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广义投资：与实业的区别

人们在讨论某件事物的时候，为了表达得更为清晰，往往需要做的一件事情是界定出该事物的内涵与外延。比如，体制内与体制外、军品与民品、校园与社会、金融与实业，通过这种简单的一分为二，就可以突出“我”，把“我”与“非我”的界限用最简洁的方式刻画出来。

金融投资领域的从业者，就习惯称呼“非我”为实业，以刻画出自己的边界，不管对方是工人还是军人，都能凸显“我”与“非我”的区别。

前面举例的那些二分法，用了一个标准来简单清晰地厘清边界。那么，如何厘清投资与实业的边界呢？这里沿着德川家康的答案，从盈利模式的本质出发，提出时间套利与空间套利两种盈利模式来解释。

时间套利指的是，利用某种资产在不同时间点的价格差异，进行的套利行为。比如今天10元买入中国石油，下周11元卖出，就是基于中国石油的股价在本周与下周之间存在差异，自然形成的套利机会，这样就很容易理解。房子、艺术品的买卖也是属于时间套利，所以也被纳入投资的范畴。房地产正是因为在物理空间上无法移动，被迫在时间维度上接受价格波动，使得房地产成了一个金融投资品种。

空间套利指的是，利用某种商品在不同空间位置的价格差异，进行的套利行为。比如5角钱出厂价的矿泉水在超市卖1元，超市里5元一桶的方便面在山顶卖20元，这都是最简单直接的空间套利。略微复杂一点的是制造业，比如把玻璃、座椅、轮胎、发动机……买来组装一下，一般采购成本为8万元的车，零售指导价差不多为16万元，虽然这个过程需要一定的技术含量，但本质上可以算是空间套利。

从时间、空间套利的角度来看，我们一般讲的投资，就是指时间套利，包括了股票投资、债券投资、期货投资、外汇投资、房地产投资、艺术品投资、比特币投资等，这些都可以归属于广义的投资范畴。这种套利模式的最终利润，取决于本金规模与时间价差。在本金既定的前提下，利润最大化的目标就简化成了对价格的时间差异进行预测，也就是时间套利的出发点与落脚点都是价格，而且是未来的价格。比如股票投资需要去解决的就是预测股价，会不会涨、涨多少、什么时候涨？房地产等其他广义投资也是一样。

股票研究时需要遵循的一个原则是，从股价出发，到股价落脚。

与之对应，我们一般讲的实业，就是指空间套利，包括了农业、工业、商贸流通业在内的大多数市场，但不包括服务业，如教育培训、旅游等，所以后面另一个观点是认为旅游属于虚拟经济。这种空间套利模式的利润取决于销量与空间的价差，由于横向竞争的原因，以及来自上游供应商、下游客户的谈判压力，很难通过不断提高售价或压低成本来实现利润最大化的目标。就算猪肉是中国人最刚性的需求，养殖户也不能祈祷猪肉价格不断涨到天上去来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必须依靠存栏的不断增加。

实业的出发点与落脚点都是销量，这与股票的出发点与落脚点都是价格存在区别。比如养越来越多的猪，卖越来越多的手机，找越来越多的客户。

无论是“To B”商业的扩大供货份额，还是“To C”商业的寻找更多客户，空间套利模式的经营者，需要解决的都是如何与人打交道的问题，不管是个人客户还是企业客户。空间套利者明白了消费者心理学的理论知识，是远远不够的，还得花费几乎全部的时间、精力，去投入繁杂的经营实践中。而时间套利模式的投资者，需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是寻找最可观的价格差机会，想明白哪只股票会涨、涨多少、什么时候涨就够了，后面的执行相对简单多了。比如股票投资，就是打开电脑或手机下个单的事情，房地产投资可以交给中介去跑，艺术品投资可以找拍卖行。

如果说时间套利重在决策，那空间套利就是重在执行。

时间套利者的全部心思都花在了“十万个为什么”上面，为什么涨的是海康威视而不是大华股份，为什么是涨不是跌，为什么会涨那么多，为什么今年涨而不是去年涨。空间套利者的心思则更多花在了怎么做的方面，围绕的中心是“怎么做”；而时间套利者则是围绕着“为什么”而存在。索罗斯有一本书的中文书名是《超越金融：索罗斯的哲学》，超越之后到达的是哲学层面，无论是索罗斯师从卡尔·波普尔的学习经历，还是他对开放社会的思考与实践，都体现了他的哲学思考。

理解了时间、空间套利的简化模型，就可以再组合出一些交叉套利模式。如表1-1所示，交叉套利模式有两种：一种是在投资市场进行空间套利，如VC、PE；另一种是在实业进行时间套利，如房地产、有色金属。交叉套利模式最大的特点是同时进行了时间套利与空间套利，也算是一种组合套利。

表1-1 时间与空间的交叉套利

对于VC和PE们来说，他们确实是围绕着股票市场来赚钱的，利润来源是股票市场的投资者。他们一方面赚取时间维度上企业成长、股价波动的价差；另一方面，他们赚取一级和二级市场的估值价差，或者美股退市、A股上市这种跨市场的估值价差，在时间套利的市场进行了空间套利，属于交叉套利。

对于房地产开发商来说，把5000元成本的房子按8000元卖给客户，就可以赚到可观的利润。这3000元的价差可以算作空间套利的利润，虽然房子没有发生空间移动，但那5000元成本中的钢筋、水泥是发生了空间移动的。但开发商在建设房子的一两年时间里，房价发生了时间维度上的波动，如果是上涨，那开发商就同时赚到了空间套利与时间套利的双份利润，这种行为就是在空间套利的市场进行了时间套利，也属于交叉套利。

两种交叉套利模式的共同特点是利润来源相对独立。比如PE，可以只赚时间套利的钱，投资滴滴公司的VC将股权卖给软银，直接在一级市场退出，就是只赚取了滴滴成长的钱，没有赚一级市场与二级市场的估值价差。也可以只赚空间套利的钱，比如那些参与中概股退市、回归A股的投资行为，因为投资周期短，企业成长带来的盈利不是重点。开发商也是如此，可以只赚个盖房子的辛苦钱，这算是空间套利，也有那种囤地十年后直接卖地的，这就是纯粹的时间套利了。但多数的交叉套利者，是两种钱都赚的，所以这些商业模式的经营者，往往给人以利润可观甚至暴利的印象，事实也多是如此。毕竟组合的最大好处，是降低了不确定性，股票组合也是如此。

提出并界定时间套利就是广义投资的概念，目的是为了厘清广义投资的本质，无论是股票市场还是比特币市场，都是完全基于未来的商业模式。出发点与落脚点是预测未来，简单说就两个字：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