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冷战后日本的文化战略

日本在历史上一直是一个特别看重硬实力的国家，这从战前走富国强兵即重视经济和军事的道路，战后又走重视发展经济的路线就可以看出来。但是，日本又是一个对国际形势非常敏感的国家，在冷战后各国日益重视文化软实力、加紧构筑文化战略的潮流中，日本自然也不会甘于落后。实际上，自冷战结束特别是进入21世纪以来，日本将构筑新的文化战略提上重要议事日程，制定了大量的法令、法规和政策文件，确立了明确的国家文化战略，形成了一套富有特色的实施推进机制，并且取得了不小的成效。

日本加紧构筑文化战略，主要有以下几个背景原因。第一，国内外环境的深刻变化。冷战结束后，世界各国由过去只关注经济、军事等，转而越来越重视文化的作用。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的深入发展，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使各种思想文化的交流交融交锋更加频繁，文化在综合国力竞争中的地位和作用更加突出。综合国力已经不仅仅体现在经济、军事等硬实力方面，而是经济力量、军事力量、政治力量、文化力量等因素的全面体现。文化软实力作为综合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日益受到重视，世界主要大国也加快了构筑文化战略、提升本国综合国力的步伐。在这样的背景下，日本为了不在迅速变化的国际潮流中掉队落伍，也加快了制定文化战略、增强本国综合国力的步调，想以此来提升日本的国家实力，增强日本在世界上的影响力，弥补经济硬实力的相对下降带来的不利影响。

第二，日本大众文化风靡世界，给日本带来了新的自信和希望。日本在遭受泡沫经济崩溃的沉重打击后，经济发展长期处于低迷状态，这使日本的硬实力和国际竞争力相对下降，在国际上发挥影响力的重要资本受到削弱。但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的漫画、动画、游戏、电视剧、流行歌曲等大众文化在世界范围内流行，与日本经济的长期低迷形成了巨大反差。这显示了日本文化的巨大潜力和影响力，给陷于增长苦恼的日本带来了莫大的自信和鼓舞。日本大众文化的流行，反过来使日本认识到日本文化具有的魅力，开始运用日本文化的力量打造“日本品牌”“酷日本”等形象，实际上就是要在国内提高日本文化的位置，在国际上提升日本文化的影响力。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日本还开始将日本文化的理念加以特定化，试图将“尊重和平与共生的精神”等作为具有普遍意义的价值观向世界推广。

第三，文化在社会经济发展中的作用日益受到重视。随着经济软件化和服务化的发展，文化在经济活动中成为经济多样化和高附加值的源泉，与文化相关联的文化产业也正在成为日本经济的支柱产业和新的经济增长点。无论在观光产业还是多媒体信息通信产业所提供的信息内容等方面，文化要素的作用显得越来越重要。同时，文化建设事业也具有使经济整体恢复和增加活力的作用，对文化事业的投资和支出还可以唤起新的需要，创造出新的雇佣机会。因此，文化建设除了具有文化领域的意义之外，对于完成经济的升级和促进经济向更高层次发展也具有重要意义。除此之外，通过积极推动文化产业发展，还可以使日本人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审美意识等日本文化要素在全球范围内获得共鸣，培育出广泛的日本文化艺术和传统文化的接受者、欣赏者和参与者，这种综合文化力的全球扩展反过来也会对国内经济发挥中长期的刺激作用。

基于以上的原因，20世纪90年代以后，日本改变了以往仅重视扩充艺术鉴赏机会、文化遗产保护、国际文化交流等一贯的做法，开始致力于构筑新的文化战略。在日本政府及有关各界的努力下，文化战略的内涵不断充实和完善，并得以体系化、法制化和制度化。

日本的文化战略，主要体现在日本政府制定的相关法律、法规、文件和政策中。据我们的相关调查研究，进入21世纪以来，日本政府及有关部门颁布的相关法令及政策文件主要有：日本政府发布的《文化艺术振兴基本法》（2001年）、“文化审议会”提出的报告《关于构筑重视文化的社会》（2002年）、内阁会议决定的《关于文化艺术振兴的基本方针》（即第一次基本方针，2002年）、日本政府通过的《知识产权基本法》（2002年）、“国际文化交流恳谈会”提出的报告书《关于推进今后的国际文化交流》（2003年）、知识产权战略本部（内容产业专门调查会）提出的《振兴内容产业政策——软实力时代的国家战略》（2004年）、知识产权战略本部（内容产业专门调查会）提出的《推进日本品牌战略——向世界发信魅力日本》（2005年）、“推进文化外交恳谈会”提出的报告书《创造“文化交流的和平国家”日本》（2005年）、知识产权战略本部（内容产业专门调查会）提出的《数字内容产业振兴战略——使日本成为顶级数字内容产业大国》（2006年）、知识产权战略本部（内容产业专门调查会）提出的《致力于实现世界最尖端的内容产业大国》（2007年）、日本政府提出的《日本文化产业战略》（2007年）、经济产业省内容产业全球战略研究会提出的《内容产业全球战略报告书》（2007年）、内阁会议通过的《关于文化艺术振兴的基本方针》（即第二次基本方针，2007年）、外务省海外交流审议会提出的《强化日本对外传播的五个提议》（2007年）、外务省海外交流审议会报告《强化我国对外传播力度的施策与体制——为了增加日本的理解者与粉丝》（2008年）、文化厅文化对外传播战略恳谈会报告书《关于提高对日本文化理解与关心的文化对外传播的措施》（2009年）、知识产权战略本部（内容产业、日本品牌专门调查会）提出的《日本品牌战略——将软实力产业作为增长的原动力》（2009年）、日本品牌确立与对外传播的相关省厅联络会议提出的《日本品牌战略基本方针》（2009年）、知识产权战略本部计划委员会提出的《关于推进酷日本的基本方针》（2011年）、内阁会议决定的《关于文化艺术振兴的基本方针》（即第三次基本方针，2011年）、经济产业省提出的《酷日本战略》（2012年）、内阁会议决定的《关于知识产权政策的基本方针》（2013年）、知识产权战略本部提出的《知识产权政策构想》（2013年）、安倍内阁提出的《日本再兴战略》（2013年）、《日本再兴战略》改订2014（2014年）、《日本再兴战略》改订2015（2015年）、内阁会议决定的《关于文化艺术振兴的基本方针》（即第四次基本方针，2015年）、《日本再兴战略2016》（2016年）、日本政府通过的新《文化艺术基本法》（2017年）、内阁官房和文化厅提出的《文化经济战略》（2017年）、内阁会议决定的《文化艺术推进基本计划》（2018年）等。

上面这些法令、法规、文件和政策，构成了日本文化战略的基本内容，是我们研究21世纪初期日本文化战略时的主要依据。总的来说，日本的文化战略作为日本国家战略的配套工程，反映了21世纪初期日本的国家利益和总的目标追求。日本文化战略包括文化振兴战略、文化产业战略、文化外交战略等几个方面，主要意图是通过该战略的实施，在继承传统文化的基础上致力于文化创新，为整个经济社会的发展提供新型的人才和价值观念；由文化推进经济的活性化，创造重视知识、经验、感性的产业、财富和服务，促进日本经济的再生和发展；大力推进国际文化交流，积极向世界宣传和输出日本文化，以树立文化国家的良好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