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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等不到我,就去海边了。如果我能够在正午前赶到那里,一定能够见到她。她说带着你的小木箱来海边找钥匙吧,她在老地方喝啤酒,老得比醉得更快。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地方。当时我更年轻,更喜欢无目的地闲逛,我记得,那天直到嗅出一丝大海和女人在近处的气息,我才抬头发现自己面对着大海,也才注意到她提着一双红色高跟鞋赤脚站在不远处的船甲板上。后来我知道,那是她丈夫的船,一有空他就会带她来这个游艇俱乐部,享受生活,我也曾经多次登上这艘船,哈哈,在她丈夫不在的时候,享受生活。
她提到我的小木箱,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它的秘密,我的小木箱也根本就没有钥匙。正是这种疑惑驱使着我来到了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
她在那里等我,但她并不是一个人。我一走进船舱,就看见她坐在圆桌前向我微笑,与此同时,另外两个女人也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啤酒、咖啡和香烟的混合气味弥漫在那里,我还没有来得及表达我的困惑,她们就邀请我放下行李,先玩几圈麻将再说,还说,三缺一,这让她们几乎等了我她们的一生。
当着她们的面,我无法质问她为什么跑来这里,也无法唐突地打听她们是谁?她们似乎早已看穿了我的心事,不时地相互露出同谋者的表情,分享着我的尴尬和焦虑。
直到我抓了一手好牌,赢了她们,她们才肯向我吐露心声。
她们其中的一个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完全不是当年的模样了,她还记得我;而她几乎没有变,我为什么反而把她给遗忘了呢?我仔细地注视着她的脸庞,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们中的另一个娇嗔地叹着气,她说家乡的葡萄园薄雾的清晨多么美妙,她和我曾经在那里紧紧拥抱,如同静卧着的堕落天使,她还听过我那纯洁的呼吸时起时伏。我注意到说这些话时,她的胸部颤动得厉害。
她说她们并没有骗我,不信,她可以让她们证明给我看。
第一个女人解开衣襟,她说你不要看我的脸,你看看我的乳房,你还记得它们吗?一种奇怪的味道从我口中升起,有些熟悉但又很不真实。她说,当我快满十岁的时候,每当在夜晚看到月亮升起,我就会在黑夜中出走,去寻找她的乳房,然后把它们含在嘴里吸吮,甚至还要轻轻地咬着它们,才能安静地睡去。
第二个女人站起身,高高地掀起了裙摆。她说你不要盯着我的胸部,你看看这里。我感到我的脸有些发烫,她说,当我快要二十岁的时候,却还像个淘气的孩子,执著而又懦弱地徘徊在它的周围。我偷走过她的内裤,或在她洗澡的时候故意闯进来,想尽一切办法寻找进入那里的通行证,而当她真的让它向我敞开的时候,我却犹豫地迈着碎步惊恐地跑开。
我争辩着说,我不知道事实是否真的如她们所说,可以肯定的是,我不可能是一个像她们所说的那样的恋物癖者。
她说,她在我快三十岁的时候认识我,我只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红色的高跟鞋上,我怎么可能不是一个恋物癖者?而且,她神秘地笑了笑接着说,如果我不是一个恋物癖者,我怎么解释小木箱,怎么解释长久以来我在做的那些事情?
她终于提到了小木箱,我也终于找到机会问她钥匙是什么意思。
越来越浓的咖啡与香烟的混合气味萦绕在我们身边,隐喻着欲望和欲望的消亡,她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又言不由衷,我知道实际上我们无法互相欺骗,因为当我们分离,我们各自的生活本身就会变成谎言。
她说很明显并没有什么真的钥匙,她让我来这里,其实就是想告诉我,即便是我自己意识不到,她们三个也是我生命的前三十年中意义最为重大的女人,最起码比那些我随便结交的女友重要得多。她知道我并不是为了她们而来,但是我在这里见到的她们,可能正是我想带着小木箱见到的东西在我生命不同阶段上的投影,或者反过来说,我带着小木箱一路寻找的可能正是一个像她们一样,只是比她们更永恒的女人。她说,她想让我明白的就是这一点,这就是她和她们一起想要交给我的钥匙。
她的手机响了,她催促着让我赶紧离开。我听得出,那是她丈夫的电话,她说他已经到了游艇码头,我现在上岸,只会发生一场战争。我说我并不怕他,我可以像上次一样,用她的红色高跟鞋染红他的脑袋。她说她不想看到那样的情景,何况,这一次,他可能随身带着手枪。她让我穿上潜水服,又给了我一个密封罐,让我把小木箱放进去。涉水而去吧,她说这片海域连通着市郊的公共游泳池,只要我按照她告诉我的路线走,我就可以从那里出来,在天黑前顺利地返回家去。
从底舱离开前,她们把一把刀交到我手中说,在水中,刀比什么都好用。她们并排站在那里为我送行,从我的潜水镜里看出去,如同孪生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