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故事
“白泽在神族之中声誉极佳，与他相交莫逆之人不少，恰巧我就是其中之一。若没有那次失误，我们神族就不会被迫降临凡间。而若是无需降临凡间，白泽的处境也许不会如此糟糕。”准提道人嘴里说的是白泽，眼睛却一直看向依旧在这方天地的边界处折腾的孙悟空，眼中露出追忆的神色，“白泽在神族之中是人缘最好的，朋友众多。只是他更喜欢冒险，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冲在第一个，也是第一批降临人间的妖族。”
“事实上，很多神族都将自己当做了这个世界的造物主，他们在这个世界肆意地享受着他们力量所带来的快感，其实从神族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我们这些人整体的心态。实际上，我们种族在宇宙中的真名就是天人而已，游荡天下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追忆白泽的关系，准提道人此刻说话的语气过于平易近人，甚至还有点自嘲的意味。
“当我们把自己变成了神之后，其实在这个世界的事态就已经不可控了。与其说我们是在创造一个新世界，实际上我们是在按照我们的想法来捏造一个我们自认为完美的世界。可这个世界哪里有什么完美，所有的世界法则中都没有完美这一条。于是我们一次次的推到从来，无数的生命被作为实验品，毁灭、新生……”准提道人说到这里，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此刻的情绪有些不对，于是他停下来不说了。
吴承天等了好一会，准提道人似乎才将自身的情绪平复下来，这有点不太符合吴承天对于圣人的认知。在吴承天的印象中，圣人应当是万事万物都不记挂于心，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古井不波，这世间所有事都已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正是准提道人的表现，让吴承天突然意识到神族的强大是不是还有精神方面的影响，让他无意识中就觉得对方不可战胜，对方完美无瑕。毕竟神族或者说天人，他们的本体就是灵魂，是穿越了不知道多少个宇宙来到这里的智慧生物，更是玩弄精神力量的好手。
准提道人似乎并没有在意身旁吴承天的想法，而是平复好情绪继续说道：“白泽与他们都不同，他虽然是第一批降临世间的妖族，但他非常低调，从来没有在凡人面前展示过自己的力量。所以，他虽然是洪荒之前就已经入世，但除了降临到这个世界的神族外，无论是那些无法开启自身前世记忆的先天神灵，或是被神族重点培养的妖王，谁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如果没有那么强的掠夺性，妖族其实是神族打造出来的，最完美的种族。他们的身体天生就能通过吸收日月精华来不断改善自己的身体，而且魂灵的智慧程度不低，有很强的学习能力。但很快我们就发现，妖族对于这个世界资源的掠夺是全方位的。他们是以不断向这个星球索取换来自身的快速成长。他们不仅四处猎杀这个世界的各类生灵，同时还不满足于吸收日月精华的速度，强大的妖族普遍都开始吞噬天地的灵气，这极大的威胁到了神族的生存空间。而且由于妖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天敌，他们的行为变得肆无忌惮，给整个世界带来了巨大的破坏。于是，神族不得不开始寻找抑制妖族扩张和发展的方法。”
“很快，女娲就找到了妖族的替代品——人族。女娲借助这方世界大地的力量，与妖族的力量相结合，去除了妖族能够自动吸收日月精华的能力，却在妖族智慧的基础上，极大的提高了人族的思辨力和创造力。这使得人族迅速崛起，却在力量上完全不是妖族的对手，成为了被妖族奴役的工具。”
“神族就是需要这个效果，这使得人族与妖族天然地就站在了对立面。而在确认了，就算人族解除了吸收日月精华的封印，也不会如妖族那般疯狂的吸收天地灵气后，神族就开始计划彻底消灭妖族。至于什么神族因为要离开这里，为了给人族一个健康发展的空间，而不得不抹去妖族存在的痕迹，其实都是粉饰自己的一种说法而已。”
“由于妖族成长的速度已经远超神族的想象，所以为了彻底根除妖族，神族布置了一系列的计划。但神族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我们不少人并不认同过度干涉一个世界文明的发展进程，那帮子人已经太过分了，不仅深度参与了这个世界文明的开发，而且还折腾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实验品，知道妖族的诞生。不过由于我们前期都没参与过，对他们消灭妖族的计划也没什么意见。但他们居然还要我们配合他们一起消灭妖族，还将本来跟这件事没多大关系的人都牵扯进来，自然在神族内部引起了激烈的争论。”
“说老实话，我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其实一开始并不想参与这种无聊的事情。但毕竟是一个整体，生活在一个维度之中，出于帮忙收拾烂摊子的考量，尽管不愿意，我们大部分人还是加入了这个计划中，白泽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白泽的悲剧也就是源于他当时正好在体验妖族的一生中，在那个时间节点，他与妖族绑定得很深，他对妖族有相当大的情感寄托——”说到这里，准提道人突然停住了。吴承天正觉得莫名其妙时，突然感受到了准提道人的目光并不是在他身上，而是停留在他的身后，吴承天连忙回头一望，却发现孙悟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地立在了自己的身后，不知道来了多久。
孙悟空见准提道人停了下来，开口问道：“说的可是我的事？”
准提道人摇了摇头，道：“我说的是白泽的事，那是他的事。”
