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流言蜚语乱人心
师柳柳突然感到很难过。
曾经的世界，虽有职场的尔虞我诈，有社会的勾心斗角，但那是一个有法纪的文明世界，每个人的生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尊重。
然而这边的世界，无疑将弱肉强食的血腥规则，摆在朗朗乾坤之下。
今天你可以化身刀俎，明日便可能沦为鱼肉。
她不喜欢这个世界。
众人收拾好落樱镇的残局后，找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将镇上的死婴入土为安，师柳柳站在殷姨娘母女的坟墓前，沉默了很久。
曾子蹇上前道：“师姐，我们该走了。”
“好。”
师柳柳将棒棒糖放在墓前，随即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此次落樱镇一行有两位长老，魏寒江人狠话少，不善言辞，主要负责出力，而郁明哲为人亲和，深受弟子爱戴，主要负责领队。
任务完成回到玄清宗后，郁明哲自然也担起了向掌门述职的工作。
郁明哲一脸认真地汇报，裴照却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裴照就对着郁明哲上下打量。
郁明哲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不仅不乱，还很端庄整洁，没有任何失礼之处。
他抬起头，忍不住问道：“掌门师兄，何故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先坐下。”
裴照依旧是那张严肃正经的脸，眼中却写满了八卦，他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五师弟，修真者子嗣难得，如果真有了，这是羡煞旁人的好事。”
郁明哲一脸问号：“掌门师兄，你究竟想说什么？”
“咳咳……明哲，我们也不是什么老古板，柳柳那孩子虽然脾气冲，心地还是很不错的，样貌家世也配得上你，你们要是两情相悦，我们还是很支持的。”
郁明哲：“？？？”
“你看，你们啥时候方便结个道侣，总不能让人家姑娘肚子都大了，才说这事吧……下个月七号就是黄道吉日，到时候我替你们主持……”
“裴照！”
郁明哲猛得站起身，浑身都在发抖，当然，不是气的是羞的：“你从哪里听的？”
裴照一脸懵愣，完全没想到郁明哲反应这么大：“我今日出门，听到弟子们都在谈论，想必……”
就在此时，蓝蓼上前替裴照解围。
“对于此事，掌门也是道听途说，姑妄言之，还请五长老不要介怀。”
“掌门师兄，以后莫要再轻信谣言了。”
郁明哲深呼吸一口气，向裴照行了一礼，然后继续道：“此次落樱镇一行，师柳柳纵鬼行凶，害得数百人惨死于厉鬼之手，本应受到严惩。”
“教不严，师之惰，是明哲教徒无方，明哲自领一百杖责！”
说罢，郁明哲沉着脸甩袖离去。
过了好久，裴照才缓过神来，他抓住蓝蓼的袖子：“五师弟他，好凶。”
蓝蓼：“……”
郁明哲前往执法堂，自领一百杖责的消息，就像是插了翅膀，很快便在玄清宗内传开了。
人群都快炸了。
执法堂的刑杖上施有破灵咒，论你是炼气筑基，还是金丹元婴，都无法用灵力抵抗，只能硬生生地挨打。
一杖破皮，两杖伤肉，三杖见骨，伤口数月不能痊愈，再硬气的人都受不住。
这刑杖本是用来惩戒弟子的，何时在长老身上用过。
师柳柳赶到之时，杖责已经结束了。
郁明哲若无其事地从长凳上爬起来，面无表情地从师柳柳身旁走过，他的脸色极为惨白，背后一片血肉模糊，所经之地都有衣摆拖拽的血痕。
师柳柳心头一紧：“师尊！”
郁明哲顿了一下，并未转身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元婴修士日常用飞，对于师柳柳这种炼气小菜鸟，赶路就只能两条腿迈得勤快点了。
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回去时，秋水殿的大门紧闭着。
“开门啊！”
师柳柳把门敲得砰砰直响，然而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过了好一会儿，秋水殿的大门缓缓打开。
出来的人却是李华，李华一脸不耐烦道：“别敲了，你烦不烦啊！”
师柳柳向门内张望：“师尊他人呢？”
“五长老闭关了，谁也不见，你还是先回住处吧……”
李华话还没落，师柳柳便夺门而入。
闭关？
傻子才信你的鬼话！
受了那么重的伤，能闭个锤子关，现在肯定在床上趴着，估计连身都不能翻。
即便师柳柳没有住在秋水殿，殿内的布局她还是很熟悉的。
她径直走到郁明哲的房间门口。
然而师柳柳使劲推门，木门却依旧纹丝未动，她不禁拔高了声音：“师尊，你开一下门啊！”
房间内传来一道暗哑的声音：“何事？”
“师尊，你的伤……”
“我并无大碍，你先回去吧。”
师柳柳想要进屋查看一下郁明哲的伤势，然而无论她怎么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房间内再无回复。
于是她干脆搬来一个木凳，坐在郁明哲房间外不走了。
天很快就暗了下来。
郁明哲站在窗边，透过窗户细微的缝隙，看向还赖在院子里的师柳柳。
小姑娘眼睛睁了又闭，昏昏沉沉地打着瞌睡，好几次都差点栽倒在地上，然后赶紧又坐端正，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
郁明哲不禁笑出了声。
不过他很快又严肃了起来，心情甚至变得有些沉重，眼神也染上了迷茫和无措。
眼前这个小姑娘，好像随时随刻，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心脏。
他本以为，师柳柳是一个冷心冷情之人。
天不怕地不怕，连腿断了都不会吭一声，或许她根本就没有眼泪，或许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害怕的东西，就没有让她在意的人。
这样的人如果误入歧途，将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所以他试着去引导，想要将之引上正途。
然而，事实证明他错了。
面对那些死去的鬼婴时，他看到师柳柳红了眼睛。
小姑娘并不是冷血之人，在面对人间疾苦之时，她也会流下悲悯的眼泪。
她是如此鲜活热烈，如此赤诚动人的存在。
裴照说出那一番话，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羞臊，一种被人戳破心事的羞臊，这种反应很不对，他自然是明白的。
他大概是遇到情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