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走投无路
“父亲，求您可怜我们母女俩，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黄柔拉着自己的女儿孙悦跪在堂前，对着上首的父亲俯首哀求道。
堂中火炉烧得正旺，但是孙悦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只有膝盖处传来的冰冷刺痛。
黄孟清看着下首跪着的女儿黄柔，满脸冷漠。
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返回来寻求娘家的庇护就是丢脸，要不是女儿做错了什么，亲家怎么可能赶她出门！
“鄞县老家现在是你叔父做主，我管不了，你要回鄞县老家，自去找他！”
黄柔猛然抬起头，看向上首的父亲，满脸的不信与愤怒，没想到，父亲竟然这么绝情！
黄孟清坦然与黄柔对视，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接着，黄柔环视四周，母亲讷讷不敢言，四弟缄口无言，没有一个人出来为自己说话，真是悲哀啊！
“父亲既然这么绝情，那以后就当做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黄柔毅然决定与这家人断绝关系，拉起孙悦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孙悦跟着母亲走出门的瞬间，寒冷的风吹得孙悦直打了一个哆嗦，回头看了一眼堂中众相，原来这就是母亲的好娘家！
孙悦也是刚刚才知道，父亲刚过头七，父亲眼里的好弟弟、自己眼中的好叔父，就迫不及待地赶走了母亲和自己，独占孙家财产。
好在母亲身边的陪嫁丫鬟都是得力的，保住了母亲的嫁妆，现在自己和母亲已经从孙家搬了出来，住在租来的小房子里。
今天母亲带着自己回娘家想要寻求帮助，没想到外祖父如此绝情，没有给予帮助也就算了，还冷嘲热讽指责母亲的不是！
最后母亲退而求其次，想要带着自己回鄞县，也就是黄氏老家，安度余年，外祖父都不肯给与任何人手护送我们归乡，还说什么去找别人！
孙悦不明白，为什么以前父亲还在时，外祖父一家对自己那么好，父亲一去世，就变成了这幅嘴脸？！
......
回到租来的宅子，无人打理的环境，诉说着这一家现在的境遇。
孙悦心中忐忑不安，叔父把我们赶出了孙府，外祖父又拒绝帮助，接下来会怎么样？以后我们该怎么办？母亲不会不要我吧？！
孙悦怀着不安的心情看了看母亲，却愕然发现，母亲与在黄家苦苦哀求的可怜女子判若两人，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黄柔看见了女儿孙悦不安的眼神，安慰道：
“不用担心，母亲自有办法。”
接着黄柔挥手，吩咐身边人道：
“春兰，去叫人做饭，我饿了。”
黄柔身边的大丫鬟春兰应声而去。
黄柔的镇定感染了孙悦，孙悦也渐渐安心下来，虽然心里还有疑惑，但是孙悦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思，只是默默地跟在母亲身后准备吃饭，只要不是不要自己就行...
......
第二天清晨，孙悦被院子里的嘈杂声吵醒。
整理干净后来到院子里查看，院子里站着许多小厮，有的在搬箱子，有的在站着说话，看见孙悦出来，连忙行礼问好。
看着拥挤且乱糟糟的院子，孙悦很不习惯，想要去找母亲，走到堂屋门口，听见堂屋里传出母亲和别人说话的声音，孙悦站在屋檐下没敢进去，犹豫一会儿又打道回房。
唉，吵就吵吧，习惯就好了...孙悦有些失落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等到日上三竿，院子里慢慢安静了下来，好像外面的人都走光了，孙悦刚想要出去看看究竟，黄柔却来到了孙悦的房中。
“悦儿，来，到母亲身边来。”
黄柔坐在茶桌边，眼睛微红，看起来像是刚刚哭过，但是嘴角含笑，对女儿孙悦说道。
孙悦看着母亲奇怪的样子，有点害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乖乖地走近母亲。
黄柔坐在椅子上，拉着走近的女儿，看着女儿这张熟悉的脸，像是穿过时空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陷入了回忆，莫名地微笑着说道：
“当初孙家仗着对黄家有恩，想要跟黄家联姻，孙家是武将世家，父亲刚回官场，立足不稳，觉得与孙家联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于是就顺其自然地答应了，其实我并不喜欢他...”
