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换亲

我的家乡在齐鲁大地鲁西北的一个小镇上，1992年是国家飞速发展的一年，比起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来说，我的村子强了不少，但仍处于贫困的状态，村子的人依然守旧落后。在这一年我的村子开始悄悄地发生的变化，向着新时代的农村慢慢地接近着。

爷爷着急地走到我身边，揪住我的耳朵质问道：“让你去三爷爷家拿对联，你怎么还没去，后天你三叔就要结婚了，还有很多没有准备的，你在不去还能收拾完吗？”

“我去，爷爷我现在就去。”我满口应承着，爷爷这才松开手。

我快速地跑出家门，往村东三爷爷家跑着。三爷爷写得一手好字，十里八乡的人有红事或者白事、过年的对联，都是请三爷爷写的。三爷爷与我家并没有亲戚关系，只是按照村中的辈分来排，我则是喊他一声三爷爷。

我来到三爷爷家时，三爷爷正书写着对联，大红色的纸由三奶奶裁出合适的尺寸交给三爷爷，三爷爷用毛笔细心地在红纸上写下吉利的对子。

这红纸是昨晚我的母亲送来的，家中人口多凡是扯得上血缘关系的人，门口都要贴上对联和喜字，方便成婚时让前来走亲戚的人方便认家门。

三叔这门婚事来之不易，是村支书牵线与村后张家村于海花换亲。三叔左眼小时候被树枝伤到过左眼视力基本没有。周围村子好人家的姑娘，谁也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半残废。

于海花的哥哥右腿受过伤走路有些跛，说亲更加困难。于海花的父母想到了换亲，希望能用自己的女儿换一个媳妇过来。她的这种想法与爷爷不谋而合，支书牵线让于海花嫁给三叔，姑姑嫁给于海花的哥哥。

姑姑开始死活不同意，是奶奶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得姑姑答应了这门亲事。后天不只是三叔娶亲，还是姑姑成婚的日子，一来一往双方都得益。这种情况在那时的农村是常见的，用自家的闺女换个儿媳妇传宗接代，后这种陋习就被禁止了。

我拿回对联按照爷爷的吩咐，开始给家人分发下去。我家和叔伯大爷家，以及其他离得近的亲眷每人两副对联。大家都在忙碌着贴着对联，准备着后天办酒席用的物品。

锅碗瓢盆、杯子暖壶、桌椅板凳这些物品，都是挨家挨户借的，等到办完酒席，再将东西送回去。

后天就要办酒席了，爷爷提前让大院里的人帮忙，开始在院子中搭棚子，垒灶台。爷爷正在与后天请的大厨商议后天的菜式，六凉六热六个大碗，标准的婚宴流水席菜式。

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而姑姑却坐在房间中，一整天没有出来。母亲担心姑姑，让我去她房间看看。我趴在窗台上，向着房间中看去。破旧昏暗的玻璃看不出姑姑在房间干什么？

但从窗台能听到姑姑哭泣的声音，我不敢说话母亲告诉我，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能问，不然后天吃席不让我上桌。我担心不能吃到好吃的，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村中未出五服同院的人，已经开始去周围的村子送请柬，请柬是三爷爷提前写好的，这两天要将这些请柬全部送出去，我从家中走出来时，正好遇到了前去送信的二爷爷刘金华，刘金华二十三岁辈分比我大很多，所以我称呼他一声二爷爷。

刘金华和姑姑之前走得很近，村里人都以为爷爷会将姑姑嫁给刘金华，如今姑姑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而刘金华还要帮着爷爷去亲戚家送请柬。刘金华脸色很难看，见到我后没有说话直接去了我家，我喊了他一声，他也假装没有听到没有搭腔。

没多久就听到家中传来争执的声音，是刘金华也爷爷吵起来了，我偷偷地回到家，趴在影背墙向着院子中看着。姑姑听到争吵声，从房间冲出来，挡在刘金华面前，对着爷爷喊道：“爹，我已经听你的话，你还要怎么办？难道你想逼死女儿吗？”

母亲赶紧上前拉住姑姑，示意姑姑不要哭喊，父亲上前拉住刘金华向外面走，当父亲看到躲在影背墙后的我，严厉地喊道：“去外面玩，跑这里掺和啥？”吓得我转身跑出了院子，暂时不敢回家，怕大人的争吵会落在我身上，让我挨一顿骂。

我不知道刘金华到底和爷爷在吵什么，还是长大后从姑姑的嘴中得知，是刘金华回到家想最后请爷爷改变想法，让姑姑嫁给他。爷爷大怒责骂着刘金华，两人一直压抑的火气全部爆发出来。刘金华被他父亲带回家后，怕刘金华再闹事将他关在家中。

成婚那天双方开始拉着各自的嫁妆和聘礼，因提前商议好了，当天的嫁妆基本上都是对方有什么物件，爷爷就这边有什么物件。送聘礼的去，对方送聘礼的来，姑姑的嫁妆跟过去，对方的嫁妆跟过来。

村中好久没有这种热闹看，家家户户围到我家门口，瞅着双方的聘礼嫁妆，细数一下多了什么物件，等到自家的孩子成婚时，也不能失了礼数。

姑姑穿着一件红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脸上擦了厚厚的胭脂，头上别着一朵粉色的花。姑姑的眼睛通红，能看出这几天经常哭。姑姑坐在房间中，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都来看看要出嫁的新娘子。

几个表妹围在姑姑身边，一副羡慕的表情，我则是从桌子上抓了一把糖果快速地放到衣服兜里，一副获胜将军的样子跑到外面，让村中前来看热闹的小朋友看看我兜里有多少糖。

随着时间临近对方的新娘还未到，双方说好那边嫁过来时，姑姑上花轿。那时根本没有花轿，就是一个扎了大红花的拖拉机，这拖拉机还是从隔壁村子借的。那几年附近村子凡是有成婚的，都是靠这辆拖拉机，因为拖拉机稀有在当时是个稀罕物件，成婚时能坐上这辆拖拉机，是一件非常拉风装门面的事情。

支书见到了时辰对方还没有来，马上告诉爷爷让三叔去迎一下。三叔穿着一身黑色衣服，是这两天奶奶新给三叔做的。三叔容貌不是很丑，只是瞎了一只眼睛后，总是觉得低人一等，走路时低着头平时也不爱说话，如今穿上新衣服后显得整个人精神抖擞，脸上带着笑容，说话也有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