此一举。
子爵大人坚信，人类的情感能够使其血液更为美味。寥寥几句话，加上魅惑术带来的虚假的依赖，能使少女们的味道更为甜美。
这便是布鲁斯的美学。
在这群人之中，唯独塞西莉亚在其中依旧拧巴着一张小脸。
这个人类女孩十分有趣，她年纪不大，却软硬不吃，总是用仇恨的目光敌视每一位血族，且意志力十分坚定，无法被简单的魅惑术迷惑，与那些蠢姑娘很不一样。
管家暗自舔了舔牙齿，他不敢想象这样的女孩的血液究竟有多么美味。
“接下来给你们的安排很简单，女仆们会带你们去清洁身体，略作休息，然后换上新的衣服，学习简单的礼仪，做好今晚招待客人的准备。”管家拍了拍手，身后的女仆们终于动了，从左右两边包围住了上去。
她们按照管家的吩咐，领着女孩们进入一间小型浴池。浴池里面已经放好了热水，打开大门时蒸汽扑面而来。
女孩们都激动不已，她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洗澡了！
脱去了快要烂成破布的白裙，塞西莉亚用脚尖试了试水的温度，感觉刚刚合适，才慢慢将身体沉入水中。
女仆们拿来香皂和干净的毛巾，细心地为女孩们清洗身体，又帮助她们换上了白色的吊带裙。这些裙子跟在地牢中发给他们的破布完全不同，料子轻薄又柔软，下摆还有缝纫精致的蕾丝边。
“我都快要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了！”一位女孩坐在餐桌上，压低声音对旁边的同伴说。
长长的餐桌铺盖了一层桌布，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精致的银色刀叉与高脚玻璃杯，以及女仆端上来的一道道菜肴。
是食物，正常的食物！
大家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眼睛都看得发直了。
幸福来得简直太突然了！
餐桌对面瘦小的女孩专拿蜂蜜蛋糕，一个接一个往嘴巴里送。这些都是她平时眼巴巴看着，只有富裕人家才能天天尝到的美食呀！
塞西莉亚也忍不住抓着烤鸡，撕下了一只还在滋滋冒油的鸡腿，顾不上什么形象，将整个鸡腿塞进了嘴里。
烤鸡的皮焦香，肉质嫩滑，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香料用得恰到好处。
好烫！好香！好好吃！比朗姆果好吃千倍！万倍！
塞西莉亚没嚼几口就咽了下去，另一只手伸向的香喷喷的白面包，还不忘抹了一大勺果酱。
女仆们上完菜，默默退了出去，将整个房间留给了狼吞虎咽的女孩们。空气中只剩下了美食的香气，以及大快朵颐的声音。
酒足饭饱后，女孩们被允许躺在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沙发上小憩一刻钟，然后起来接受女仆长的教育，学习该有的礼仪。
虽然时间不长，但对于长期处于紧绷情绪中的她们来说，是非常难得的宝贵时间。
“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轻声说话的正是刚刚在澡堂中的女孩，名字叫霜娜。塞西莉亚认识她，准确来说，她们认识很多年了。从她8岁加入教堂唱诗班时，对方就因为拥有高声部里最漂亮的歌喉而被很多人喜欢。
霜娜旁边的女孩子低着头，没有说话，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听见霜娜的呢喃。
她继续说道：“如果我们今晚表现得好，被哪个大人看中的话，或许还有机会摆脱家畜的身份，成为奴隶。”
“奴隶？我们现在不就是吗？有什么区别？”她的同伴忽然开口。
“我听那些怪物说，如果讨得主人的欢心，就有机会成为主人的专有奴隶，服侍得更多，不止是吸血，还有那些方面的事情……如果能得到主人的喜爱，还能更进一步……”说到让人不好意思的部分，霜娜自动隐去了描述，但是听着的那个女孩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塞西莉亚难以置信，不是她疯了就是自己疯了，这些话居然全部是从霜娜嘴里说出来的！那个与自己一样被吸血鬼踏平了家园，抓起来奴役的女孩！
她激动地握住她的肩膀：“奴隶？霜娜，你们疯了！以做奴隶为荣？你忘记神父的教导了吗？忘记爱你的爸爸妈妈兄弟姐妹了吗？他们拼命保护你，你就是这样报答他们的？丢掉下限成为玩物？你还有没有哪怕一点的尊严！”
塞西莉亚越来越高昂的声音猛然间激起了霜娜的怒气，她扯开了她的手，崩溃着大叫：
“那你要我们怎么办呢，塞西莉亚？！我的家人死了！都死了啊！
“与其在地牢里过着生不如死的畜生生活，为什么不能成为奴隶？至少还有饭吃，有衣服穿，不用像劳伦斯太太一样等死！
“玩物又怎么了！你要是愿意回到地牢，那你就去吧！反正我不愿意，再也不愿意了！”
这场争吵引起了所有女孩的注意力，大家慢慢围了上来，站到了霜娜的身后，沉默地注视着塞西莉亚。
“你……你们……”
即使一言不发，塞西莉亚也能从她们的眼神中看出对霜娜的认同，以及求生的欲望。
她愕然地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无力地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