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这是被抛弃了
当天，麻衣精神焕发，满脸笑意，就连小道观都仿佛充满着欢快的气息。
知小年趁机提出很多，这一天之中积累的疑问。
麻衣老道都一一回答，丝毫没有当初嫌弃他笨，浅尝辄止的回答状态。
蒙在鼓里的知小年，丝毫不觉得自家师父是因为即将甩掉自己这个包袱而高兴。
他还以为，自己接收传承很是顺利，师父为此事高兴呢。
岂不是，他师父早就想好了，早早的就想着把他踹开。
这场愉快的解答，进行了一下午，直到黄昏时分，知小年不再提问，麻衣这才笑吟吟道：
“怎么样，还有什么疑惑吗？”
要说疑惑，自然是有的，不过以前他倒是没问过。
现在想起来，可以问问了，毕竟他感觉，自己现在见识不一样了。
要是说，之前的还能用武侠来解释的话，那昨晚传承的事情，可就稍微有点说不通了。
“师父，你说，这个世界上有神鬼妖魔之类的东西吗？”
本以为，自家师父会说没有这种东西，毕竟十多年来，也没人就这方面来找过他们。
没想到的是，他家师父竟然点头，表示，这种东西，都是有的。
不过见知小年一副“我现在就见了鬼”的模样，麻衣没好气道：
“亏你还天天诵经，《文始真经》是怎么说的来着？”
不等知小年回答，便自顾自摇头晃脑，吟诵道：
“人皆可曰天，人皆可曰神，人皆可致命通元……”
在麻衣的解释中，天地之间，无非就是五行转换，阴阳交替。
人死后成鬼，常年受祭祀者，为神，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至于妖，则是动物突破了原有的智慧限制，就叫妖，不一定是修炼才叫妖，有了智慧就可以算是了。
以上种种，智慧生物泯灭人性，彻底沉沦，都可以算是魔。
所以，魔是个宽泛的概念。
知小年木然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同时，心中还有另一个疑问，“那要是弟子遇到这些东西，该怎么办？”
麻衣看着自家弟子，有种看白痴的感觉。
这孩子，以前感觉挺聪明的啊，怎么遇到这种事情，跟个二傻子一样。
想想自己就要摆脱这个包袱了，麻衣还是耐心解释道：
“为师再强调一遍，天地万物，无不在五行之中，阴阳之属，你可懂？”
好吧，这下知小年明白了，他师父的意思是，他自己就可以搞定，直接拔剑砍了它就是，还怎么办，你要不要试试凉拌？
不对劲，很不对劲，自家师父什么时候这么详细的给自己解释了？
以前他可都是让自己体悟的，他的口头禅便是，只有自己悟出来的，才是自己的。
别人的说的再好，再有道理，那也是别人的道理，而不是自己的。
今日师父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爽快？
“师父？”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弟子？”
麻衣老脸一红，“没有，小年啊，你想多了，怎么可能呢。”
“哎呀，厨房还熬着小米粥呢，为师先去看看，对了，日后你出门在外，记得不要用本名，容易被针对……”
话音未落，人已经在厨房之中，给长棋子道长添柴烧火去了。
无奈，知小年只得给打扫道观去了。
这边长棋子透过漏风的窗户，见知小年走远，这才低声道：
“你真的不打算和他道个别？”
束音成线，话语直接响在麻衣耳边。
正在添柴的麻衣，随手将一块柴火划成两瓣，将小的一份，丢进灶台之中。
头也不回的传音道：“不用了，我怕当面说有些舍不得。”
“你这老小子，也会有舍不得的时候？”
对于长棋子观主的调戏，麻衣显然很是不以为意。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修的是天道，可终究在人间，经此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日，还是不作告别为好。”
“别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你也是近百的人了，还不打算找个传人？你看我，真传弟子都俩了，还有个师弟。”
原本还在调侃麻衣的长棋子，听闻麻衣此言，整个人都麻了。
“哎……再说吧，之前看中一个，可惜，出去一趟就变了样……”
没办法，红尘是个大染缸，在里边滚一遭，还能秉持初心的，能有几人。
“不说我了，你这个徒弟，你可是投入不少啊，你就不怕他一去不回？”
长棋子这里说的，自然不是不回这座小道观，而是说沉沦世俗，贪恋红尘，不回山了。
对此，麻衣倒是非常看得开。
