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阴影
死亡是人类永恒的话题之一。我们的祖先恐惧于阴暗地河与炽热熔炉的景象，长久以来深受其扰。这种情绪衍生出宗教、神话和艺术。为了延缓死亡，大量资源投入医疗保健领域。英国的国家医疗服务制度和美国的医疗保健系统，不就是在付出巨大努力去延缓死亡吗？人类总是生活在一种奇特的先知先觉中，知道家人和朋友都会在某一天永别于世，自己的命运也是如此。对于人口学家来说，死亡、死亡率或死亡统计趋势是这门学科的基本构成要素。[1]
你可以把生存当作每年都要通过的比赛。[2]早期的障碍是最多的，许多人在头几道关就倒下了。从人口统计学上看，人类越是生活在接近自然状态的环境中，生命消逝的情况就越是惊人。这好比那么多无花果种子中未必有一颗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出生在野外的狒狒几乎有1/4活不到1岁，这在灵长类动物中相当普遍。[3]在古代农业社会中，人类婴儿死亡率与类人猿相近，有时甚至更高。对于以狩猎采集为生的人类祖先来说，情况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中有1/4的婴儿没能活过1岁，还有1/4的人寿命也不长。直到19世纪，人类的繁衍情况才有所改变。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人口的大幅增长会开始得更早。
今天我们所面对的关卡，特别是生命早期的生存障碍要少得多。在发达国家出生的人口中，只有极少数人无法克服这些障碍，绝大多数人都能冲破障碍生育繁衍。虽然每一个早亡的年轻人对于自身和家庭而言都是悲剧，但在当今世界绝大部分地区已经得以避免，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事实。
即使在今天，仍有许多出生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远离城镇、不受管理的婴儿没有身份证明，亚洲更为偏远的地区也是如此。乔来自泰国北部的清莱，由于父母既没有意识到也不想去为他登记出生证明，他直到十几岁时才拥有公民身份。这让依赖准确统计数据的人口学家感到头疼。更重要的是，这可能给那些来自偏远地区、想要融入现代生活的人带来不便。乔在接受英国记者采访时说：“我去不了想去的地方，警察总是不让我离开村庄，因为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我是泰国人。”[4]由于没有登记出生人数和死亡人数，计算婴儿死亡率往往根据推断而非确凿的事实。
数据可能因以下情况失真：配备新生儿救护设施的地方也是最佳抽样调查点，这里的婴儿死亡率最低。虽然修正婴儿死亡率数据时可以考虑城市中提供最佳医疗保健和最佳统计数据这些事实，但对于大多数医疗条件不足的国家而言，它们的数据只能是近似值。
影响数据准确性的另一个原因是，一些社会变化飞快，导致分析数据时的现实情况已经发生改变，婴儿死亡率变化之快在人口指标中是少见的。在光景不好的时候，一场瘟疫或饥荒可以影响一整代人，幼儿和老年人通常更容易受到侵袭，但在当今社会，疫苗接种和孕产妇培训等进步举措能够大幅降低婴儿死亡率，对整个社会而言也是效果明显。例如，美国采用氯化消毒法进行饮用水消毒，在短短十几年内就使感染伤寒死亡的人数减少了一半以上，最终有效地消灭了伤寒之祸。[5]
尽管数据可能有些错误或比较模糊，但婴儿死亡率的下降是当今世界最显著的人口趋势之一。世界上几乎所有角落的情况都已很好或是正在快速改善，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1]It is true that there is a counter-tendency to embrace death. Bach's exceptionally beautiful Cantata BWV 82 commences with a lament, ‘Ich habe genug’ (I have had enough), and ends with ‘Ich freue mich auf meinen Tod’ (I rejoice in my death). And apart from artists, mystical pietists and the odd psychopath, there have always been individuals who for one reason or other have embraced or even precipitated their own death such as those seeking glory, martyrdom and the possibility of eternity. A fervent belief in a better afterlife or in reincarnation may reduce the desire to stay alive. But had such cases not been exceptional, the human race could hardly have survived and thrived. The will to life is generally the stronger emotion.
[2]I thought the use of this analogy was original. I then read it in Case and Deaton, op. cit., p. 22.
[3]Alberts, Susan C., ‘Social Influences on Survival and Reproduction:Insights from a Long-Term Study of Wild Baboons’,Journal of Animal Ecology,23 July 2018,p.50:https://besjournals.onlinelibrary.wiley.com/doi/10.1111/ 1365-2656.12887 (impression: 15th November 2019)
[4]Independent,28 July 2013:https://www.independent.co.uk/news/world/politics/220-million-children-who-dont-exist-a-birth-certificate-is-a-passport-to-a-better-life-so-why-cant-8735046.html (impression: 22 November 2019).
[5]Bricker,Darrell and Ibbitson,John,Empty Planet:The Shock of Population Decline,New York,Crown,2019,p.68.