说到这里，黄柔没有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黄柔才回过神来，看孙悦怔怔地看着自己，自嘲地笑了笑，对孙悦说道：
“悦儿，我已经安排好了，过几天我们就回鄞县。”
虽然一直听见母亲说回老家鄞县，但是孙悦从来没有去过鄞县，带着对老家鄞县的陌生与许多抗拒，孙悦说道：
“母亲...能不能不走？”
黄柔只是通知孙悦，并没有想要问孙悦的意见，于是不容置疑地说道：
“必须走。”
接着，可能是怕孙悦小小的年纪闹腾起来很麻烦，于是软下语气略微解释着道：
“京城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回鄞县，你外叔祖对我还是不错的，我们可以在那里生活得...自在些。”
孙悦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乖巧地点了点头。
......
到了离开京城的这一天，正是阳春三月、拾翠踏青的好日子，所以出城的道路上格外地拥堵。
黄家的一行马车挤在其中，一路走走停停，到了日上三竿，终于出了城门。
到了城郊，黄家的一行马车停了下来，来送行的只有黄柔的母亲宁氏和四弟。
孙悦看了看远处的京城，城门口至城郊的行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可惜了，自己以后怕是再也看不到这里的场景了。
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黄柔不想再耽误时间，于是对着黄家人说道：
“母亲，您多保重！”
“四弟，照顾好父亲母亲，努力考取功名！”
“我们走了！”
宁氏看见女儿黄柔一句话也不想对自己多说，知道女儿黄柔对自己有怨气，怨自己那天没有帮她说话，于是想要解释，说道：
“柔儿，那天不是我......”
黄柔摆了摆手，阻止了母亲宁氏的解释，冷淡地说道：
“不用多说了，我知道您的难处。”
四弟见到大姐黄柔驳了母亲的面子，也不好再去热脸贴冷屁股，于是只好行礼恭送姐姐离去。
黄柔顿了顿，始终还是没有那般硬心肠，对着母亲宁氏说了句：
“我跟悦儿在鄞县会好好过日子的。”
宁氏听见女儿黄柔有些软化的语气，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忙说道：
“记得时常写信给我。”
黄柔没有回话，带着孙悦，向家人拜别，转身离去，只留给大家一个坚强的背影。
宁氏不放心地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远去才肯打道回府。
......
城郊百姓人来人往，在黄氏一家看不见的地方，一个少年郎驻足远眺。
“不许去！你又不是人家亲戚，你去送什么别！”
“到此为止了！你要有分寸！”
“唉...我派了你聂师傅护送孙黄氏母女俩回乡，聂师傅的本事你是知道的，这你总能放心了吧！”
少年郎史璟回想着父亲的话，话里话外的警告意味特别强烈。
史璟知道父亲的意思，在父亲眼里，孙家以前是有交情，但是随着当家人的离世，这点交情也就打折落在孙家二房的身上了，能够派人护送孙黄氏母女俩回乡已是仁至义尽了。
其实父亲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悦妹妹这一去，以后是不可能再回京城了，无论以前史璟心中有什么情分、有什么想法，以后都要断个一干二净！
史璟虽然知道是这个道理，但是还想着再见悦妹妹一面，远远地看一下也好。
史璟笼着袖子，摸了摸手中被退回来的檀木簪。
这只檀木簪是史璟陪母亲在头面铺子里采买的时候看见的，虽然很素，但是很雅致，史璟看见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买下来送给悦妹妹。
可惜的是，这支檀木簪送出去后，又被退了回来。
史璟摸着手中的檀木簪，看着远处黄家的马车渐行渐远，有点泪目。
不着痕迹地擦了擦眼角，史璟对着身边的小厮说道：
“起风了，我们回吧。”
......
黄家的马车上，孙悦掀着帘子往外面张望。
不知道去的是什么乡下小地方，孙悦舍不得这京城的繁华，也舍不得这郊外梨花风起、游子寻春的踏青盛景，不禁有些泪目。
黄柔看着悦儿放下了车帘，呢喃着说道：
“我们还会回来的！”
虽然声音比较小，但是马车内只有母亲和孙悦两个人，孙悦还是听见了这句话。
还能再见这繁华的京城？孙悦心中有些喜悦，急忙追问道：
“真的吗？”
黄柔目光坚定，直视前方，仿佛看见了未来，说道：
“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