孙悟空把金箍棒往地上一插，金箍棒与地面相撞，竟然蹦出一串金属般的火花来。接着便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孙悟空硬是将金箍棒插进了这不是什么材质的土里，似乎有点蛮横不讲理的味道说着：“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也是他的事！”
准提道人不接孙悟空的这个话茬，继续对吴承天道：“白泽的苦难来源于他的善良。他想拯救妖族与水火，不忍心妖族覆灭，但又不能违背神族的意愿，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常人所无法想象的计划。”说到这里，准提道人看了看孙悟空。
孙悟空是何等有眼力见的人，生怕准提道人不往下说了，连忙打了哈哈，道：“师父，我倒要看看你这天地老孙就飞不出去！”说着一个筋斗竟然飞了出去。要知道孙悟空一个筋斗可是九万八千里，这飞出去了，就意味着他听不到接下来的内容了。
吴承天隐约觉得不对，以孙悟空那灵活的脑袋瓜子，不可能就这么放弃的。于是，吴承天用灵感仔细在周围搜了一圈，一无所获。刚抬起头来，就见准提道人的目光刚从地面某处收回。吴承天心中一动，准提道人目光所及，恰好是方才孙悟空用金箍棒砸过的地面，当时金箍棒与地面相击，还迸发出了金属光芒的火光。想到这里，吴承天在那个地方用灵感搜了半天后，才发现了地面还散落着一点不起眼的火星，经久不息。虽然吴承天从这丁点的火星上，依然感受不到有孙悟空的神识存在，但既然准提道人有所发现，那肯定是孙悟空如今偷听的手段更为高明，吴承天无法发现而已。
就在吴承天以为准提道人识破了孙悟空的小伎俩，会采取什么手段阻止孙悟空偷听，或者不再继续讲了的时候，准提道人却开口说道：“白泽打算先把这‘恶人’自己做了，用他的行为给妖族示警，把神族的图谋挑开，让妖族提前直面他们即将面临的威胁。所以，本来与世无争的白泽开始为遇到的妖族指点迷津，渐渐白泽在妖族之中声名鹊起。趁这个机会，白泽又将‘七大圣’的说法散布出去，于是便有了第一次妖族大会，并成功选出了‘七大圣’。接着，白泽又故意在东海‘偶遇’黄帝，将‘白泽图’送给黄帝，上面有他记录的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妖怪，成功将人族也卷入到神族对妖族的布局中。”
“神族当时的负责人，还以为白泽是在帮助神族，顺水推舟，安排了鸿钧老祖带三位弟子到人间传道，他们传道的目的就是提高人族的修行水平，拉平人妖之间的差距，然后由人族正面出手，神族背后出手，彻底将妖族清除干净。”
“白泽借人族之手确实给妖族带来了压力，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好不容易被他整合成一起的妖族内部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严重的内乱。虽然东皇太一掌权后将内乱彻底平息了下去，但妖族的实力也大不如前。白泽只好编出一个‘镇妖大圣’的宿命谎言，说出妖族即将遭遇大劫之事，并劝说东皇太一暂避锋芒，静待时机，以争取这一线生机。”
“而这个时候神族已经准备收网了，这就是封神榜。封神榜的本意是将天下所有妖族清除干净，然后将牺牲的神族列为神灵。因为神族本就不会死，死了也不过是换了一个形态来到了天界。这样就可以让天下只剩下人族。只是白泽的计划起了效果——”说到这里准提道人嘴巴在动，吴承天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准提道人很快就明白了吴承天的处境，点点头道：“这些事情还未发生。圣人都有言出法随之功，我说的事曾经发生过，但是在这个世界还未发生的事，所以无法入你的耳。我一言以概之，总之，白泽成功了，也失败了。在封神之战后，妖族并没有被清除干净，不少还被收入了封神榜之中，成为了天上的神灵。但所有妖族都被迫加上了枷锁，成为了被神族奴役的宠物，彻底没了自由。这自然不是白泽想看到的，所以他因为此而一直郁结于心。”
“于是，他的几位神族友人以及那一位联合起来，在神族即将离开此地之时，给他制造了一个机会，让他去打破这种宿命。孙悟空就是代表他打破这种宿命的执念，几个世界也无法消停。现在你可明白了？”说到这里准提道人看了一眼天上，吴承天隐约觉得准提道人是在看远在天边，躲着偷听的孙悟空，然后接着道，“我让你劝我这个徒弟，其实方法也很简单。虽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但这里并非是大千世界，乃是意识体的世界。真实的世界中，这里的一切早已成为过去。这一点想必你也清楚。”
“清楚是清楚，但我一直没弄明白我所经历的一切到底只是一场梦，还是都是真实发生的事？很多事情确实明明都已经发生过了，可是当我再次经历时，却又感觉真实无比。更重要的是，我自身都无法脱离这种梦境，弄不明白真假虚实。站在我的立场，我实在是无法劝说孙悟空。”吴承天开口说话，第一件事，就是优先将自己的问题提出来。孙悟空的问题先放一边，既然准提道人你让我劝说孙悟空，是不是该让我先清除我自身到底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中？
吴承天的小心思又怎能瞒过准提道人，他微微一笑道：“梦与真实都只是主观感受，但主观是依托客观才能存在的。没有一个参考物，谁都无法判定自己的方位。既然你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真实无比，为何你从来没有思考过，你之前的人生是不是就是一场梦？当你的参考物确定是客观存在的时候，你就知道你是在梦境之中，还是在大千世界。如果你看着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又在另外一个世界看到了曾经的我，你觉得这个我是真实的，还是意识体？”
准提道人的这番话哲学的思辨感很强，吴承天还在仔细琢磨这番话的时候，突然一道人影从天上飞下来道：“管他是梦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俺老孙怎么想就怎么做，不用废这么多话！”说话人，自然是一直在一旁偷听的孙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