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六年
她曾经见证过他年少轻狂时的岁月,在沈时雨心里,楚无争是骄傲,是气盛的代名词。
那时,他青春,不羁,热烈,是她为之着迷的大男孩子。
而六年后的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
六年的时间里,沈时雨不知道他经历过多少次与冰冷黑暗的对抗,但他正气凛然的身姿,高大而让人向往,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发着执着前进的曙光,烈火般炽热。
他理想中的奋斗和热血,当真熠熠生辉。
让他活得这般漂亮。
沈时雨的眼睛干得发疼了,才想起来眨。
他浓郁的眉眼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可散发出来的神态不再意气,深邃的瞳孔里有着内敛,沉着,她从未见过。
屋里的安静很压抑,周围的人几乎是连动都不敢。
楚无争大概是跑上又跑下,此时气息才平稳,他的手缓缓抬起,把书举在了她面前。
半晌,沈时雨才伸手接。
一位警员从门口路过看见楚无争,拿着文件夹走了过来。
“楚队,这文件需要您签字。”进来的警员显然还没有意识到气氛的不对劲,只顾着把文件和笔递给了楚无争。
楚无争都接在了手里。
他低头打开文件夹,两根手指想要将笔帽带下来,滑了两次,最后烦躁地一拔,笔帽掉在了地上。
文件签好了字,警员拿着就出去了。
沈时雨的余光看着他从身边越过,她随着转过身,他却没有再看她,只留一个背影。
他朝着大脸和向航招手。
“走吧,复勘现场。”
是他的声音,有点哑。
话说完了楚无争就迈步走出了办公室,大脸向航紧跟其后,但经过沈时雨的时候视线都没少在她身上停住。
开车上路,楚无争坐在后面,脸一直对着窗外。
前方的两人不时瞄一瞄,对视时疑惑不解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楚无争这副样子太过骇人,即使是大脸从刚进警局就跟他到现在,也未见过他这般的失控。
从未在他这里看出过沉闷的气息,现在像是已经在某个深处风卷残云,发散全身。
“楚队,你……”车子停在一个路口,大脸酝酿了半天,才壮着胆子想问问。
但很快就被打断了。
“之前拍的现场照片都带了吗?”楚无争头转了回来,依旧皱着眉,眼神扫得大脸一个激灵。
“带了,带了!”大脸点头。
“拿来。”
资料递过去,楚无争翻开,眼睛在上面紧紧盯着,大脸跟向航挑挑眉,看来是再想开口也没戏了。
现场依旧被保护得很好,原先地上发现尸体的位置都还划着白线,没有人敢靠近。
到了工作地点,就好好干活,这点觉悟身为警务人员还是有的。
向航随着楚无争站在白线旁看着,手里翻着报告。“现在凶器还不能确定,但是陈法医鉴定应该是径直为五厘米左右的圆球形物体。”
“直径五厘米,圆球形的,会不会是,高尔夫球?”大脸挠挠头。“但是这高尔夫球怎么砸能砸死人啊?”
楚无争头都没抬,依旧盯着周围的地上和手里的照片,顺带着伸出手指,指了指上面。
“从上面掉下来的?”大脸瞬间会意。“这也砸得太准了,会不会是意外?”
“概率问题,想要砸得准,多扔几个就可以。”楚无争说。
“这,得扔多少个啊?”大脸瞠目结舌,又抬头看了看。“而且这么高的楼层扔下来,肯定跑的哪都是……”
向航立刻想到。“我去周围找找有没有!”
楚无争也没拦他,径直越过白线,敲响了面前的铁门。
这水果店已经暂时关门了,没办法,谁让凶案现场就明摆在门口,就算是有人想来,老板娘也不敢开了。
将近一分钟,铁门卷了起来,看到面前的警官证,老板娘的脸色和之前一样不好看。
“我这能说的都跟你们说了,怎么没完没了……我这开门撞见死人就够倒霉的了,生意还被耽误了,你们警察有功夫赶紧查杀人犯去啊!就会为难我么这苦命人!”
老板娘咄咄逼人的语气大脸听不惯,刚想理论几句就被楚无争挡了回去。
“买点水果。”楚无争说着,走进了店里。
两人在水果店里面转悠了一圈,大脸原本以为楚无争是为了查找线索找的说辞,结果没想到真的就是来买水果的。
先是称了芒果,又去挑荔枝。
看着人家确实在照顾自己生意,老板娘又有点不好意思了。“这荔枝多给你几个,昨天才从市外进来的,还没来得及摆呢,捂坏了也可惜。”
拿着水果从店里出来,两人大老远就看见向航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楚队,刚刚局里来消息了,说是查到在半年前,罗泓就计划把他们在别墅区的房子卖了,前段时间刚刚成交,一共卖了一千三百万,收到钱的第二天,她就去银行取走了八百万现金。”
“钱呢?”楚无争问。
“不知道,说是公司还有罗泓的住处都没有找到。”
……
回到警局,楚无争把荔枝分给了同事,芒果放回他的办公室,是留给女儿的。
最后一位警员把荔枝拿走,楚无争把袋子攒在了手里。旁边的电脑上,还是沈时雨的资料。
向航刚想关上,就注意到了楚无争的视线。
“楚队……”
楚无争还在直直地盯着看。“她和这案子有什么牵扯?”
“她……”向航有点不敢说。
吭吭哧哧的声响惹得楚无争烦了,他偏过脸看过去,眼底深沉,略带威慑,向航被吓得只好说了实话。
“她是,桑胜利的情人。”
楚无争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只是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越来越浓,浓重得压都压不住。
楚无争转回头,但没有再看面前的屏幕,坐在那里。
向航只觉得可怕,比刚才更可怕。
其实楚无争从来没有什么领导架子,平常很好相处,但就是脾气不好,谁都知道,他性子里就是放荡不羁的。
多少年了,局里的同事早就习惯,谁惹他心情不爽了肯定逃不过一顿骂,话里话外全能呛出火的那种。
可这是头一回,他不嚷也不闹,就这么阴沉着脸,静静地坐着。
三年来可算开了眼,向航感觉被压得呼吸都困难。
良久,楚无争站起身走了出去,他脚步声很轻,可步伐沉重得那样明显,犹如要把经过的地板砸得凹陷。
走廊里,震耳的破裂动静响得毫无征兆,几个警员被吓得叫出了声。
“怎么了?”向航问。
门口的警员都傻了。“楚,楚队,把玻璃砸了。”
江言鼎办公室就在上一层,不听到是不可能的,走廊里的警员有的又楼上楼下的走,让他知道也就是几分钟之后的事。
对于这种在警局故意产生的暴力事件,江言鼎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但这事出在楚无争身上,他没觉得多稀奇——他几天不惹事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