“若是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吧，老道又不止这一个徒弟。”
长棋子摇头，动手搅动一方小米粥。
这死牛鼻子，就是嘴硬，之前他都把那两根线香交给他，让他转交给知小年。
显然是有不再收徒的念头，如此说来，知小年便是他的关门弟子了。
说不在乎，怎么可能呢。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就像之前他看中的那个候选人一般……
知小年只觉得，自己一觉醒来，就变了天。
昨晚的小米粥配咸菜很好吃，让他忍不住多吃了两碗。
他师父一直笑吟吟的给自己添粥加菜，天可怜见，以前都是他给师父做的事情。
当时总感觉，师父昨天好像不太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没想到，他就照例在梦里习武看书的一晚上时间，他师父就不见了。
“观主，你和我说个实话，我师父他……他是不是……是不是要……飞升了？”
飞升，只是个委婉的说法，该懂的大家都懂。
长棋子脸色一黑，这小子想啥玩意呢？
“闭嘴，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对不起，长棋子实在是没忍住，虽然没给他拍飞，可这一个暴栗，下手却是一点儿也不轻。
“哎呦……”
知小年抱头痛呼，他早知道这观主也是个高手，没想到下手这么快。
感情死的不是你师父，你当然不伤心了。
可以看的出来，孝心，知小年还是有的。
心中腹诽，却也不敢再哭嚎，主要是他发现，自己可能真的想多了。
怎么看自家师父也不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反倒是越活越年轻了。
“没出息，你死了你师父都不一定有事，这是他给你的两封信，一封是你的，一封是给你师叔的，你自己慢慢看吧。”
说罢，一甩拂尘就要离开。
刚转身，又顿住了脚步，“看完赶紧去把早餐弄了，记得少一份。”
好吧，他师父走了，早餐是得少一份。
不过早餐什么的，并不重要，以他和长棋子观主的实力，三五天不吃也没什么问题。
当务之急，是要看看自家师父都有什么要说的。
找到信封上，写着“徒儿逍遥子亲启”字样的信封，将里边信纸取出。
入眼之处，便是一手飘逸潇洒的行楷，转折行笔之间，毫无滞涩，一气呵成。
字是好字，不过就是太过吓人了一些。
只见上边写道：当年月下相逢，实乃为师寻宝物所致，宝物不见，只见一婴儿时，误以为此便是天材地宝，邪念翻涌，心中竟有将其食之，便可长生之想法。
福生无量，慈悲啊那个慈悲……
读到这里，知小年差点吓出一身冷汗，进而又有些佩服。
其实当年的那些是事情，他几乎都忘的差不多了。
就算不是他，一般小孩也记不住，可他师父却是坦然说出，承认自身思想龌龊，这是需要很大智慧和勇气的。
接着看，便是自家师父当年的想法了。
为师迷茫之际，幸得你一声啼哭，犹如雷霆划破混沌，让为师惊醒……
接下来，便是他师父一番对自己的夸奖。
大概意思就是，他自己资质如何惊人，毅然踏破心中心魔，看到了前路。
不过前路是什么，信中并没有明说，想来是他境界不到，说了也是白说。
说不定他手中另一份，写给他师叔青衣的信里有，不过这是给他师叔的。
此时留给他的信中，也有所交代。
他师父不辞而别，说是当年所悟，十年后的今天，已差不多全部吃透，想要找个洞天福地闭关去。
至于教导他的事情，实在是没办法。
而且他也应该去看看外边的世界，出世入世，方有所得。
否则不叫出世，叫避世。
信中告诉知小年，让他将另一封信，带到华山云台观，交给他师叔，也就是青衣道人。
要是日后修道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师叔青衣解惑。
同时他师叔青衣，会在他突破先天之后，传给他一片秘传，那就是日后的道路。
当然了，他师父还考虑了另一个事情：
要是那老小子没了，你就去太和山五龙观，或者鹤鸣山无量观，总之凭借老道面子，秘传会给你的，给他的信，你境界到了自己看即可。
这是他师父的原话，只能说，您老考虑的真周到。
就是不知道，这段话被他素未谋面的师叔看到了，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其中还有一些江湖规矩，注意事项等等一箩筐。
看完信的知小年，拖着疲惫的步伐，进了小道观厨房。
虽然师父的信中，无不透露着关切。
可同时也诉说着一个事实：他这是被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