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忍者之路
伊藤苍健原名叫伊藤太郎,他八岁那年,日本发生了震惊全国的“本能寺之变”[8]。天正十年(1582),织田信长最信任的手下明智光秀突然谋反,以“接受信长的检阅”为幌子,带兵上万人从丹波龟山城一路向信长所在的京都本能寺进发。而当时信长的身边只有百来名亲兵,他的得力干将羽柴秀吉(即后来的丰臣秀吉)正远在高松城与毛利大军展开大战。秀吉此前曾多次捎信请信长派兵支援自己,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及时赶回京都。算准了最好出兵时机的明智光秀向身后的军队高喊:“士兵们,我们的敌人就藏在那里面,一个活口都不要留下!”说完,大军就向本能寺发起了进攻。起初听到骚乱之声时,信长竟然以为是侍卫们在吵架,他正准备起身去看看,忽然听到铁炮发射和枪鸣之声。一个亲兵跑来哭喊道:“光秀大人……他反叛了!”紧接着,排山倒海的厮杀之声向信长袭来。百名亲兵根本无力招架上万士兵,很快节节败退。陷入绝境的信长不顾他人的阻拦,毅然决然地走向地下室,引燃了藏在那里的大量火药。轰的一声巨响,一团火球如同被点燃的“窜天猴”腾空而起,热浪震得寺外的守军纷纷倒下。一代枭雄织田信长就这样死于自己亲信的逼迫,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太郎的父亲就是当时信长身边一百多名亲兵中的一员,一同死在了这次叛乱之中。为了斩草除根,明智光秀下令不得放过与亲兵有关系的任何人,凡抓获者格杀勿论。一场腥风血雨就这样不期而至,席卷了太郎的村落。
那一天日落时分,他拾完柴火回家,却没有看见如往常一样守在门口等候的母亲。“我回来啦!”他的心中虽然升起一丝疑惑,但仍然哼着小曲推开了门。然而眼前的景象瞬间将他打入地狱:母亲和五岁的弟弟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娘——次郎——”太郎惊呼着跑过去,从伤势看是被人一刀毙命的。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身影正从他的后方悄无声息地靠上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枚手里剑[9]挟着旋风从窗口飞进来,擦过他的头顶,然后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那个目标的要害。嘭的一声响,站在他身后的男人,握着正要举起的刀,直直地向后倒去。
“快走!”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男人从窗口跃入,抓起太郎的手就从窗口翻了出去。
“你是谁?快放开我!”太郎使出全身的蛮力想挣脱黑衣人,可无济于事。
“臭小子,别废话,我是在救你!想活命就给我安静点!”那黑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布,不由分说地塞进他的嘴里,然后连拖带拽地将其“挟持”进一片丛林里。
天色已暗,布谷鸟在寂静的树林中低吟,微凉的夜风让人觉得有一丝丝的寒意。黑衣人终于放慢了脚步,最后倒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他打开水壶,咕噜咕噜地猛喝了几口,擦擦嘴,而后递给太郎,并把太郎嘴里的布拿了出来,却没想到这孩子丝毫不领情。“喂,不喝水,渴死的话,我可不管。”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还不如让我陪着妈妈和次郎一起走了算了!”太郎翻了个身,背朝着黑衣人。他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强咽着口水,以此来缓解想喝水的冲动。
黑衣人慢慢地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他的左脸上有一条约莫一寸长的刀疤,脸又长又窄,灰黑色的胡须越过下颌,一双眼睛如夜间追寻猎物的狼,散发出幽冷的光。“伊藤,你的父亲若是听到你这番话,定会失望的。”
听到这句话,太郎噌地从草地上翻身而起,眨巴着眼睛问:“你怎么认识我的父亲?他现在在哪里?我已许久没有见到他了!”
黑衣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思忖着该如何向这个刚刚失去了母亲和弟弟的孩子解释。“你的父亲伊藤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曾一同为了做一名忍者而奋斗。可惜的是,伊藤并没有通过成为忍者的最终考核。因为我成为效忠信长大人的忍者,所以你的父亲后来加入了信长大人的亲兵护卫队。可没想到……”那黑衣人忽然攥紧拳头,忍住泪水道,“没想到明智光秀居然做了叛徒!都怪我……都怪我没有及时发现禀告信长大人……否则……伊藤君和信长大人也不会死……”
“你是说……我的父亲……他死了?”太郎愣愣地坐在地上,回想起父亲回家时带回来的京都糕点以及信长大人授予他的奖章,他抱起弟弟开心地用胡子蹭着弟弟的小脸蛋,惹得弟弟哇哇大叫,而母亲则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那不过是两个月前的事情。“所以杀害我全家的是同一个人?!就是那个叫明智光秀的混蛋?我要杀了他——”太郎憋红了脸,抑制住哭腔,恨不能将那个背叛织田信长的叛徒碎尸万段。
“明智光秀岂是你一个小毛孩所能对付的?就连我也奈何不了他。眼下,我们只有寄托于秀吉大人了。”黑衣人蹲下身,双手搭在太郎的肩上,一字一顿道,“伊藤,从此以后,你就只有一件事要做,就是完成你父亲的心愿,成为一名优秀的忍者!”
“不!我不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忍者,我要成为日本第一忍者!”
“哼,臭小子年纪小,口气倒是不小。你可知道,修习忍术有多难?”
没想到太郎握起小拳头发誓说:“不要紧,再苦再累我都愿意。我一定要替我父母和次郎报仇,并完成我父亲的遗愿。”
黑衣人心中一惊,凝视着这孩子的双眼,他的眼睛如火炬般炽烈,如东升西落的太阳般坚定,如蓄势待发的火山般蕴藏着能量。“好,从此你就是我的弟子了!按忍者的规矩,我得给你取个新名字。”他望向眼前那棵苍劲有力的松柏,心中便有了答案:“苍健……从今往后,你就叫伊藤苍健吧!”
“是,师父。可我该怎么称呼您?”
“我叫中川剑藏。”黑衣人终于稍稍松懈了紧绷的神经,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太郎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位师父是忍者中剑术最高超者,曾得到过两大剑圣——冢原卜传[10]和上泉信纲[11]的指点,并习得一套绝技秘剑,与当今的剑豪伊藤一刀斋[12]不相上下。
“我叫伊藤苍健,以后请多多关照!”苍健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抬起头与师父剑藏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